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七只手的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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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杨凡出了礼房,先奔总铺,却见老鸟在总铺中正忙。

老鸟也深知自己的地位比较尴尬,这头上是上司杨凡,下面管着的却是顶头上司的大舅子。

老鸟头顶没人,心知若不是杨凡,自己纵然满嘴是蜜,手有千只,拍烂了马屁也得不到这个副班头的职位,因此做事倒也认真卖力。

杨凡将老鸟拉到一旁,道:“那时你们玩贼开花时,我见你领来一个半大小子,那是什么人?”

老鸟笑道:“班头怎么想起此人?这人是县城里的一个偷儿,因为手快,行里都唤他七手儿,是说旁人做贼都是三只手,独独是他却有七手!”

杨凡沉吟道:“这人可是个可靠的?”

老鸟点头道:“他是个偷儿,咱们却是衙役,他敢不可靠?”

杨凡低声道:“北街上有一家徐记小店,你可知道?”

老鸟点头。

杨凡道:“你去将那七手儿寻来,便在今晚,在徐记小店中等我,万万不可给人见了!”

老鸟领命而去。

杨凡心中松了一口气,负了手走出衙门,正要回家,便见阴阳署那围着一群人看热闹,他心中好奇,暗道:“这阴阳署中有什么热闹好看?”见那门口围了不少人,便也过去看看。

待瞧了却不由哑然失笑,原来胡嗔道人平素里道貌岸然,看起来一副道骨仙风的模样,此时却面目狰狞,手拿藤条,不断挥舞,他面前长凳上,一个小童光着屁股趴着,屁股上伤痕累累,胡老道一藤条一藤条的抽下去,那小童儿却是闭口不叫。

杨凡瞧得仔细,原来趴着的那个小童儿正是栓子。

杨凡心中好笑,不想这栓子却有这个本事,这老道胡嗔城府很深,连自己都觉得看不透这老道,却不想给这栓子气得三尸神暴跳。

胡老道背后却有一个妇人掩面啜泣,正是那寡妇冯素心。

杨凡心说,这倒有趣,人家当娘的不动手,你这老道跟着搀和什么劲?有道是寡妇门前是非多,你这老道难不成有意?

那围观的都是爱热闹的,也有人喊道:“老道,人说下雨天打儿子,现在这天旱得很,你怎么也打起了儿子?”

那胡老道吹鼻子瞪眼,全没半点高人的模样。杨凡叫了两声:“散了散了吧!看什么热闹?”

那围观的识得他是衙门里的班头,各自调笑两声,便都散了。

杨凡笑道:“你这老道不去给人看相,难不成也要到衙门里谋个差事?我看你这板子打得不错,皂班里想必用得上!”

胡老道气结道:“老道这一辈子没动过收徒弟的念头,见这小子挺机灵,有心要收他当个徒弟,没想到这小子不干不说,还天天跑出去胡混。本来我也算了,可他今日与几个野小子跳到河里洗澡,差点将人家淹死,人家谁不知道他是在我门下做小厮的,因此竟找上门来了!”

杨凡见那栓子浑身晒得黑不溜秋,只有屁股才是雪白雪白的,倒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河里摸鱼抓虾的场景来,倒也忍不住亲切。

杨凡哈哈一笑,上前扶起栓子,只见他眼眶里都是眼泪,却是倔强地忍住不哭。

杨凡笑道:“你这小娃儿不识抬举,如今要拜胡道爷做师父的排队排到城门了,你却不愿!”

栓子擦了擦眼泪,道:“我不愿意给人算命,我早就想好了!”

杨凡奇道:“你想好了什么?”

栓子一指那八字墙前的土台,道:“那些州府里的学生们每日在这里宣讲圣谕,我早就背的滚瓜烂熟了,连那些学生也夸我背的好!我要去读书,以后也到处宣讲圣谕,那才威风得紧!”

胡老道给他气得直摇头。

杨凡笑道:“且说你今日惹了什么祸事?”

栓子耿耿着脖子,道:“又不怪我!那小子比我大上不少,我自玩自己的,他却嘴里不三不四地乱说!”说着偷眼去瞧冯素心。

杨凡心知这冯寡妇生得标致,定是那孩子满口胡说惹恼了栓子,笑道:“看不出来你小胳膊细腿倒是个打架的好手!”

栓子气哼哼地道:“打是打不过他的,可在水里他却不是我的对手,我将他诳下了水,给他灌饱了的!”

那冯素心见了杨凡,也深深施了一礼。杨凡见她面上俱是泪痕,颇有点梨花带雨的意思。

冯素心擦了擦泪痕,却道:“胡道长打得好!民女守着这个调皮的娃儿,操碎了心,却还不叫人省心!”

杨凡叹口气道:“要我说这娃儿也是个有道理的,他一心向学,你为什么不让他去学堂里念书?说不定也搏个功名,光宗耀祖?”

冯素心叹了口气道:“若非班头接济,胡道长善心,民女便是要养活他也是不能,还说什么读书?”

杨凡瞧瞧胡老道。胡老道点头道:“按说这娃子资质不错,不然老道也不会生了收他做徒弟的心思。既然他不愿意,那也没什么可说!”

杨凡瞧瞧这栓子,道:“你几岁了?”

栓子道:“五岁了!”

杨凡点头道:“入学读书嘛,还是小了点,依我看不妨这样,你先在胡道长这做个小厮,过两年大些,大叔我供你上学便是!”

栓子听了,跳起来道:“那可多谢大叔了!”冯素心也没口子地道谢!

