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王大姐的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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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谈话的当口,突然间隔壁罗九的房间爆出一声惨叫,林若素一听之下,便知道不好,也不顾和这边夏青再纠缠不清,直接手捏着几张符纸,冲了出去。

夏青似笑非笑地说道:“就凭你,能行吗?”见她已经不顾一切地冲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也跟了出去。

罗九没能像林若素一样,被夏青暗箱操作,雀屏中选,但是他也不愿意空跑一趟,拍出十两白银,便可和专业素质过硬的阿姑一夕之欢,颇为畅快。正在你侬我侬之时,突然间见到帐前闪过一条巨大的影子,然后就晕了过去。

林若素赶到隔壁的时候,只见罗九脸色苍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气息全无,而那位陪他睡觉的阿姑,已经半截身子血淋淋的,整个头都不见了。

闻讯赶来的许多人见到这副惨状,都惊呆了,有不少阿姑们平生只晓得如何取悦男人,哪里见过这般场面,尖叫声此起彼伏,便是很多前来寻欢作乐的男人们,也没有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有的皱着眉头,有的双腿瑟瑟发抖,有的忍不住已经开始呕吐了。

林若素虽然是女子之身,却一向见惯杀戮,此时反倒是最镇静的那个,抢先问道:“可曾报官?有没有什么人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皆不能答,正在这时,夏青已经挤进人群,冷笑着道:“只怕这件事情来得蹊跷。倒是将床底下躺着的那位给弄出来,好生询问一番,再做计较。”

众人闻言迷惑不解,有人便好奇地向着床下张望过去,只见床下一个绿衣小婢面色发青,探其鼻息,尚有几分微温。林若素好歹曾经是生药铺出身,便打算施展她那三脚猫的医药功夫,施救一番,突然听到旁边一个冷冷的声音道:“男女授受不亲。自然,我知道你这种来**寻欢作乐的无耻之徒是不会讲究的。”

林若素听声音颇为熟悉,抬头看时,见却是许多日子都没见到的王大姐。王大姐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也来这种龌蹉的场合,她不由得好生惊讶,正要开口询问,便听得周围人都欢呼道:“原来是医娘王姑娘到了。”

“医娘王姑娘,难道就是王大夫的独生女儿吗?听说她的医术比王大夫还要高哩!”

林若素不是个笨人,听到这里,哪里还不知道缘由。原来王大姐竟是来这**给人看病来了。

当下王大姐将那个绿衣小婢拖了出来,探了探她鼻息,又看了看她脉象,取出金针,飞快地扎了几下子,然后那小婢就“嘤”的一声,哭出声来。

在王大姐救治绿衣小婢的当口,林若素也装模做样地检查床上的罗九,只见他身上什么衣服都没有穿,身体尚有余温,但是气息全无。

她心中颇为不甘心,见王大姐已经将绿衣小婢救活过来,便想招呼她救一救罗九,岂料王大姐轻轻瞟了她一眼,向着众人面做娇羞之状:“男女授受不亲。奴家还未曾嫁人哩。”便慢悠悠地转身欲走。

急的林若素忙在后面高声喊道:“事急从权,王家姐姐请留步!”

想不到那王大姐反而步子更快了。

夏青看她这副焦急模样,皱眉问道:“这罗九究竟是你什么人?若说是意中人罢,你竟然同他一起来这**中鬼混;若说是陌生人吧,你又对他的性命异乎寻常的关心。”

林若素跺脚道:“你哪里知道我的心事!”

原来林若素想着,她是和罗九一起结伴来的,如今罗九出了事,罗家少不得要埋怨到她头上。罗九是开赌坊的,依靠的必然是家中背景,可见他家中财大势大,说不定朝中有人。而自己一届斗升小民,还是个偷渡客,遇到事情少不得会很多麻烦。更何况罗九一向和她合伙做生意,信誉一向不错,虽然有些风流好色、沾花惹草的小毛病,但是不能因为这些毛病否认了他待她的真诚。

夏青见她说得语焉不详,越发脸色不善,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王大姐已经慢吞吞地回头,向着她笑着说道:“你这个呆子,你为什么要救这个好色佬?也是,你同他一起结伴来**,想来是一样的好色。难道刘家妹妹那般十八般武艺俱全,还留你不住,果然男人是家花没有野花香吗?”

林若素没有想到,她居然扯出这么一大长串的话,正打算哀求她给罗九诊脉的时候,王大姐又说道:“我父亲在世时候原先说过,以你的聪明才智,若是拜了名医为师,定然有所成就,可惜……”

林若素心中焦急,但是夏青却已经听明白了,在旁笑着说道:“可惜这位许家相公不愿入赘你家为婿,是也不是?”

