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采了两串递给我，什么也没发生。第三串花离崖边稍微远一点，不过也在伸手可及的范围内。她欠了欠身，抓住花枝，正用力的时候，突然脚下一滑，只惊呼一声，整个人就迅速地向崖下坠去。”程仲辉的声音充满痛苦。

“估计，是头一天的大雨，山石松动，那块地看起来明明是好的，其实边缘地方已经被雨水泡软了，她不知不觉站得太靠外，脚上用些力，那块泥土便塌了，她自然也跟着掉下去。”

“我就在她身边，本能地伸手去拉她，可事发突然，她下坠的力度太大，我不但没拉住，连自己也被那股惯性牵扯，一同急速地往下坠去。”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完全不受控制。有荆棘刺过，有石尖磕过，开始是胳膊疼，然后是腿疼，到后来，就不知道哪儿疼了。坠了一小段，我能感觉到有双手臂紧紧护着我的上半身，将我的脑袋抱在怀里，我知道那是适之妈妈，我想反抱住她，可除了不停往下翻滚，我什么也做不了。直到最后，我们终于停下，整个人也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身边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很疼，到处都疼，浑身像被撕裂一样。我勉强睁开眼睛，左眼前是模模糊糊的红色，大约是被血糊住了。我努力眨了几下，慢慢看清楚，我躺在一处茅草丛里，在我的右侧，弓身站着一个农民模样的男人。”

听到这里，肖西心中一紧，这男人，是洛冰的父亲无疑了。她知道，洛冰心中一定也在猜测，自己的父亲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令人吃惊的举动？

程仲辉仍在讲述：“那人正低头看着手中的一样东西，并没有注意到我已经醒来。我急迫地想要向他求救，可当我准备说话时，才发现自己很难发出声音。那人从手中的东西里抽出一摞什么来，似乎显得有些发慒，然后渐渐的，眼睛开始发亮，脸上的表情露出惊喜。我细一看，才发现他手中拿的，好像是我的钱包，也不知道是摔下来时从口袋里掉出来的，还是他从我身上搜摸去的。而因为做生意经常出门在外，我钱包里除了银行卡，总是放着不下三千块的现金。”

“钱这时对我来说，什么也不是，我只是急切地想得到他的帮助。我拼尽全身力气，用手指勾住他的裤腿，往下拽了拽。”

“那人起初并没有察觉，只顾紧盯着那摞钞票。我再拽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抽空往身下瞟了一眼，然后，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猛地往旁边一跳。”

“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也盯着我。过了几秒，他喃喃自语‘原来没死啊？’我心想，当然没死，赶快叫人来救我们啊。他很快反应过来，朝我点点头，说‘我去前面村子里叫人去’。”

肖西心中疑惑，这就和老村长所说的完全对上了，照这么说，洛冰父亲应该是董事长的救命恩人，他应该感激他才对，怎么反而会对他恨之入骨呢？

“你一定想，那不是你父亲救了我们吗？当时，我望着他朝前走，心中的确充满了希望，以为我们很快可以得救了。”程仲辉说，声音里透着轻蔑，“可我没想到，原来，这只是一个见钱眼开的小人！”

“他只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来，看向了自己的右手。那只手中，仍然紧紧捏着我的钱包，和刚刚从里面抽出来的一部分现金。他的手紧了紧，手上青筋暴起，然后，他将钱塞回钱包里，脸色苍白地扭头看了我一眼。”

“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后，他突然调转方向，朝着上山的小道走去。起初脚步有些踉踉呛呛，很快便奔跑起来，只一会儿的功夫，就消失无踪。”

“我刚开始有些没反应过来，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好一会儿，我都眼睁睁看着那片寂静的山林，盼着有人来救我们。可渐渐的，我明白了，心瞬间如同坠入了冰窖。原来，他贪图的，不过是那一点小钱，为了那点蝇头小利，选择了弃我们于不顾。而我们摔在茅草丛里，不是特别留意，本来就不容易注意到，更何况这山乡僻野，本就没什么行人，等到下一次被人发现，我们也许早已经死去多时了。”

“我感到肩膀上压着什么东西，斜了眼睛看过去，只瞧见光滑的紫灰色的布料和上面一条黑色的装饰线条。我知道，那是适之妈妈的胳膊。在刚刚的整个过程中，那只胳膊始终一动未动。我心急如焚地想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可挣扎了几下，根本动不了。”

“不知为什么，我此时脑中清晰地浮现出我们一起摔下来时，她努力抱住我的情景。那样的绝境中，她还在本能地想要保护我，可我呢，我身为男人，却只能被一个女人保护着，什么也做不了！我难过得想要嘶吼，可嗓子火辣辣的痛，除了发出一点微弱的‘啊啊’声，连半点动静也折腾不出来！”

“四周静得出奇，时间也安静地流逝着。尽管我不断提醒自己要冷静，要想办法自救或者等人来了呼救，甚至努力地想要掏出左边裤兜里的手机，可我左手像是断了一样，连指尖都不能动一下，更别提其它动作了。渐渐的，我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不知过了多久，我又昏死过去。”

“我再次醒过来，是因为腿部的一阵剧痛。我睁开眼，看到有一群村民在把我往担架上面抬。我不知道是谁再次发现并救了我们，好在我们命不该绝，终于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我往身边看过去，那里还有一个担架，有几个人正把适之妈妈往上抬，她脸色惨白，一动不动，有人说‘放心，她看起来流的血比你少，应该没事的’，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血多血少说明不了什么，内伤才最致命。可我急也没用，再急也得到了医院等医生慢慢治。”说到这里，程仲辉停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我当时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就没挺过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