杨凡瞧瞧啊胡老道,道:“你这老道这么大年纪了,偏偏这么大火气,要我说这娃子资质不错,不如你收他做了个义子,以后也有个依靠,岂不是好?”

胡老道也消了气,笑道:“你这点歪心思当我不知吗?又说要资助他读书,又要我做他的干爹,我若做了他干爹,还用你出钱吗?”心中倒也喜欢这栓子。

杨凡见他动了心思,朝栓子使了个眼色,栓子是个聪明伶俐的娃儿,忙跪倒叫道:“义父在上,请受儿子一拜!”

杨凡伸足在他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道:“一拜怎么够!要三拜!”

栓子不由分说,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胡老道扶起栓子,道:“不是义父心狠,只是你便是一心向学,日后做了官又能如何?怎比得老道友鱼虾而侣麋鹿来得快活?”

杨凡瞧瞧日头偏西,挥手作别胡嗔道人,正要离开,那冯素心却道:“杨班头请留步!”上前两步,从袖子中抽出一张信笺,道:“民女今日去水方庵中为先夫超度,有一位妙谛师太知晓班头于民女有恩,让民女带一封信给班头!”

杨凡一愣,接着心中大喜,忙接了信展开,只见上面几个娟秀小字:三日后,异装早来!

杨凡忍住心中乱跳,不顾胡老道意味深长的眼神,哈哈一笑,道:“以后有信只管送来,莫教旁人知晓了!我绝不忘了你的好处!”

冯素心望着杨凡远去的背影,心中暗道:“这班头真是个奇人,我门前多少痴汉来缠,他见了我却谨守礼法,并无一点轻薄行径!却要去那水方庵中痴缠!”

。。。。。。。。

话说杨凡别了胡嗔道人,信步而行,时不时回头看看,见身后并没什么可疑人等,这才转入小巷,七绕八绕之后来到那徐记小店中,那小二早得了老鸟的嘱咐,见了杨凡,忙将他引到雅间之中。

那老鸟正自在房中饮茶,旁边立着个半大小子,模样倒很白净,打扮得倒也干净。

那小子见了杨凡,忙跪倒磕头道:“小人七手儿,见过杨班头!”

老鸟起身施礼道:“见过班头!”

那七手儿跳起身来,拉出凳子,使袖子擦拭干净,请杨凡坐了,又去招呼酒菜。

杨凡对老鸟笑道:“最近事忙,你我兄弟倒是好久不成饮宴,今日本班头做东,咱们快活快活!”

老鸟笑道:“岂劳班头破费?今个这一桌俱是那七手儿孝敬的!”

杨凡皱眉道:“咱们做衙役的,倒吃起了偷儿酒,只怕有些不妥!”

老鸟笑道:“有道是靠山吃山,咱们抓贼的不啃两口贼骨头可怎么行?再说咱们吃了他的,他心里欢喜还来不及!”

杨凡道:“这一回我倒有些要紧处用到他!”

老鸟沉吟道:“既是如此,一会班头先不要说话,看小人先收他做个徒弟!”

转眼间那七手儿已经返了回来,从怀中掏出两包物事,一包大的恭恭敬敬放在杨凡面前,一包小的放在老鸟面前。

老鸟笑嘻嘻打开,只见其中是些钗环首饰,金银都有,老鸟笑道:“人家一个偷儿三只手,你倒来个非常六加一,倒真是名不虚传!”

七手儿谄笑道:“还不是祖师爷赏饭,两位班头看顾!”

老鸟笑道:“难得你一片孝心!往日里你一再哀求要在我门下做个徒弟,今日我便收了你罢!”

那七手儿大喜,跪下便是捣蒜一般地磕头,他一个做偷儿的,若是拜了快班副班头做了师父,那便是老大的面子不说,以后更可放胆去偷了。

老鸟道:“我如今既然收了你做个徒弟,你尽管去做生意,可是做生意的规矩,自来是三七分红,你做了买卖,我扣一个七成,三成你自去受用,还有一样,你去偷东西,总要把人家的房屋记清了,碰到那有钱的主儿,咱们便耍他一耍,等他明白了,这钱已是咱们的了!”

这贼开花的玩意本是七手儿与老鸟玩得熟了的,七手儿岂有不同意的道理,忙笑着应了。

老鸟又道:“如今杨班头看顾你,有笔好买卖要你去做,你做的好了,另有赏赐!”又道:“这七成中,小人不敢多占,分出三成自用,其余四成便孝敬班头了!”

杨凡使个眼色,老鸟会意道:“我先出去转转,过会再来!”起身自去了。

杨凡笑道:“我这里有一桩事交待给你!”低声道:“那苟书吏家里你可去得?”

七手儿笑道:“小人还道是什么事?那苟书吏正妻房内一个贴身的丫鬟,名字叫做春花的,与小人有些首尾,不管班头要些什么,料想不难!只是这六大书吏势力太大,只怕难惹!”

杨凡点头道:“如此便好,我一不要金银细软,而不要财米油盐,那苟书吏随身有一本账簿,上面专记着求雨拜神各项进出,我只要这一本账簿,能偷出来最好,若不能时,抄写一份出来也是好的!”

七手儿笑道:“这等小事,料想不难!”

杨凡打开那包裹,挑几件首饰收了,其余的又扔还给七手儿,道:“你若做得好时,本班头还有赏赐,到时候你去将那春花赎了身子出来,给你做一个老婆暖被窝!”

七手儿大喜,拜谢了杨凡,出门自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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