林若素这才明白她前前后后如此造作是为了什么,眼见着罗九没有呼吸的黄金抢救时间即将过去,心急如焚,深恨自己在修仙世界的时候修为没能达到筑基期,学会炼丹这项技巧。不然,随便炼点什么丹药出来,对于这个世界的人而言,都是灵丹妙药,不就可以解救罗九于水火了?

正在几个人拉拉扯扯的时候,那绿衣小婢已经哭着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尽数说出。原来罗九付了十两银子,和阿姑入罗帐之中,成就好事,尤显不足,见绿衣小婢进来送茶水,竟然动了念头,要玩一玩更新奇古怪的花式。因银子没谈妥,三人正在僵持之中,便见一道巨大的黑影袭来,阿姑整个人被黑影袭击,血溅五尺,绿衣小婢本人见机得快,躲在床底下,没有被波及,却也昏了过去。

“那你究竟看到了什么影子没有?”有人问道。

“看这作案手法,恐怕是妖怪所为。”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地讲道。

林若素听得心怦怦乱跳,立即想到了残暴的白蛇,她下意识地望了夏青一眼,却见他正在同王大姐攀谈,满嘴跑火车:“你怕什么?你有这门医术独门绝技,难道还怕许相公不睬你吗?他这个人最是低俗,有奶便是娘。只要你略微在他眼前丢一块肉,他便像驴子一样跟着跑了……什么,你说他已经有妻房?!”

紧接着,夏青便开始气势汹汹地追问林若素:“你怎么能娶妻?你……”

林若素只觉得一个头变成两个大,她气急了,冲着王大姐道:“医者,素有慈悲之心。难道你因这个人认识我的缘故,就不救了?事急从权,你不过伸手看看他的脉象,又有何妨?”

夏青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乱地摇头道:“你倒是嘴上说的轻巧。你看那个人这副模样,怎么能让未出阁的姑娘近了他身体,岂不是污了自己名声?”

正在这时,突然间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阿弥陀佛!”法海已经手捧着禅杖,走进房来。

和尚逛**,这倒是个新鲜事。因此引人围观,窃窃议论。但是,当法海亮出自己的身份以后,他们就不再说话了。金山寺法海禅师,威名赫赫,数年来造福一方。若是旁的和尚进**,人们肯定会以为这是和尚入花丛,耐不住寂寞了。然而法海禅师进**,人们却只会认为,这**中藏污纳垢,已经逼得法海禅师不得不出手了。

一时之间,几个素来为非作歹的不法之徒便有些心中忐忑,打算悄悄退却,还有些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人已经开出盘头,要赌法海禅师这次来,为的究竟是阳间事,还是阴间事,究竟是为了凡人事,还是妖怪事。

“禅师来得正好。”林若素见到法海,如同见到自己的亲人一般,迎了上去,“这位便是我曾经向你提过的夏青。而这位罗九,可能是受到妖怪惊吓,至今尚昏迷不醒,请禅师相救!”

法海望着她,不由得挑了挑眉头:“你愈发胆大了,居然敢在**中胡混?”

林若素不明白他为什么开始干涉自己的私生活,忙说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有。既然未曾经历过,谈何放下?来这**之中,不过为了体察生活。”

法海皱眉道:“好一个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有!既然如此,你我不如打一个赌,若是你赌赢了,我便救这个罗九公子,喂他吃一颗仙丹,保证你不会受他的事情连累。若是你赌输了,我便袖手旁观,你可愿赌?”

而法海给她出的题目非常简单,就是命她从王大姐那里学来医术。

林若素闻言,不免为难。她知道王大姐似乎对她颇有好感,但是那是因为她把她当作如意郎君一般,若是被她知道自己是个女儿身,还不定怎么跳脚,怎么能从她这里学来半点东西?

若是想学医术时,少不得要甜言蜜语,一来违背做人的忠义诚信之道,二来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三来她已经和刘小妹虚凤假凰,就算骗人,家中也再没有了王大姐的位置,这可如何是好?

王大姐却一脸期待的神情,向着她说道:“这是祖传的医术,原本是传子不传女,传子不传婿的,只因我家绝了户,没得法便外传了……”

林若素被威逼无奈之下,只得拉了她的手到偏房,让她给自己诊脉。她这个举动却是有两重意思。听闻医术高深的人,可以轻而易举分辨男人和女人在脉象上面的不同之处,如果林若素让王大姐诊脉,若是被她诊出,便证明她确实是有本事,然后再和盘托出真相,求她谅解,若是没有被她诊出,可见水平不过尔尔,自己又何必赔小心、挖空心思跟一个庸医学习?

