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话·正传“黄昏之时,黑暗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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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湖面的倒影红着脸,乖巧地笑了一下。

印记已褪至脸底细成线,渐渐消失了。我盯着湖面,快要窒息一般,当我缓过神来时,便开始大口喘气,摊开双手,呆呆地凝视着。

失去的记忆,失踪的Dohato,剑豹小屋的惨状……一切的一切都连上了。

为什么?怎么回事?什么意思?

爪痕形印记,那声“交给我呗”,还有,我做出来的一系列反常举动,我对自己说的这一大扒拉话...这究竟......而且!

我杀人了!!!我居然杀人了!!!轻飘飘地,就......为什么!?我为什么要...的确是我自己动手去干的。

看看湖面漂着的二人吧,一个脖子差不多被割断,一个电得焦黑,都是我自己所为,亲手所为,而当时,我是愉悦甚至兴奋地行动的。

可怜的二人,我明明只是想防御而已的。这种事……或许——

我仍是看向湖面的倒影,我想,我或许能再听见那种沉没海底的散在水里的声音。如果刚才的精神错乱一般的举动跟这声音有关,跟“类似另一个我的存在”有关,那,我现在就必须把事情搞清楚。

“我说,听得见吗?”我怀着忐忑的心情问倒影。

离奇的事发生了,那种声音居然出现了:「听得见。但我累了,有点模糊。」

“好吧,你……”我本想先问清楚他是谁的,但我改变主意了,“你杀人了。”

「他们要杀了你啊,你不知道吗?」

“我一开始就没打算杀死任何人!你让我干坏事了知道吗?!而且我现在才知道原来破坏了剑豹屋子的是你,也是我;把‘Dohato’弄没了的还是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真相?你知道吗?剑豹一直以为是喰灵干的,一直内疚自己没能及时赶回来。为什么不说清楚?早的时候你躲到哪里去了!”我对着湖面咆哮着。

「你……生气了吗?」他的沮丧从我的心底升起来。

“你说呢!?你用我的手为我创造了污点了!”这疯子干了龌龊之事居然还一副很在意我的样子,这让我更愤怒了,“你这种东西到底为什么偏偏缠上我啊!”

「我……我并不知道那会让你生气的……我只是,不想看见你受伤害,怎么也不想……关于我的诞生,我自己都没搞清楚……」听得出他很疲惫,那声音就像接触不良同时信号不佳的收音机,「我只知道我自有意识开始,就是...形形色色的嘲弄、排斥和讥讽充斥我身边、你身边。你老是想发光发热,老是尝试发光发热。但你哭过多少次……只有我知道,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我……不想你难过也……不想你生气。」

“强词夺理的恶魔罢了!”我不肯相信他,“我永远也忘不了你伤人时的那种兴奋,那是发自内心的兴奋!你根本就没把他们当成生命来看!”

「你不觉得亲手送那些恼人的东西上路很爽吗?失去抵抗能力,呻吟、蠕动,抽搐不已,你不觉得可爱极了吗?把他们投来的恶意百倍奉还,你不觉得很解气吗?」他说这些话竟如此理所当然,「不过,最主要是,伤害你的家伙能被我解决,我就能得到无限的满足~」

这扭曲的价值观,对我的病态关心,压抑可悲的处境,混在一起,调制成一种古怪的感觉,古怪的怜悯。怜悯?为什么怜悯?这种恶魔?我竟对他无端怜悯起来,为什么?

“如果能让我不生气,只是不生气而已,你能做到哪个份上?”我想了想,准备跟这个家伙谈谈条件。

「自我毁灭。」声音突然就不像信号差的破收音机了,整句话,干脆利落,毫不犹豫,斩钉截铁。我知道他是铁了心的脱口而出,这是“我自己”的情绪,我能感觉到这句话里面的真诚的分量。

“这倒不必,”我对自己把放到嘴边的“那你就给我自我毁灭吧”活活吞回去而改口一事无比震撼,我竟打算跟这个恶魔好好相处来,“我只是希望,你别再自作主张就好。”

「是吗!你原谅我了?」他听我这么说,喜出望外。

“不,并没有。别扯远了,你只需要回答我,你的所有行动都不能自作主张,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只要我还能控制自己,我绝对不会自作主张的!」他是真的累了,声音被迫从“水底音效”变成“破收音机音效”,「我只希望……希望你保护好自己,该出手的时候,不要硬撑着。」

这家伙……切!

