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乾鼎节，出了陛下遇刺这么大档子事，各部衙门的主事愣是没敢休息，一直折腾到大半夜，才将沉甸甸的折子呈到赵弘祯案上。

赵弘祯粗粗看了几眼，心烦得很，随手将折子丢到一边，用力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在一旁候着的常公公见状，识趣地躬腰离去，不再打扰赵弘祯。

但没过多久，殿外又传来常公公的尖细嗓音，“陛下，傅少将军求见。”

赵弘祯一拍桌子，喝骂道，“朕还没找他算账，他还敢自己找上门来，叫他滚进来！”

话音一落，傅星汉轻轻推门而入，单膝跪地道，“臣叩见陛下。”

赵弘祯抄起案上的折子，重重扔到傅星汉面前，斥道，“朕让你演戏，谁让你假戏真做了，你自己瞧瞧你干的好事！”

傅星汉没有捡起地上的折子，只是低着脑袋不说话，待赵弘祯气撒够了，他才悠悠解释道，“事态失控，是臣失察，但其中缘由，还请陛下听臣解释。”

赵弘祯拂袖坐下，冷哼道，“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朕要你的脑袋！”

傅星汉理了理思绪，沉声道，“今夜在城内杀人放火的那拨人，并不是乌兕卫，而是另一拨人马。”

“臣一开始也很疑惑，以为是陛下的另一手准备，可没曾想在乌兕卫动手之后，他们居然开始滥杀百姓，烧毁店铺，企图引起骚乱。”

“待臣反应过来，立马组织人手，准备将他们拿下，但他们像是有备而来，撤退时井然有序，没有丝毫破绽可寻。虽然抓到几条小鱼小虾，但还没来得及审问，就全都毒发身亡，凭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应该是一些秘密训练的死士。”

“依臣看，在今夜，应是有人想要。。。”

“想要刺杀朕！对么！”赵弘祯打断傅星汉，拂袖道，“什么应是，简直就是昭然若揭！”

赵弘祯一拍桌案，厉声责道，“洛阳城里居然不明不白地潜伏着这么多死士！你们乌兕卫是干什么吃的！”

听罢，傅星汉冷汗直冒，立刻跪伏在地上，大声喊道，“臣罪该万死！请陛下恕罪！”

赵弘祯没有回话，傅星汉也不敢抬头，他只能听见轻轻的踱步声，一下一下似是踩在他的心头，嗓子眼跳得差点没蹦出嘴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傅星汉都快晕厥过去，才听到赵弘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查，给我查。”

“臣遵旨。”傅星汉如获大赦，躬着腰走出殿外，轻轻地带上了门。

外边，明月也已疲乏，早早便歇息去了，但第一缕晨曦尚未刺透云霞，天色依旧灰蒙蒙的一片，傅星汉仰头望去，却是看也不清，瞧也不透。

傅星汉离开皇宫的时候，百官早早便候在大殿，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讨论着昨夜陛下遇刺的事情。其中一个刑部官员慷慨激昂地痛骂贼人，声音之大，算得是响彻大殿。瞧见他面红耳赤的模样，不似作假，身旁的同僚忙出声劝慰，但心里都是懊恼不已，白白错失了这么个表现的机会，毕竟大殿内还有不少赵弘祯的眼线，百官的一言一行，多多少少还是会传到他的耳朵里。

“朝会起始，百官肃静！”

随着常公公的尖声传彻大殿，官员们纷纷整好衣冠，站回自己的位置上，恭迎陛下到来。

今日的朝会，大家都识趣地将平日里要钱要粮的泼皮嘴脸收起来，静静地听着刑部尚书捧着厚厚的本子，一条一条地念着昨夜的损失。

“。。。百姓伤二百二十三人，亡四十七人，失踪三人，房屋烧毁三十三间，总计损失银两。。。”

听完报告，接下来就轮到各部分派任务，一贯只会喊穷的户部也不敢再嚷嚷，麻利地拨下银子修缮房屋，抚恤百姓；然后刑部各位主事纷纷拍着胸口，喊着要全力追查刺客，偏偏没人说出个期限来；其余相干甚少的衙门也都表表忠心，反正说话不废劲，逮着还没影儿的刺客就是一通乱骂。

折腾了两个多时辰后，赵弘祯也听得累了，他示意下边的人都闭上嘴，自己慢悠悠地站起身，来回踱着步，沉声道，“诸位爱卿，朕突然想起，你们好像漏了一件事没商讨。”

“昨夜江苏昊拼死护驾，救了朕一命，此功甚巨，朕思来想去，也没有个合适的奖赏，你们有没有什么提议呀？”

话音一落，下边的百官又开始议论纷纷。江苏昊是谁，他们当然晓得，宰相府上的败家子，三年前就因袭击赵羽晟，跪在大殿前接受审判，但最后连三司会审都没能奈何得了他，让他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皇城。昨夜也不知道他踩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能误打误撞地救了驾，让百官们可是好一顿羡慕。

见百官讨论半天，也没有些实质性的建议，赵弘祯瞄了一眼站在前边低头打瞌睡的江聿鸣，出声道，“朕记得，大理寺恰好有个空缺，就赏给这小子了，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犹如白日惊雷，将百官炸得是里焦外嫩，哑口无言。若是一个微末小官也就罢了，只要赵弘祯心里爽快，言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听见，指不定一旁的史官还会记上今日皇恩浩荡，巧拔英才云云。

但赵弘祯嘴里的空缺可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差事，而是大理寺的二把手，大理寺少卿，堂堂从四品上的实权大员。从古至今，哪有一个黄毛小儿能戴上这顶官帽的，这岂不是胡闹！

一个老头颤巍巍地站出来，众人一看，心里都安稳下来，因为这老头不是旁人，正是怼天怼地怼空气，连陛下也敢怼的御史大夫邱天祥，就算是百官之首江聿鸣，也得敬这老头三分。

“陛下，老臣以为，大理寺审理刑狱，乃朝政之要地，江苏昊无才无望，不能担得重任，一旦开此先河，置科举之制于何地，请陛下收回成命。”

“臣等附议。”

赵弘祯看着今日出奇团结的百官，冷笑一声，沉声道，“说完了么，没有别的意见，此事就这样定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