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两眼泪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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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凡见那谈若虚脸色苍白,嘴唇不断抖动,却是不敢抬头去看楚蝶娘。

楚蝶娘继续道:“那晚我那丫鬟回来,那书生却随后跟了过来,我嘱咐下面不许让他进来,不想他手中捧了几个包裹,却在我那楼下来回踱步,直到深夜!那一晚我在帘幕后偷偷看他,他却在楼下向上仰望,到了后半夜,我终于忍不住,叫丫鬟请他上楼来!”

李主簿听了嘻嘻笑道:“这书生可是艳福不浅啊!楚姑娘既是绝色,平日里就算咱们这些命官你也不肯卖面子,对这穷书生倒好,又送了银子,却又叫他上楼。”

楚蝶娘正色道:“我与那书生乃是君子之交,我心中虽是倾慕他,却也知道自己乃是个烟花中的女子,如何配得上他这未展翅的鸾凤!”

董县令等人嘻嘻一笑,都露出不信的神色。

楚蝶娘摇头道:“也难怪诸位不信,想我楚蝶娘只是一个风尘女子,哪谈的上贞洁二字,那是人尽可夫的了,可是那位公子却也敬我爱我,并无半点非礼的举动!”

她也不理董县令等人调笑,轻展歌喉,慢舒玉指,琵琶声中唱道:“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从去年辞帝京,谪居卧病浔阳城。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住近湓江地低湿,黄庐苦竹绕宅生。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岂无山歌与村笛,呕哑嘲难为听。今夜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莫辞更坐弹一曲,为君翻作琵琶行。感我此言良久立,却坐促弦弦转急。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她这一曲唱罢,余音袅袅散入天际,渐不可闻,她双目之中却流下泪来。

过了半晌,楚蝶娘道:“那一日他前去赶考,临别之时,我求他写下这一篇《琵琶行》给我,那日正是春风渐起,我为他研磨铺纸,窗外鸟语声声,他却是要离我而去了!自他去后,我无日无夜不在思他念他,虽有丹青画不得,只在梦中入魂来。从此长日漫漫,只有那一幅字陪着我了!”

她说过这些话语,手指一划,众人只听“啪啪啪”几声响,楚蝶娘手中的琵琶弦已断。

楚蝶娘将那琵琶放到一边,微笑道:“直到今日,我才真正弹出了这《琵琶行》,真是多谢各位大老爷了!”

张县丞拍手道:“姑娘这一曲,人妙,曲妙,词妙!当真是人间绝唱!”

王典史不解道:“不知姑娘为了将或则琵琶划破?”

楚蝶娘微笑道:“起坐弹鸣琴,恨无知音赏!既无知音,要琴何用?如今在座的自有小女子的知音,当年子期逝而伯牙破琴绝弦,小女子虽然不敢自比古人,可料想这一生一世,再也弹奏不出今日这一曲了!”

董县令忽然道:“姑娘这故事讲到一半,可不知后事如何?”

李主簿、张县丞也一起叫道:“就是就是!你说那书生自去赶考,却不知他考中了没有!”

楚蝶娘抬起头来看了看诸位命官,又望了望谈若虚,摇头道:“他这一去鸿飞渺渺,再无音信了!”

董县令哼了一声道:“十个男子,九个薄幸!似楚姑娘这般痴情的女子,又是这般待他,他居然一去不回,便是连个消息也没有!实在是禽兽不如!”

杨凡只盼那谈若虚能出言帮楚蝶娘说两句好话,却见他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杨凡心头气恼,忍不住要说出真相来,却见楚蝶娘双眼望着自己微微摇头,眼中露出求肯的神色。

杨凡心知楚蝶娘宁肯自己死去也不肯说,若是自己说了,她虽然活命,心里却总不快活,只好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那张县丞道:“董大人这就不知道了,一则世上男子最怕别人说自己是吃软饭的,因此他若是不中,只怕没脸回来见楚姑娘,若是高中,却也不肯来认楚姑娘的!”

董县令奇道:“这是为何?”

张县丞笑道:“若是这书生高中,却给人知道他寒微时给个粉头资助读书,他这读书人的面子往哪里摆?似这等稀奇事,只要传扬出去,那便有好事的变成曲子戏文到处传唱,你想,到时候这书生无论到何处为官,人家总要在他背后指指点点道:‘你看咱们这位大人,虽然看起来道貌岸然,当初却是靠了粉头才能中举的!’你试想他,他可敢承认吗?”

