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伍章 崇祯十七年七月#017 暂且妥协

关灯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奏说的是将来的事,“今天”的布木布泰,“将来”必成大患,如同老妖妇一样钳制自己的孩子。直到福临死亡,她承受丧子之痛,才大彻大悟,可惜为时已晚。

将来?将来的事谁能知道?布木布泰连明天的事都说不准,更别说将来了。

这下子连苏墨儿都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反驳,因为奏每一句说话都刺中核心。布木布泰自知理亏,确实她不能否认,自己贪图目前的权力与生活。然而在福临失踪后,连日来朝思夕想,担忧孩子,更恐惧朝臣,内疚化成悔意。

当苏墨儿回报,福临在外面随便上馆子吃饭,那是无法想像的事。不知不觉间,孩子已经成长,而且离开自己远去。明明是人生必经的阶段,但这一刻过早降临,使她格外感到无奈与悲凉。

奏不理解,亦无法理解。

永恒的人生充满缺陷,活过的岁月再长,都不曾成为别人的母亲。究竟母亲对子女的感情如何,永远都无法真切理解。她只能从“孩子”的角度去观察“父母”,显然不够全面及公允。

“算了,再说下去都没意思。”

奏甚为扫兴,布木布泰才不想听到始作俑者说这番话。

白达最尴尬,四个人中只有他是男人,而且对聊着人母的话题,连答嘴都办不到。

“福临他还好吗?”

身为母亲,退去所有后,只余下这卑微的祈求。

“没问题,不如说他比以前更好。”

布木布泰心想,你这不是说我以前对福临不好?

“他在外面捱饥抵饿,又没有宫女服侍,怎么可能比皇宫中更舒服更幸福?”

“你真的觉得他在皇宫中很舒服很幸福吗?福临有告诉过你吗?他有笑过吗?”

“这还需要问吗?皇宫中当皇帝,成为人上人,还有比这更美满的事吗?”

“人上人?有比你高吗?他这个皇帝,还不是你的扯线木偶,何曾能够自己决定一件事?”

“福临年龄还小,他甚么都不懂,怎么能够当好皇帝?”

“在父母眼中,就算孩子一百岁,都是‘年龄还小’!”奏可是真正扯起怒火:“擅自将他推去风浪口,却没本事处理,一个搞不好更令他在龙椅上拉下来,甚至身首异处,你对他做的真的太好了!”

一时二人针锋相对,两边都坚持自己正确,谁也不服谁。最终愿意退后半步的是奏,反省自己一时意气,过于渗入私人感情而偏离主题,更重要的是她无兴趣向冥顽不灵的人逞一时之快:旋即转而道:““你听过老渔夫的故事吗?”

布木布泰皱眉,怎么忽然要说故事?一直在绕圈子游花园,摸不透奏的意图,只好任由她说下去。

奏又望望白达,连他都未听过,遂娓娓而道:“以前有一位老渔夫,天天勤力出外打鱼。他的几位孩子并不经常打鱼,也不擅长打鱼,故此老渔夫天天在骂孩子,又担心自己死后孩子过不好。后来老渔夫真的要去了,他最不放心几位孩子,所以临终时眼不闭上。”

奏说至此处,布木布泰几乎可以肯定,“老渔夫”就是指自己。

“之后孩子都怎么样?”

“噢,没甚么,就是照旧工作,生活上完全没有问题。老渔夫生前担心的事,一件都没有发生过。”

“只不过是一篇故事,现实才不会如此美好。”

奏这篇故事意思非常明显,自己是“老渔夫”,那么孩子自然是指福临。

“故事虽说不是真实,但其中的道理与意义并非虚构。孩子各有所长,必有其用,只差在父母是否认同。你认定他做不到,那么他一辈子都做不到。”奏正色说话道:“永远不要小瞧自己的孩子,他将来是肩负整个清国的明君。”

明明是称赞福临,但布木布泰殊无高兴之情。

“你根本不瞭解福临,在皇太极死后,他便渴求你的关爱,可惜你根本没有理睬过他。如果是为势所迫倒也算了,但你出发点只是为自己,无异于利用他为自己挣好处。”

苏墨儿见奏不仅没有回去正题,反而越说越过份,恨不得即时按住她的嘴巴。

“皇太后决不是那样的人!她的所作所为都是为福临好!”

“是是是,为孩子好,为孩子考虑,这些话我听太多了。”

两人快要争执时,苏墨儿灵光一闪,在布木布泰耳边低声道:“皇太后,此乃吉兆。魔女说福临‘将来是肩负整个清国的明君’,即是表示这次危机必将解决。”

布木布泰闻言,心情顿时转好,不再与奏争执。奏脸色甚为难看,对方完全向错误的方向解读,让她好生尴尬。

“我之所以帮你,才不是为你,更不是为清国。仅是同情福临,不想他步上与我相同的未来。”奏态度变得严肃起来,不同于朱由检,奏在事成后就离开,不可能问福临索报酬:“你要答应我,事成之后将权力真正交在福临手上,不准左右他的意志。”

“这个……”趁布木布泰犹豫未决,奏口不二价,不容对方有任何争辩的余地:“不要就拉倒!”

奏没有义务要帮清国,倒不如说清国越乱越好,最好高层来一场剧烈的政治风暴,死一堆人,对明国的压力就更少。布木布泰心知肚明,她没有讨价还价的机会。整场危机,主动权都不在自己手上。

之前豪格与多尔衮斗争,各方僵持不下,她借由拉拢多尔衮,平衡拥皇派,从中取得利益,趁势窜上位。只是事至如今,多尔衮一方势大,拥皇派暗涌不息,各方势?互不妥协,大势再起风云,她再无插手的余地。

布木布泰心想,她还需要考虑吗?不是已经有所觉悟,破釜沈舟,才主动过来吗?有时候女人的直觉非常准,那怕毫无根据与逻辑可言。这位明国的妃子明明是敌人,如今却比朝中任何一个人都值得信任。

如同之前将赌注押在多尔衮身上,这次她决定押在奏身上。何况之后的事,之后再说。朝中无敌人,自己独摆大权,何愁再怕这位妖女。

政治没有从一而终,没有不变承诺,只有利用与出卖。

“好吧,我答应你。”(未完待续)

[上一章] [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推荐阅读
相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