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之中，吉米手持剑盾走在四轮厢车前方，一直从码头护送到宫殿区域，才吩咐四名车夫将车辆停下。

“我们到了，两位可以下车了。”

见车厢门从外面打开，殇继和莱娅纷纷跳下了车，大口呼吸车外的新鲜空气。

自从靠近卡提洛城后，他们便被关在船舱里面，严格限制了人身自由。到达码头后，他们又被蒙眼带上岸，送入这连窗户都没一扇的车厢里。

这密不透风的闷热车厢内，镀了一层殇继不认识的金属，他很快发现这种金属可以隔绝精神力探查。

车厢门不能从内部打开，若非里面还有微光法阵提供光源，简直与一架囚车无异。

一路上殇继只能隐约听到车外的喧哗声，却对卡提洛城的真实模样一无所知。被防范到这种地步，殇继对四王子的小心谨慎感到无话可说。

下车之后，一名打扮十分得体的克鲁尔老人迎向他们走来，他的脸上有种训练有素的笑容，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在他身后两侧，各站有两位年轻克鲁尔女子。她们穿着一模一样的精致服装，脑袋微微垂下，姿态十分恭敬。

“埃文总管，他们就交给你了。”吉米朝那名克鲁尔老人交代道。

“将军请去休息吧，河神大人已经吩咐过了，老仆会照顾好这两名贵客的。”被称为埃文总管的老人，将头上的圆顶帽子取下，对吉米微微鞠了一躬，用流利的约贝尔通用语回答道。

“你叫埃文？”吉米离开后，殇继好奇地向眼前的老人问道，“可我看你不像约贝尔人。”

“老仆原本是雨部落的长老，有幸被河神大人赐名，便叫做埃文了，”埃文总管露出一个骄傲的笑容，没有在意殇继和莱娅脸上的惊讶，“请两位客人随我来。”

对于雨部落的长老幸存下来，成为四王子的总管这种事，殇继很快便接受了。

雨部落毕竟是个大部落，哪怕在洪水中损失惨重，残存的人也为数不少。任命雨部落的长老重要职位，对于安抚雨部落的残存族人，是个明智的选择。

况且，在克鲁尔人之中，除了语言学习能力尚强的孩子之外，能在短时间内将约贝尔通用语学得这么溜的，非这些学识最高的部落巫师们不可。

在埃文总管的带领下，他们走过一些花圃、假山和水池，来到一栋巨大的大理石建筑前。

建筑的墙面和柱子上都有精心的雕饰，光是他们所能看到的一面，便有三十多个窗口，不少窗口里都透露出微弱的亮光。

埃文总管带领他们进入了建筑，在二楼走廊的两个房门之间停下了步伐。

“两位贵客，这两间房就是你们的住处。鱼妮、鱼米、鱼秀、鱼淇为你们沐浴更衣后，会将你们带到餐厅。在那里，河神大人会与你们共进晚宴。”

殇继本以为埃文是直接带他们去见四王子的，不由低声与莱娅交流道：“搞得这么复杂，是在故意为难我们吗？”

“应该不是，王族本来就是这样讲究的。”

听了莱娅的解释，殇继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安排。

埃文总管在离开前，突然回头客气说道：“差点忘了，请两位客人不要到处乱逛，以免遇到不必要的危险。”

殇继脸上露出一丝不满，在两名女仆的陪伴下，与莱娅各自进入自己的房间。

烛光的映照下，房间精美的地毯、床铺、桌柜以及墙面的雕饰相得益彰，教会了殇继什么叫做奢华。在此之前，他还以为学院的装饰已经非常华丽，和这里一比，简直和穷酸无异。

“这里的房间都是这样的吗？”

“不，这是专门为贵客准备的房间，普通客房没有这么漂亮。”身后的两名女仆关门解释道。

殇继还没来得及消化心里的震惊，两名女仆便走到他的两边，揪住他的粗麻衬衣往上扯。

“你们做什么？”

殇继反应过来后，立即推开了她们的手。

“服侍您更衣沐浴。”两名女仆退后了一步，似乎有些受惊，以生涩的约贝尔通用语细声细语解释道。

竟是这种沐浴更衣？殇继天真的以为，埃文总管安排她们进来“沐浴更衣”，仅仅是为他指示洗澡水的位置罢了，根本没想到是这种全套的服务。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了。”殇继心脏噗通直跳拒绝道。这一定是四王子的计谋，想用美色来引诱他，他是不会上当的。

虽然两名女仆谈不上绝色，但至少身材标致、面容姣好。血气方刚的殇继，花了一些时间才克制住内心的冲动。

两名女仆对视一眼，脸上惊恐之情更甚，垂头问道：“客人若有不满意的地方，请告诉我们，我们会努力做到客人满意的。”

殇继按捺住了内心的冲动，再次拒绝道：“不用了，告诉我水在哪，我自己来。”