“为什么你这么执着要劝说我动手?我……”

「不为什么……」他声音极其微弱,「我爱你。」这是他用最后的力气回答我的话。

噗!筋疲力尽挤出来这么一句肉麻话。我无语地看着自己的倒影。

这时候,被电黑的士兵醒了。慢慢,慢慢地划划水,直立起来。我看他一眼,呼,还好,这家伙没死。他也看我一眼,像看见吃人的魔鬼一样,本能地开始逃跑,紧急的扑腾让他在冰冷的湖水里抽筋了,他痛苦地下沉。

救人!我还没来得及想后果,身体就自己动了起来。我跳下浅湖,由于身体早已经习惯突然接触这种刺骨的水温,我并没有任何不适。我游向那家伙,抓住他的手。本想把他拉着回岸上去的,但,事实跟我想得不一样,我刚一抓到他的手,他就把我当做绳子一样,死死拽着,把我往水下拽——他已经不会思考了,只是强烈地想要得救。

我被扯下水,大呛一口水,我赶紧拨水,往上浮一点,赶紧把呛的水吐了——他还在把我往下拽,我没有时间咳嗽,只能憋住,然后再一次被拽下水。

蠢货!

想让他配合我简直比登天还难,如果太多水进到气心(肺)里的话,全身的气能供给就会停下来,人就会沉睡。这家伙在不停地呛水,干脆等他呛到沉睡,把他扯上岸再排水吧。我再一次卯足了劲冲上水面憋了一大口气,往水下潜去。

士兵呛水沉睡后,我把他弄上岸,按了一下他微微鼓起的胸脯,他的口鼻中都冒出水来,气心里一有空间,他的呼吸就继续起来,随着呼吸,水有节奏地排出来。待他神志清醒,我凑近他问:“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之前有些冲动了。”

他哪会听我说话?他只知道惊恐,像看见凶神——像看见了al-233。恶心的回忆啊。他吓呆在那,不知所措。不攻击我,也不知道走。

没办法了。我装腔作势吼一声:“滚!”

只有这样士兵才知道跑,他拔腿就跑,连滚带爬,狼狈不堪。

云縻原,又静下来了。

剑豹人不见了,营帐也撤走了,莫非……不可能,这两个士兵本来就是来找他的。还有犸亥……

犸亥!!!!

犸亥叫我下午去找他的啊!迟迟迟迟迟到了!!

运动雷触,赶紧的!

—万冢岭最高峰顶—

犸亥正靠着墓碑睡大觉,墓碑上写着“有雷氏逸霂”。

幸好,他在睡觉。

我轻轻推了推他,说:“犸亥老师,我来了。”我的声音异常的低。

“(呼噜呼噜)呃嗯...唔,嗯?你来啦?”犸亥抬起眼皮,“怎么愁眉苦脸的?还在不想练吗?”

我愁眉苦脸?果然刚才的事对我影响不轻。

“没有吧,可能有点累了。”我一边说,一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脉疲劳又加重了。

“嗯,”犸亥半信半疑,“(嗅,嗅)你身上怎么有股血味?”

“有,,吗?”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脸色顿然发白了。我脸上应该有血迹的——哦对了,刚才下水应该洗掉了,幸好,跟犸亥说只是他的错觉好了。

我没来得及说,犸亥就嗅着绕到我身后,“后脑勺有个血口子啊,刀割的。”他很担心,“头顶也秃了一块。”

我没说话,盯着地面。

“你在瞒我。”

“对,我在瞒你。所以我也不打算告诉你,直接开始训练吧,多说无益。”反正都露馅了,我便强硬地对他说。

听我这么说,他便没有再纠缠,只是问:“还有别处受伤吗?”

“没有了,就这些。”

“那好,今天就做反应训练好了,我会把速度加快一些,”他拿起墓碑后倚着的棍子,“所以你可别心不在焉的。”

—锷钧城某地下城,废弃矿坑—

“还有谁遇难了吗?”

