大明寺求得平安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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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越发阴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凛凛的水汽,看样子就是要有一场雪了。

天气冷了,街上本就没什么人,这会子更是冷清的很,只偶尔能看见一两个杂货摊子。

掀开马车一侧的毡帘往外看了一看,远方天际愈发黑了,一股冷气顺着撩起来的缝隙钻进了车里,惹得徒瑞岚又将身上厚厚的狐狸皮里子象牙色缎面儿暗纹的斗篷裹得紧了一些,嘴里叫道:“你快些把帘子撩下来,撂下来,冷死了。”

林珩回过头来瞧瞧他,撇嘴嗤笑:“看你穿的跟个团子似的,就差抱了棉被出来了。车里头又有火盆儿,还冷?”

看着林珩只一身儿豆青纹样缎面镶领水蓝色底子梅兰竹菊银色纹样缎面出风毛无袖圆领袍,大红镶边银白底子绣金竹叶纹样箭袖圆领袍,腰间紧紧束着一条豆青色云纹样腰带,身上那件儿跟自己一样的大氅早就被甩在了车里的一角儿。伸手过去摸了摸林珩的手,也不似自己的这般凉,徒瑞岚不由得羡慕道:“你真是不怕冷啊。”

“你要是每天早上不贪睡不怕冷,只起来跟我一块儿练练,也没这么娇气了。跟个大姑娘似的,一到了冬天就窝在屋子里头不出去了。”林珩哼道。他觉得徒瑞岚这个孩子还是很不错的,最难得是身上没有那种嚣张跋扈之气。什么事情,你若是好好跟他说,只要讲明白了道理,这孩子很是听话的。就只一样,未免太过娇气了些。开始还能根子自己一块儿起来,现如今一冷了,索性就抱着被子不肯动了,还振振有词:“以前在家里不敢,现下好容易能睡个懒觉,你又来催!”

徒瑞岚一张白嫩嫩的小脸慢慢红了,很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天儿冷啊,谁不想抱着热乎乎的汤婆子啊。”

林珩听他说的还理直气壮,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只是念着徒瑞岚到底不过是个几岁的孩子,也不好说别的,也就将毡帘撂下来了。坐到徒瑞岚身边儿,又将自己的大氅盖在了他的腿上,这孩子身份特殊,多照顾些总是没错。

“往后我每天喝的牛乳什么的,给你就喝。又不是毒药,喝不死你!”林珩嘴巴很毒。

徒瑞岚摇头,手里头抱着的景泰蓝小手炉塞到林珩怀里,“谁跟你似的,一股子的膻气味道愣是喝不出来。”

“废话,想长高个儿不?想冬天里头不着凉不喝药不?多喝那个,好多着呢!”林珩不屑地比了比两个人的个头。

“真不知道你哪里得来的歪理。”徒瑞岚对林珩每天临睡前要喝牛乳的事儿很是看不惯,。

林珩无语,总不能跟他说是不知道几百年后的罢?只得道:“我姐姐原先身子骨就弱,夜里容易睡不着。后来喝了一段儿日子,睡得也安稳了,身子骨也好了不少。这是好东西,你看不惯就算了。不过明儿可别指望着个子比我高。”

徒瑞岚看一眼林珩,在心里偷偷地比了比两个人差了多少,很是纠结。

两个人叽叽咕咕地说着话,不一会儿也就到了家。因林盛迎出来说是程师爷在书房里候着,林如海便直接去了书房。林珩徒瑞岚两个一路往后院来了。也不及换衣裳,就先去了贾敏那里。

贾敏午睡才醒,黛玉却是并未睡着,只是歪在熏笼上头看书来着。这会子,母女两个正在屋子里说话,听见说林珩跟徒瑞岚回来了,忙叫人快些进来。

两个孩子噔噔噔地走进来,黛玉忍不住笑道:“母亲你看,他们倒真是投脾气,这个风风火火的劲儿,也是一样的。”

微云清月过去帮着他们解了身上的大氅,林珩徒瑞岚两个先便给贾敏见了礼。贾敏看林珩身上水蓝色锦袍,徒瑞岚却是柳黄色底子五彩绣金团花图案出出风毛的无袖袍子,里头白色圆领箭袖。一个精神一个可爱,心里很是欢喜,手摸了摸肚子,不由得想着肚子里的孩子要是长大了,该是何种样子。

林珩接过来丫头送上的茶水,也不顾的热,一口气灌下半杯,才突突舌头,又忙不迭地跟清月询问着午间贾敏吃了什么,吃了多少的话。

徒瑞岚便过去黛玉身边儿。他很是羡慕林珩有这么个姐姐的,斯斯文文,又没有小家子气,最好的就是把自己兄弟是真的惦记在心里了——没瞧见那珩哥儿每天喝的牛乳就是林家姐姐让人预备的?从往常吃的点心到身上穿的,多数都是林家姐姐叫人送过来的呢。

