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怎么突然就没声音了，吓死我了。”我的双手自动抱住肩膀，嘴巴说。

“我就是想吓吓你。”

“你好坏！”

“我哪里有你坏？”

“我才不坏呢。”我轻轻跺一下脚。然后在阳光之下走来走去。

……

身上干得差不多了。嗯，是时候换人了。

我忽然起了一种填充感。哇！没想到Jot真的说话算话了！

对了！印记！我走到湖边一看，不错，一点尖端，只是短短两根细线罢了。

我抚了一下这印记，意识里没有感觉到Jot的成分。

“你从前真的从来没有彻底沉睡过呢。”我动着我的嘴，那种没有掺杂一点点其他意识的感觉真好。

“所以我彻底沉睡只是会导致这样两条线的出现咯？”我的嘴突然自己动了……原来之前我说话时，他是这种感觉呢。

“还在为我不是个坏孩子找证据吗？”我的心里涌起一阵暖流，我按住跳动的胸口，“你真好啊。”与此同时我能感觉到Jot在思考，细线印记和爪痕印记的区别。

这时候，另一人岔进了我跟Jot的对话——“自言自语些什么呢小姑娘？”我一看，是个加铂斯大叔。

什么小姑娘不小姑娘的？我……哦对了，想起来了，我现在是小姑娘。

“有什么事吗？”我细着嗓子说，同时撂了一下头发，以遮住印记。

“你一个人在这做什么呢？”他走近我，“衣服破破烂烂的，你没有家吗？”

怎么？这是在同情我吗？

我一时间不知何以回答，当然，我也不想跟“好心群众”说话，毕竟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再没有谁比Jot更让我放心的了。还是不要理会他的好。我一趟就跑掉了。

“喂！你去哪？”身后传来那人的声音，“真是奇怪的小姑娘。”

……

我从来没有这么自由过。自从我在初到锷钧城不久的那次失控，并拥有自我意识起，到昨天独立苏醒，彻底与Jot分离，再到今天的“自言自语”，我从来都没感觉到这样的自由。无论是运动、感知，甚至是意识，一点点他的成分都没有。明明昨天还在骂我，今天他竟就相信我了。

我一路走着，呼吸着，四处张望，伸手触摸空气，我很欣喜，享受着自己和平地控制着全身每一个细胞的快乐。我开始奔跑，仅仅是奔跑，便可以为我带来空前的喜悦。这一次，我感受世界的方式并不是报复或是反击；这一次，是Jot心甘情愿让我出场的，并不是失控了的我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他反噬。我真的，好开心，好幸福。

“谢谢你啦，Jot。”他现在一定是轻飘飘的，神识恍惚的状态，但还是能够听得见的。

我渐渐靠近了加铂斯小镇的大街。

在我印象里的大街，是个肮脏的地方。冷血里散发着恶臭，灰色的天空和云，晦暗的太阳吊在天上，普照着灰色的笑脸——没有彩色的讪笑。英雄经过，打倒了恶徒的躯体，无法除尽的恶总是从他的背影后面爬起来，在感谢声和他的笑后，悄悄地给他的心灵捅上一刀，他永远不觉察自己热血沸腾的身躯下鳞鳞的伤痕。

对，我会为你承受那些伤痕，你只需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发光发热，其他的事不准管。听见这些也别让我发现你的内疚，我是个自私的家伙~当然，也很任性！我只想看见你的笑脸！我要霸占你所有的伤痛，一点儿也不分享给你，全是我的。

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印象，也不过是我“旁观”时的印象。作为亲历者，亲眼所见时，眼前的大街跟我印象中的大街还是大相径庭的。大街是个喧闹的地方，人多，声音杂乱。颜色嘛，极其普通，也就那样子，而且这地方远不如贯城大街好看，比如说，这里没有金子凝的墙。

但Jot对街的印象和我不一样，即使大街中存在一些让他反感的成分，他也依然认为，大街是个有趣的地方。

或许我应该用他对大街的理解来感受这次自由之旅？

我正要走进大街，一看见大片攒动的人头，我就打起退堂鼓了。我实在不喜欢人多，人多会使我焦虑。事实上，我只是很单纯地讨厌这类生物大量聚集在一起的场面，并没有刻意地讨厌他们或是与他们交流——好吧，我承认，就算换作满街的垃圾，我都没有看见满街的人那么焦躁不安。