王大姐只搭了一根手指上去,片刻的工夫,面上就许多疑惑,盯住林若素看了又看,然后将五根手指都放了上去,又诊了许久,紧接着,又请林若素换了一只手,重新诊了一遍,沉默良久,方说道:“原来你……原来你……”一面说,一面忍不住地失望,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即将夺眶而出。她自幼跟随母亲学习医术,到现在已经有十多年,所以医术精湛,然而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女,林若素是她第一个真正想嫁的人。

“是。”林若素深深低着头,不住地作揖行礼,“是在下对不住姑娘。”

王大姐眼睛里原本蓄满了的泪水此时便一滴一滴流了下来。

林若素赶紧掏出帕子来递给她,请她拭泪。

王大姐哭的更伤心了,这么温柔美貌的一个郎君,她从父亲提起他的时候就开始暗暗地考察,将他的性格、爱好等考察得一清二楚,这才下定决心要下嫁,想不到,却是一番痴情错付了!

她一边用林若素递给她的丝帕擦着眼泪,一边心中暗叹有缘无份,突然间想起一事,问道:“可是你已经娶了刘小妹,难道她竟然不知?”

林若素见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正是打算用诚恳的态度取得她的谅解,因此又长长作揖道:“还望姑娘代为保密。是,刘小妹也知道此事。她是一个苦命的女子。也是不得已,才嫁给了在下,只求衣食无忧。”

王大姐沉默了很久,突然大声叫道:“既然如此,我也要衣食无忧!我也要嫁给你!”

林若素吓了一大跳,一个刘小妹愿意给她一个女人当妻子,已经很是奇怪,现在连王大姐这般好人家出身的儿女也是这般想,更让她觉得受宠若惊兼迷惑不解。

王大姐却真的好像想开了,她一边笑着拉着林若素的手,一边说道:“有什么想不通的?我一直深恨自己是个女人。此间女子太苦。”

她伸出手指来向林若素数出一件件女子太苦之事:“女子生下来,名为弄瓦之喜。男子生下来,却是弄璋之喜。瓦是泥土做的,璋却是玉石做的。世人对男女的重视程度可见一般。大凡有了饥荒,便是女子先是吃糠咽菜,甚至自卖自身,去供养弟弟。”

“嗯,确有此事。”林若素点头道,“这是第一苦。”

“我自幼被母亲传授家传医术。单以医术而论,其实我比我父亲王大夫还要高。但是只因为他是男子,便可成为坐堂大夫,左邻右舍见了他,谁不招呼一声。可我却只能每天躲在闺中绣花,若不是家里遭了水,一时衣食无着落,也不至于和母亲一起去给后宅妇人看病。”

“因为女子身份,你的自身才华抱负得不到社会的肯定,甚至没有施展的机会。”林若素感叹道,“这是第二苦。”

“女子何止是无法施展自身才华抱负?”王大姐一面叹着气,一面说道,“朝廷表彰女子德容言功,可那德容言功却是什么?怎不见他们要求男子德容言功?只是要求女子在家纺纱织布、操持家务、生儿育女、洗衣做饭,若是女子不爱纺纱织布,不爱操持家务,不爱生儿育女,不爱洗衣做饭,她便成为十恶不赦的罪人,遭人唾弃。”

“可是,我就是这样的女子。”王大姐说到此处,竟然有勇气抬起头来,“我不喜欢操持家务,不喜欢生儿育女,不喜欢洗衣做饭,不喜欢纺纱织布,可是,我懂医术!我可以救活很多很多人的性命!我的医术比我父亲要好多了!”

“没错,论力气,我不如男人们大;论跑路,我也不如他们跑得快;想来若是上阵杀敌、下田种地,我想来也没有男人们那般得心应手。可是,也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有大的力气,都有上阵杀敌的胆量的,他们只要或者会读书,或者会做生意,或者会懂医术,就可以混得很好,被左邻右舍尊称一声相公,可是,我有什么?我喜欢救死扶伤,我喜欢医术,我也有这方面的天赋,可是,却完全没有施展这个天赋的机会!哪怕我显现出比其他人更高明的医术,也无法因此受到社会的肯定。因为,不管我医术多么高明,始终都是一个女人,他们只会用挑剔的目光指责我不擅长和不喜欢的那些项目。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王大姐大声说道。

“诚然,我知道如果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不肯生孩子的话,那么大家都要真正地绝户了。”王大姐慢慢说道,“可是这种事情不可能真正发生。”

“就算发生,也没什么。”林若素突然说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若是天底下的女人都不愿意生孩子,只能说明,这个社会给她们的报酬少了,或者是心里受到委屈了。所谓物不平则鸣,这个趋势,不以当权者的意志为转移,也不是单纯舆论导向能够控制和洗脑的事情。”

“如此说来,你是愿意娶我了?”王大姐泪光闪闪,神情激动。

那一瞬间林若素竟然有几分激动,仿佛她是可以拯救世界的英雄一般,然而她很快想起了一个事实:“对不起,我已经娶亲了。若是停妻再娶,对刘小妹不公平。”

“没关系的,可以娶平妻的。”就在这个时候,夏青毫无预兆地撞开了房门,走进了屋子,如是说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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