小声儿地问了黛玉是不是喝牛乳真的就长了高个儿,黛玉听了抿着嘴儿直乐,郑重地点点头。

贾敏问了林珩几句话,林珩便从袖袋儿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玉雕坠子,笑眯眯道:“今儿随父亲往大明寺去,特特请了无音大师诵佛开光的,母亲戴着,必能保佑母亲平平安安的生个小弟弟出来。”

大明寺乃是名扬四海的千年古刹,就在扬州北郊的蜀冈上,又名栖灵寺、西寺等。相传这里曾有高僧得道,故而香火十分旺盛。如今寺中的无音大师闻名天下,据说曾是先帝的替身出家在此,礼佛心诚,被皇帝封过“护国佑善禅师“的。不过无音大师若是算起来,也有八十来岁了,轻易是见不到的。也不知道林珩得了什么福缘,竟能请得无音大师诵佛开光。

贾敏接过来玉坠,见是上好的羊脂玉雕成的,两条小鱼儿头对头尾对尾,鱼嘴儿处有一极为精巧的圆珠子相连。珠子乃是活动的,底下穿着一根红色的丝绦。不说别的,光看这做工,便是十分的精巧了。

林珩笑嘻嘻道:“去的时候没想到能见着无音大师,也没事先准备,一着急,就把自己身上配着的摘了下来。母亲可不许嫌弃我戴过了。”

贾敏手里握着玉坠子,着实欣慰,伸手摩挲着林珩的头发,“傻小子,母亲什么时候会嫌弃我儿呢?”说着,便要挂在自己脖颈之中。不过身子笨重,这动作便不灵活。林珩忙过去帮着贾敏戴了,这才又坐好了。再一抬眼,便瞧见了徒瑞岚带着钦羡的目光。

要真说起来,徒瑞岚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虽说是出身皇家,可这小户人家还时常有纷争,更何况说是皇室中人?小门小户不过是打打闹闹,了不起为了个钱字反目成仇,丢了性命倒是不会。皇家却不一样,争的是权,还是天底下最大的权,一个不小心,丢了的可不止一个人命。

徒瑞岚是醇王的幼子,也是第二个嫡子。醇王与醇王妃乃是少年夫妻,感情甚笃。醇王妃出身书香门第,为人知书明理,自大婚起便将醇王府打点得十分妥帖。徒瑞岚还有两个嫡出的哥哥和两个庶出的哥哥。徒瑞岚出生时候,醇王妃难产,好容易挣扎了两日一夜,大人孩子虽是都保住了,到底是伤了身子,到如今调养了几年都还是病病歪歪的。

因为是发妻挣了命生下来的,年纪在几个儿子里又最小,醇王难免便多疼了这个儿子些。谁知道这孩子却偏偏不像皇家的人,从小儿就显出了一派没心没肺的性子,叫醇王很是无奈。又因京里护国寺的禅师曾给徒瑞岚批过命,只说他是命里带着劫数的,化解之法,便在南边。因此,醇王上回奉命往江南办差,才特意去求了皇帝,带了徒瑞岚出来。到底这化解之法指的是什么,却也未有参开。

只是京中形势突然紧张,醇王生恐一路上有变,只得将孩子托付给了忘年交林如海。

徒瑞岚小小年纪,便被一个人留在了扬州,平日里再如何大大剌剌,也难免要思乡想父母。方才见了林珩在贾敏那里又是说又是笑,往常跟自己装大哥的样子全都没了,倒像是故意在自己跟前撒娇一般。徒瑞岚越想越委屈,不由得红了眼圈。想起京里头看着严厉实则可亲的父王,慈爱温和的母亲,眼泪在眼中滚来滚去,几乎便要落了下来。

“哎呦,这多大了还掉金豆子?”林珩很是没心没肺地欺负小孩子。

黛玉看不过去了,顶着个孩童的壳子,还真拿自己当孩子了?

狠狠瞪了林珩一眼,过去拉了徒瑞岚,“岚哥儿怎么了?”

一边儿问着,一边儿用帕子替他擦了眼泪。

徒瑞岚越发委屈了,这么温柔的姐姐,怎么自己就没有呢?哽哽咽咽,也不说话。

贾敏知道这孩子的心事,忙招手叫了徒瑞岚过去,费力地抚着他的小脸儿,笑问:“想家了是么?”

“我想我母亲了。”徒瑞岚哽咽道,眼睛红红的。

“好孩子,快别哭了。你母亲最是疼你,若是在家里知道你这样哭着,不定多心疼呢。”

到底是个孩子,徒瑞岚真就赶紧擦了擦眼泪,“我不哭了。”

贾敏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儿,轻声细语地劝慰了好一会子,才算是劝好了。

林珩朝着贾敏三个扮了个鬼脸,又拿指头在脸上比划了一下,意思是笑话徒瑞岚掉金豆。这一番做派自然引得贾敏发笑,徒瑞岚也捂着肚子笑倒在熏笼上头。唯有黛玉,心里头好笑又好气——这孩子,整日价装小孩子装上瘾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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