（我知道Jot也有一点点这样的感觉，不过他可以轻松地克服下来。）

算了，走小路吧，就这么决定了。

我离开了大街，往一条巷道里走去了，。这巷道有些黑暗，黑黑的巷道，和僵尸先生的偶遇也是在这种地方。但是这里是不会有僵尸先生的。我的强大来的实在是太迟了。

继续往里走吧。巷子黑而狭窄，却反使我感到安全，换作Jot，或许不会理解得了我这样的心理吧。

小巷走出头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荒废了的居民区，好像被改造成了市场。不过我敢肯定这不是什么正经的市场——光是看那些眉来眼去的商贩和顾客就猜得到。

看看！多有趣的奸笑！

不不不不不，脸脚发烫了，印记在生长！我转过身，闭上眼，调整呼吸，想些别的，Trihohe，Karron，河人，僵尸先生，犸亥，剑豹，超好吃的烧肉饭……

呼，总算冷却下来了。我得管好自己，不要辜负了好不容易从Jot那得来的信任。

在这种地方待久了我肯定会失控的，还是到别处去玩吧。

然而，我正要离开，忽然有一只大手捏住了我的头，一支手枪随即顶上了我的额角。

“我说啊小妞，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啊～”一股刺鼻的酒气从我的头顶喷下来。

恶心的东西。

“你想干什么？”我极力地抑制住印记的生长，并向他发出警告。

“干什么？嘿？嘿嘿！看你这么衣装破烂的，怕是迈尔斯阁下清理掉的加铂斯的绊脚石的孩子吧？别怕，像你这样流离失所的宝贝儿可多着呢！”那醉鬼把枪放下了，手仍然紧紧捏着我脑袋，“要不跟我回去吧？我供你吃穿住用行。”

无聊的慈善。

“走不走？”他拿一支纸卷烟在我面前晃悠，“走的话我就把这个送给你，味道可好了！抽起来跟做梦一样。”

嚯，仅仅用“无聊”这个词语已经无法形容我对着人的看法了。这货脑袋没毛病吧？拿着枪吓唬人，又搞什么慈善，还拿个忽悠人的纸卷烟诱惑人。

踢他吗？还是……算了，Jot说过不让我伤人的。不过这劣质酒精的味道和口臭混在一起实在太让人想吐了。早点离开无非是最佳选择，这醉鬼虽然有枪，要崩我脑袋也伤不到我分毫，但我的骨头却会暴露出来，加之他可能有同伙，一来一去我要是失控起了杀意，Jot无疑是最大的受害者。

眼下脸脚的灼热就快止不住了，还是避免冲突，见机行事为妙。

“走。”我扇了扇酒气，说道。

醉鬼把纸卷烟给我了，枪收回到腰间的枪套里去，手捏住了我的胳膊，该死，比鹰爪捏猎物还捏得紧。他扯着我就往那个疑似黑市的市场内部走，一路走到一座废弃的小型堡垒里面。墙壁是石砖的，石砖中间有一排装饰用的双排石砖

“1，2，3，4，5。”他从进门墙壁的第一块双排石砖开始往里数到第五块，抠下去，之后墙壁上就出现了一个术阵，进门往里的走廊的石砖从外向内一层一层地陷下去，形成一个通往地下的阶梯。

呵，这里才是真正的黑市。我同那个醉鬼一起走下去，下到一条大街上。

黑市的大街和我印象中的大街对上号了，正是一种晦暗压抑的基调。我能感觉到Jot深层意识里反应出的不适。但我对这种景象是没有感觉的，这是长期溺在灰色调的意识环境带来的结果。

我真可怜。嘿，其实幸运得非凡！

醉鬼走到一个摊位上，摊位的小贩正没了魂地吸着烟，我就知道那玩意不是什么好东西。看这瘾君子，面黄肌瘦，神识恍惚。

「离开这，锁修。我快吐了。」我听见Jot的声音了。

只能说，现在还不行。我这么对Jot想着，并把眼睛闭上了——我想这样他会好过一点。

醉鬼正在和小贩做着交易，说着一些“专业术语”：“‘兔子’和‘猫’，一样一个。”我之所以这样判断，是因为我知道在这种地方是不会有可爱的兔子和猫的。

“一片。”小贩说。我猜那是在报价钱。

Jot，我想看一下。

他不回话，不知什么原因，我感觉不到他。

是彻底沉睡来拒绝接受到这些视觉图像和信息吗？

好吧。

我眯着眼瞄了一下，兔子图案的小纸包、不透明的酒瓶，瓶身上绘着一只妩媚跳舞，浓妆艳抹的猫女，这是醉鬼手上的东西。小贩手里的，则是一颗鲜艳得不正常的红色药片，成人指甲盖这么大。

