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伍章 崇祯十七年七月#016 直戳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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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当年解决豪格那样快准狠,多尔衮不可能毫无准备就回朝,想必在未来一段日子展开雷厉风行的行动,迅速处理朝中敌人。如今自己几乎与他撕破脸,想必不会放过她们母子。

布木布泰彷佛站在悬崖边上,左右不是人,随时从皇太后之位坠落至最底层。显而易见她当然心有不甘,但整体形势不容乐观。在宫中斗争失败,如果是死亡,那是最好的下场。最可怕是想死都死不了,想做什么都不能做,那结局才是真正的痛苦。

这几天她思前想后,彷佛末日就在眼前,一时间万念俱灰。忆及下落不明的福临,顿时又有几分庆幸。

苏墨儿派出去的三位蒙古人,其中两人在跟踪时死亡,只有一人提前回来上报,侥幸不死。另外两位蒙古人的尸体亦在今早发现,不知是谁下手,只得向官府施压,万勿张扬。

普通人岂是完颜蒲古野的对手,奏又故意做坑,都将他们解决掉了。

布木布泰当然不知道其中内情,只知道福临跟在一位少女身边,却不知道她是甚么人。误以为奏在外面还有同伴照应,心中不禁一寒。到底眼前这名“魔女”是何方神圣,如何挟天子以令诸侯,外面还有多少同党,至今依然一无所知。

先月她已派出心腹,往山海关方向出发,指明要加急调查。原本她期望探子回传情报,摸清楚奏的身份来历。算算日子,已经过去好几天,怎么派出去的探子如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布木布泰不可能无了期等下去,现在看来赶不及,只得与奏和解,恳求协力。

庆幸多尔衮尚未知道如今朝上这位皇帝是别人假扮,即使真的有个万一,死的都是别的孩子,而自己亲儿子依然能在外面好好活下去。

皇帝也好,皇太后也好,终究是虚幻;在死神到访时,只有生命才是实在。

“一个人就是赚得了全世界,却赔上了自己的生命,到底有甚么益处呢?人还能拿甚么来换回自己的生命呢?”

布木布泰脑中想甚么,奏都一清二楚。她忽然吟诵出《圣经》中〈马太福音〉第十六章其中一节,布木布泰听着,内心深处再次再次泛起涟漪。

“这是西方一位圣人所说的话。”奏是魔女,不是恶魔。既然对方已经低声下气上门请求,故此不再刁难她:“你愿意为福临而奉献一切吗?”

布木布泰想不也用想,即时回答道:“我愿意!”

奏凝视对方好一会,摇头叹道:“父母有权选择要不要生孩子,但孩子无权选择自己的父母。因为是父母成就子女,所以子女的梦想就是父母的梦想。可惜有些人倒过来,要子女成就自己的梦想。”

或者是初次玩一款游戏,完成一周目,觉得未如理想,不尽人意,那么之后接上次记录从新开始继续玩,这就是二周目。某些父母将孩子当成自己的人生游戏二周目,要子女走在自己理想中的人生道路上。

甚至将子女视为自己的资产,一切供书教学都视为投资,讲求增值回报,要求将来老有所养。

布木布泰是两者兼而有之,她曾经在宫中当失败者,不希望福临步其后尘。想在宫中出人头地,自然要成为人上人,也就是皇帝;成为皇帝后自己的地位水涨船高,开始得陇望蜀,渴求更多的权力。再者生存的威胁,帝位不牢固,令她疲于应付无日无之的权力斗争,渐渐视福临为个人工具,而不再是她的孩子。

“口口声声说爱孩子,但所作所为全部从自己出发,你真是好卑鄙……就像‘家母’那样。”

深埋在心底的说话,终于忍不住吐出来。与对方真正合作前,奏不希望留有丁点隙嫌。

“你身上有家母的影子,勾起一些不愉快的回忆,所以我才如此讨厌你。”

布木布泰原本是想求问解决目前危机的良方,但面对奏坦白心声,亦不得不听。她都好想知道,为何这位魔女老是要与她作对,更教唆福临出宫。

虽然她无法证明奏的说话是真是假,但至少可以通过对话,探摸她的底细及想法。

“你们魔女都有额涅?”

“在成为魔女之前,我都是与你们一样是普通人。”奏也想不到自己会在布木布泰前敞开心扉,也许这段日子太寂寞,而且想到太多过去的事,想拉个人倾吐心声,一下子藏许久的话终于能够说出口:“我身为人时,完全没有任何快乐的回忆。或者说,自己成为‘那个女人’的孩子后,人生的前途就只剩下绝望。”

有些话,不能向至亲的人说,反而能向外人说。布木布泰她们与自己关系不算深厚,正是宣泄心声的好对象。

“她所有一切都只是为自己,将所有行为美化成高尚,实际丑陋不堪。人前人后是两副样子,在外人面前说尽好话,转头向自己孩子骂那个人这样那样。别人没有做到自己心中所想,有所批评时,不是直接向对方说明,而是拐个弯儿叫孩子向对方说。”

“这个……父母都有他们的考虑……”白达突然插口,才一扬声就同时被三个女人瞪来,顿时缩起脖子。

“天下有不是之父母,不是每个人都有一对值得自豪的双亲。”奏似乎是向白达婉言,接下来直接问道:“你知道我最讨厌家母那件事?”

白达摇头,奏望向布木布泰,几乎扳起脸道:“那个‘老而不’,强迫我与不喜欢的人结婚。”

这一点倒是让众人不解,古来女子婚姻,从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如布木布泰下嫁予皇太极,亦非自己作主。

奏似乎无视三人的困惑,直勾勾盯住布木布泰:“你就像家母那样,将福临牢牢握在手中,要他永远当你的舞台上人偶,强迫他演出不喜欢的剧情。”

“我哪有!”

“现在没有,但将来有!不,至少一直以来,你只是凭藉皇帝来博取更多权力,所作所为全部都是为自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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