“看样子是没有了,豹。这次多亏你来了啊。”

“这不算什么,比利。功劳最大的应该是你,要不是你为同胞们挺身而出,报信的来得再快,我怕是也赶不上了。”

这里所谓的“同胞们”,就是指即将被集体处刑的反对或不支持讨伐布约克宕人的加铂斯人民群众。将他们救下的,是原属剑豹手下的军官Belly Jabos(比利·加铂斯),以及他所率领的原青魂军第六支队。而将“同胞们”转移逃脱的,是收到比利口信的原青魂军团团长“剑豹”。

“迈尔斯阁下这次真是太过分了。”一位妇人接过正在发粮食的士兵递来的面包果,“他居然真的对老百姓下手了。”

“克里伯阁下不也是吗?看看剑豹阁下从前哪有愧对他?如今对剑豹阁下全城通缉,哎。”坐在妇人旁边的另一位女人说。

背对着她们搬运面包果麻袋的剑豹听见,摆摆手道:“我沦落到这般境地正是因为太愧对克里伯。”

比利走过去,悄悄对妇人们说:“豹和克里伯以前是最好的朋友,而今沦落死敌,豹是说不出的悲痛,‘克里伯’这个名字,还是请不要提起了。”

“比利,不要多话!”分发面包果的剑豹喊道。他喊完,

这句话后,军人都不再说话了,只是不断从麻袋里拿出面包果,分发给百姓。矿坑里发出嗡嗡的噪声,那是百姓小声的讨论声混合成的。

剑豹收下了士兵递来的最后一个面包果,他走向出口,把面包果掰成两半,一半递给比利,两个军官蹲在矿坑洞口。

“你说,加铂斯人的战争终于要开始了吗?”剑豹咬了一口面包果。

“这还不明显吗?迈尔斯早就想把布约克宕人一锅端掉的了。”比利一口吃掉面包果。

“我说的是,

加铂斯人的自相残杀。”

比利一惊,又立刻平静下来,“或许它来的比说的更快。豹,”

“嗯?”

“你会坚定地站在加铂斯的光荣那一边吗?”

“腐烂的光荣无须再追随。这次我选择和平。你没发现吗?我不能被允许再次成为腐烂和疯狂蔓延的帮凶了——克里伯和薇莉儿就在疯狂浩劫的牺牲者之列,迫害了他们的,正是我。”剑豹忍不住开始吸烟,“而克里伯是更加悲惨的,他的肉体没法跟魂灵一同死去。这一切全是我所为……如果我还能补救……”

“怎么都好。你怎么选,我就怎么做。谁叫我血誓永远追随你这个团长呢?”比利向剑豹要了一支烟,用火属性点燃,“我懂你要干什么,”比利吐出一口烟,“你想让克里伯他们的悲剧不再发生。所以下令吧,我身为你的臂膀,会好好完成任务的!”

“全力保护群众,必要时直接武力反抗。记清楚,我们的使命是保护人们。”剑豹站起来,下达指令,“还有,派人去把斯科特接过来,他没了下肢,行动不便,一旦遇害肯定跑不掉。他是重要的同志,将来的战场上不能没有他。”

—青魂军团大本营—

凌晨,一个浑身焦黑的士兵没有敲门就走进熄了灯的团长休息室,他是拼了命地从万冢岭赶回来。

“团...长...”他的嗓子已经嘶哑,干裂的凝了血的唇蠕动着,“剑豹,没找到。”

床上的新团长克里伯也是刚刚盖好被窝,他翻身起来,“没找到就没找到吧。你怎么这幅样子?还有个人呢?”

“组长吗?他,死了。我倒,捡回一条命。”士兵汇报道,“有,一个金头发的布约克宕(布约克宕都是金色眼睛,但金色头发的布约克宕拥有最纯正的布约克宕血脉),一个人,在万冢岭阳面的白色草原,睡觉。”

“这种事不用给我汇报,我知道你们把他处理掉了。说重点,你们的任务是怎么回事?”

“不,不,这就是重点。那个小鬼,杀了组长。没杀我,放我,逃了。”

“咍哟,你们组长被小孩子杀了?而且是出现在万冢岭来路不明的小孩子?”

“是。我好像,隐约,听他说什么……剑豹。”

克里伯的脸色突然就阴下来了,他嘴角勾起了勾,“长什么样啊?说详细点,我好像知道他是谁了。”

“蓬头垢面,衣服破烂,大概七八岁的样子,脸上有两条竖着的,很像爪痕一样的黑色印记……头顶的一块头发被组长给扯下来了。”士兵描述着。

“得了,讲得也不清不楚的,应该是那家伙没错。”克里伯回到被窝里,“明天开始全城通缉,就这样,回去吧。”

“是......!”士兵退下了。

克里伯把脸对着冰冷的墙壁,他知道,他跟剑豹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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