不必说，那些东西必定又是见不得光的，瘾君子赖以续命的东西。真是叫人厌恶，我怎么看都不顺眼。

“走啦！”醉鬼猛地拉扯了我的胳膊，痛死人了，我像要被拉飞一样。我赶紧把脚踮了几下，跟上那醉鬼的节奏。

我就知道这天底下太阳照不到的地方还多的是。

这条地下黑市的大街，主要是靠怪谲乱闪的纯色（红绿灯的红色为主）电科技灯、灯带。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药物的刺鼻味道，还有次等酒精果糜烂的臭气。耳边不时响起瘾君子狂躁的尖叫，或是迷醉的喘息。至于场面，用脚趾头想都是无聊透顶的景色，对于Jot而言则是恐怖世界，我选择盯着脚尖，拒之一睹。

这一路直行来，除了身边这醉鬼之外，倒是没发现其他的威胁，也不知道是不是都躲在暗处。听觉雷触。附近静悄悄的，还真只有醉鬼一人的声音，不错。

Jot，我要动手了，你快醒过来，我怕我一兴奋，就要乱来了。

「不，这种地方，就算你直接闹塌也不足惜！」没想到他竟是这般反应，他怒火中烧，怒火一点一点烧上右脸脚，「这种地方需要有光照进来，」

「灼穿一切的光！」印记脱缰了一般，肆意地释放它的温度。

あのさあ（话说啊）！这次可是你在煽风点火的！我有好好听话的说！

嘶~心和手都痒酥酥的……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其实我也和你一样，忍无可忍了啊！我早就想把这地下的诸多蛆虫，一只一只地全部剁成屎了啊！

就从离我最近的这一只开始吧！

手部雷触，手部灵力雷触，电割！我用空闲的那只手，对着醉鬼蛆虫的抓我胳膊的手的腕部，甩出一条明亮的闪电。蛆虫反应倒还挺快，立刻松开了捏着我胳膊的手，但他的肢体动作依旧赶不上电割的速度，电光闪过，他的小拇指末端关节断开，小指指头掉落在地。

很好，这荒诞的空气里可算多了一丝浓墨重彩的韵味。

“我就说的，从来没有哪个孩子像这么乖的嘛！”那蛆虫肥大的眼睑一鼓，血丝紧接着爬上他的眼球，黏稠的眼泪从眼眶里溢出来，“我要把你卖到妓院里去！死丫头！”

要“动真格”的蛆虫，哈哈哈哈！他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在反抗，他不知道他就快要死啦！真是可怜啊！而且他这副模样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呢~

“哦诶哦诶~？你不要一副可爱动人的样子嘛，简直就是在诱惑我——诱惑我把你玩到报废好吧！！！”他真是太让人兴奋了，我手心的瘙痒是越来越强烈了。

“那你试试看啊！！”那蛆虫举拳便打。

太慢了。连昨天我遇到的那两个加铂斯士兵都不如。我一个急气通，“啪”地接住他那只断掉了一截小指关节的拳头。蛆虫怒目圆睁，拳头还在往前用力，一点都不懂得善罢甘休。那我就——手部雷触，我捏！只听“咔嘣”一声，蛆虫迅速地收回了手，后退几步离我远远的，他盯着自己那只拳头，张不开，也捏不紧。他知道了，自己的所有指骨都已经错位了。

又来了，那种焦急恐慌的眼神，简直是……“太让人上瘾了啊你这家伙！”我的口水不觉从嘴里爬出来，我忽然发现将它吸回去，“人家都舍不得一下子就把你弄坏了呢~~！”

蛆虫颤颤地看着我，他好像已经意识到自己不是我的对手的事实了，他意识到我的危险程度远远在他之上了，他意识到我真是很认真地想要玩他到报废了。

我真坏，弄得蛆虫连反抗都不敢了呢~

我突然有了个新想法。

Jot君，我想到他家去看看，看看他收养的“流浪的小动物”们，恐怕最后全都要被拿去卖给妓院吧？如果是那样的话就更有得我玩啦~我想你绝对会允许我去的，就让我玩个够吧！

「去！」他坚决地说，火气可不是一般的大。我看他是巴不得我把这条地下街闹得个底朝天。

你愤怒的样子也是敲~可爱啊。（失控以后我好像更喜欢Jot了。）

我转而走向蛆虫，他两条腿抖得不成样子，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我走到他面前，问他：：“我说啊，带我去你家呗？我可以温柔一点对待你。”

无需怀疑，蛆虫开始奉承我了，他连声答应着，只差跪下去狂舔我的鞋子。真好玩，他怕我能怕成这样。

“嗯，走吧，然后告诉我这条街是个什么名堂。带路！”

我想接下来，有一程美妙之旅任我享受了。

这还得好好感谢你啊，亲爱的Jotan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