他这一句话说完,那谈若虚脸色更白,瘫倒在椅子上。

楚蝶娘摇头道:“诸位大人倒是多虑了,这求雨之事凶险若斯,小女子十九是命不久矣,便没这事,小女子也打算离开清水县,再不回来了!”

李主簿奇道:“奇怪,你刚才说那书生并未回来,你却为什么要离开清水县?”

楚蝶娘不想说漏了嘴,一时语塞,那李主簿是个聪明过人的,眼角瞧了瞧谈若虚道:“谈公子便是咱们清水县人,如今又是高中而回,难道,难道楚姑娘那幅字,竟是出自谈公子的手笔吗?”

众人的眼睛一下子齐刷刷地落在谈若虚身上,连楚蝶娘也望着谈若虚,只是她深知这只怕是自己最后一眼瞧见自己这意中人,今日这一会,只怕便是生离死别。

她适才弹奏这《琵琶行》,诉说两人相识相知,其实纯是说给谈若虚一个听的,她于心已足,待要开口替谈若虚辩白,却觉胸口一阵酸涩,竟似给一块大石头压中一般,说不出话来。

她头脑中一阵眩晕,心中只盼着这谈若虚说并不认得自己,心中却也知道,若是谈若虚竟然坦然承认那书生便是他自己,自己只怕便要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听到耳边谈若虚尴尬笑道:“诸位大人玩笑了!小生自幼耕读传家,虽然困苦,倒也能勉强自持!这楚姑娘情深若此,若是小生是那书生,岂会忘恩负义,不与楚姑娘相认?”

张县丞本是酒喝得多了,不然这等问题自是问不出口,听谈若虚这般说,笑道:“本官自是一个玩笑,谈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董县令叹道:“都说这商人重利轻离别,本官虽是商人出身,却也觉得这书生太也过分!”他一指楚蝶娘道:“楚姑娘,那书生叫什么名字?你快告诉本官,本官替你寻了他来!”

楚蝶娘微笑道:“小女子已是将死之人,这人叫什么名字又有什么相干!”

这一幕直瞧得杨凡怒火满胸,他看那谈若虚面色惨白,不住颤抖,心道:“如今楚姑娘命在旦夕,你却只顾着自己的名声功名不肯与她相认,可还算是人吗?”冷笑道:“谈公子,你为什么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楚姑娘!”

谈若虚身子一颤,颤抖着声音道:“你说!你说什么?”

杨凡恶狠狠地道:“我说你为什么不敢看楚姑娘?”

董县令等人俱都陶然半醉,歪过头来看这谈若虚。

谈若虚强笑道:“楚姑娘天生丽质,便如同天上的仙子一般,小生那是自惭形秽!”

杨凡冷笑道:“我看你是无地自容吧!”

此言一出,大家的眼神又都看着这谈若虚。

谈若虚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直视楚蝶娘,自从楚蝶娘走进这花厅以来,两人的目光是第一次汇聚在一处。

那楚蝶娘虽故作坚强,可她到底也知道这是自己与心上人最后一次映在彼此心中,那眼神中流露出多少不舍、多少柔情。

谈若虚的眼神却是躲躲闪闪,张县丞笑道:“谈公子,你当真不认识这位楚姑娘吗?”

谈若虚抬手饮了一杯酒,忽然冷冷一笑道:“不认得!楚姑娘那相好做下这般禽兽勾当,小生自来饱读圣贤之书,那是知道道理的,岂会如此!”

他又斟了两杯酒,双手端了来到楚蝶娘面前道:“小生虽不知道那书生是谁,今日又是初次与姑娘见面,可姑娘这曲子,这故事实在是好!小人只怕这一生一世,也不会忘记了!”他将一杯酒递给楚蝶娘,道:“小生对姑娘极是敬佩,敬姑娘这一杯酒!”

他两个酒杯碰在一处,却都洒了半杯。楚蝶娘微微一笑,道:“多谢公子赐酒!小女子这便去了!”转身便走,眼中泪水却已流了下来。

那谈若虚哈哈一笑,眼中也流下泪来,转身入席。

董县令见楚蝶娘要走,叫道:“楚姑娘且慢!”

楚蝶娘停步道:“不知大人有什么吩咐!”

董县令叹道:“便是本官是铁石心肠,听了你这一曲也忍不住要流泪了,更不要说谈公子这样的读书人!”

他看看在座几个命官,道:“咱们要敬天谢神,可也不必非楚姑娘不可!本官有意将她的名字剔除出去,不知几位意下如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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