两名女仆没有再坚持，将房间里冒着热气的大木桶，挂在木桶附近的毛巾和浴巾，以及整齐叠在床上的衣服指给殇继看。

其实无需她们指点，只要殇继再仔细观察一会，很容易便能发现这些显眼的设置。让他意外的是，连换洗的衣服都有所准备。

殇继深吸了口气。之前囚笼似的车厢，和现在周到的服务，一定都是四王子的阴谋。对，不能因为他的小恩小惠就放松警惕。

想到这里，殇继准备脱衣洗澡，却见两名女仆还在直勾勾盯着他。

“谢谢，我要洗澡了，你们俩出去吧。”

两名女仆听到这话，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头哀求起来：“求客人您让我们留下服侍，让河神大人知道我们招待不周，我们就死定了。”

见这两名女仆说得情真意切，不似作伪，殇继心里有些动摇，但他迅速坚定了初心，坚决拒绝道：“不用担心，我不会说你们坏话的。”

“但让人看到我们在外面等候，我们就说不清楚了，”两名女仆没有起身，继续乞怜道，“求客人让我们贴身服侍，我们可以满足您的一切要求。”

殇继平复了一下粗重的呼吸，指向靠近门口的一面墙，妥协道：“这样吧，你们背对我站在那面墙前，绝对不要回头，可以吗？”

两名女仆战战兢兢地依言照做后，殇继还是觉得有些尴尬。没办法，两名女性在这么近的距离，他却要脱光衣服洗澡，他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出于羞涩，脱光衣服后，他便迫不及待要进入木桶，却在木桶前顿了一下。

“嗯？”

听到殇继的惊疑声后，一名女仆迅速回应道：“客人有什么问题吗？”

“别回头！没问题！”殇继吓了一跳，赶紧回答道。见她们没有转身，才松了一口气。

他之所以吃惊，是因为发现木桶底下有一个法阵，一时有些警觉，担心上面设置了陷阱之类的东西。

然而他很快便觉得自己多心了，他已经进入了四王子的地盘上，若四王子要对他不利，不需要设置陷阱那么麻烦。这个明显的法阵，应该只是用来保持水温的而已。

殇继见水温刚好，便浸入大木桶之中。他第一次这样泡澡，若非有两名女性在房间内，应该也会是他最惬意的一次沐浴。

看着两名女性的后背洗澡，让殇继越发尴尬。为了显得自然一些，他开口向她们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他看出她们身子的紧绷，换上了克鲁尔语，好叫她们不至于那么紧张。

“鱼妮。”“鱼米。”两名女仆以克鲁尔语回答道。

“你们鱼族人，原本是一个大部族吗？”殇继有些困惑地问道。

算上死于非命的鱼鲨，他已经见到五个鱼族人了。这样看来，鱼族人应该总数不少，然而他之前从未听说过它们。

“没有鱼族这个族群，我们来自不同的聚落，降服于河神大人之后，改姓鱼以示对河神大人的效忠。”叫作鱼米的女仆向殇继解释道。

殇继顿时了然，一边擦着后背，一边问道：“你们效忠河神这么久，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

听到这个问题时，她们浑身战栗了一下。

“河神大人是最强大的神明，是让我们食物充足的神明。”

“你们那么怕他吗？”见这两名女仆有种口不对心的感觉，殇继心里对四王子又添了几分恶感。

“我们对河神大人充满敬畏。”两名女仆没有否认。

“如果可以离开，你们会选择离开吗？”殇继继续打探道。

“我们不敢背叛河神大人！”鱼妮和鱼米果断回答道，似乎背熟了这个标准答案。然后她们显得非常恐惧，无论殇继怎么问，都不敢继续开口了。

换上衣服出到走廊时，见莱娅还没出来，殇继感到有些意外，他还担心莱娅一个清洁术便出来了，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呢。

没过多久，莱娅也从旁边的房门走出，她微微湿润的头发，让殇继明白她为何用了这么长时间。她换了一套蓝色碎花连衣裙，这还是殇继第一次见到她穿白色长袍以外的衣服。

见她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古怪，殇继赶紧凑近她低声解释道：“我没让她们帮我洗澡。”

“啊？哦。”莱娅似乎并没想到这一层，愣了一下后，噗嗤一笑道，“放心吧，我不会告诉灵叶的。我只是在想，这衣服挺合适你的。”

殇继尴尬地低头望向身上的衣服，与魔法师质朴而带有神秘感的法袍不同，他所穿的袍子贵气十足，料子轻飘飘的，让他有种没穿衣服的感觉，很是诡异。

“谢谢，你的也不错。”殇继短促地回应道，并未看向莱娅，显得有些缺少诚意。

“真的吗？”莱娅闻言，面带忧色地望向不及膝的裙沿，“会不会太短了？”

“不会，很合适，”殇继没再继续这个尴尬的话题，看向周围恭敬等候的几名女仆道，“带我们去见四王子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