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之前就有考虑过,官兵及时赶来封锁街道,是不是想浑水摸鱼,捞得好处。他们摆明算准福临就在此街上,势不让他有任何逃走的机会。即使是朝中官员经过,对方也不愿放行。
最致命是自己语言不通,在这种场合下,自己那身武艺,又毫无用处之地。
车厢中的人一言不发,冯永硕好奇起来,忍不住回头看。
鳌拜驱马靠前,睨视冯永硕,流露不屑的气势。被别人当狗看的心情当然不好,但为大局考虑,冯永硕决定忍了。
车厢的布幕没有揭起,满达海坚拒不出,气氛益发尴尬而且可疑,令冯永硕搞不懂满达海到底在想甚么。
“下车!”
鳌拜颐指气使,冯永硕听他口气及指手所向,大慨猜出意思,便跳下马车。鳌拜一挥手,身后亲兵即时冲上车,毫不客气揭起车帘。
“咦?”“诶?”
全场所有人,包括冯永硕都错愕不已,因为车厢中没有人。
空空如也!甚么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人?”
“奇怪,刚才明明有人递腰牌的……”
鳌拜即时抓起冯永硕衣领:“给我解释这件事!”
冯永硕用汉语叫道:“你们有没有人会汉语?我听不懂满语!”
鳌拜脾气相当的硬,脑子倔强,和驴子一样,有理说不清。最初见到冯永硕这位汉人,已经一脸不屑。如今听他叽叽喳喳说汉语,好比麻雀嚼舌,青蛙聒噪,受声响滋扰后心情烦躁,一手轰撵落地。
“将人和车扣押下来!给我彻底地搜!”
凭冯永硕的本领,要将全场所有人杀个清光……咦,非常有难度。杀人拳天下无敌,只限武术近战。如果清兵拉弓射矢,他只会变成刺猬,当场惨死。
而且奏还没有给予任何指示,他当然不会轻举妄动。
“那位叫满达海的家伙,到底是甚么时候离开呢?”
在士兵检查时,有人从车窗中交出腰牌,而且有人说话,证明车中必定有人。不过当鳌拜登场,强行上车搜查时,却人去车空。似乎在鳌拜质问时,车厢中出奇地静,无人回答,表示车中人已经逃之夭夭。
在众目睽睽下如何能够离开车厢呢?冯永硕再仔细地,由离开饭馆时思索,会不会打从最初就只有“假满达海”上车?也有一种可能,真的满达海在自己眼前诈作上车,趁他坐上驾驶座背向车厢时,再偷偷下车,也是有可能的。
理论上奏必然知道,却完全没有提醒,难道又有其他主意?
他想不到答案,只好静观其变。
另一边厢,且倒叙回稍早的时间,朱慈照及福临在街上那间破陋斗室中左等右等,都不见冯永硕回来。而太阳越靠西斜时,两边都各自不安。
“外面的官兵怎么还不走?乖,太阳下山了,快快回家吧。”朱慈照在门缝中窥伺良久,见街上行人渐少,士兵比百姓更多时,便感到焦急。至于福临却没有望向街上,而是在室内搜索,翻箱倒箧,跑出大片尘埃。
“喂……咳咳咳!你搞甚么?”
这间旧宅原主人早就离开,剩下的都是不值钱的杂物。在重重尘埃下,福临终于找到一柄大弓以及一束木矢。他尝试拉弦,拚起全身力气,只能拉动少许。
“算了吧,那不是你这个年纪可以拉动的。”
福临望向朱慈照道:“其实你在说甚么?”
朱慈照听到福临说满语,才醒起大家言语不通。
“哎呀,姨娘求你快点回来!我好需要你!”
朱慈照鬼叫时,福临索性用最简单的方法,以手指在墙上写字:“少安无躁。”
因为房间积满尘嚣,墙壁亦不例外,所以能留下非常清晰的文字。
“写字,你懂汉字吗?”朱慈照望望墙壁上四只汉字,兴奋起来,搂住福临道:“早点说嘛,大家用文字沟通,不是很好吗?”
福临对这位直率的“师兄”颇有好感,他在墙上续写道:“虽是安全,不可不防备。”
朱慈照盯住这九只汉字,摇头道:“意思我大约猜到,但你的汉文太奇怪了……呃,忘记你不通汉语。算了,勉强能沟通就行。”
他岂知道福临只是上月中才开始正式学习,凭死记硬背《三字经》《千字文》等来记下词汇。简单一点的倒还好,复杂的词汇便不懂。
他拍拍腰间的剑,然后在墙上写道:“吾师承姨娘,习天上地下一击必杀无命剑。如有来犯者,当战即战,汝可安心。”
福临要花费不少时间才勉强看得懂,二人为排解寂寞,以手代口,传迁情报,尤其是奏的事。虽然福临识字有限,有时甚至写错字以及写别字,害朱慈照要反覆臆测其意思,但无碍双方持续交流。于是一行接一行,从右至左一直写,将其中一面墙壁写满,转而写另一面。
福临终于搞懂奏为何会在皇宫中现身,朱慈照亦瞭解这些日子以来奏在清国的遭遇。之后他们还聊到其他事,像是各人传授的武艺。听到奏教福临自制弓矢及练习射箭,顿时不寒而栗;福临听到朱慈照说奏在战场上百发百中,每矢贯喉,更是对之神往。
由这处而转入行军打仗,福临稍为好奇,问多尔衮在山海关是如何输的。虽然身为皇帝,但自己没有批过奏章,多尔衮更不会将战败的事四处吹嘘,所以他这位皇帝反而甚么都不知道。
二人的个性南辕北辙,而且身份国别人种悬殊,居然因为奏而连系在一起,实属异数。他们都清楚明白对方是敌国人,却无法将两国的仇恨挂在对方身上。就在双方快要感慨“相见恨晚”时,朱慈照突然手指停悬,头往门外张看,骤然抽剑摆起架势:“待在我身后!”
福临听不懂汉语,都知道朱慈照动作的意思。他匆匆立在朱慈照身后,只恨手臂力气不足以挽弓,以致无事可为。
别看朱慈照吊儿郎当,但是他毕竟经历过国破家亡,尤其差点被手下出卖,所以对某些危机甚为敏感,反应迅速。
三位皇子中,只有他一人成功逃走,某程度上既是运气,也有实力。加上之后在奏训练下,虽然很多方面尚未成熟,但单纯在江湖上独自行走,其本领绝对是三位皇子中最高。
方才他有一瞬间感觉到门外有人窥伺,即使只有一瞬间,全身皮毛都在随之颤动。
“是敌人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