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墙上挂着的是咱馆的菜单，请随便下单。”小二一边招呼一边观察二人，不肯定他们有没有钱付账，只介绍普通的菜色。

二人入座后，完颜蒲里古野叫福临自己选。墙上的菜单都是满文，一排排竖直挂在墙上，中间有些看得懂，有些看不懂。看不懂的就拉着完颜蒲里古野问，全部问过一遍，都没有主意。

向来在宫中，都是厨子煮甚么，自己就吃甚么，倒未试过自己点菜，好生为难。小二见二人疑而不决，不耐烦起来：“客官，决定好没有？”

“我都不用吃，你问他。”完颜蒲里古野甩道。

福临忆起奏亦有提过她们魔女不用吃喝，即是只有自己一人用饭。但心底没有主意，作不了主，便交由厨子直接煮，连忙道：“你们厨子有甚么推荐？”

小二心想你真的在行，一上门就叫师傅动手，有没有钱付账？

“有，当然有，不过会比较贵。”

没钱就快滚，别吃霸王餐。

福临此时才醒起，自己身上没有钱。他当然有“钱”的概念，只是宫中生活根本不愁吃喝，更不会带钱在身。

“钱的话我有。”

完颜蒲野古野随即从身上衣袋取出一贯满文钱，小二一见钱就开眼，顿时转一副脸色与口气。

清国处身辽兰地区，向来缺乏物资生产，收入主要有两种途径：直接自明朝抢掠而来；或是明、蒙古、高丽交易赚取。

劳尔哈赤时，仿明朝之制，始自铸“天命通宝”，有满、汉文两种；至皇太极时亦从其父，铸“天聪通宝”满文钱。如今清国一带，多以满文钱及汉文钱为主。又明国的货币量大，流通广，亦有商家接收。

完颜蒲野古野取出来的是一大贯“天聪通宝”，当然是多尔衮交给她。不过自己日常不吃不喝，连衣服都没有换，钱都囤在身上没有用，就慷慨解囊。

“今天厨子诚意制作小鸡炖蘑菇，肉质鲜嫩，香气逼人，绝对要一吃！”

福临未听过，听小二介绍得眉飞色舞，便即场叫一窝来。

“哼，果然不论何时何地，都有这些讨厌鬼。”

“讨厌鬼？”

“我说那个小二，势利眼，小瞧人。”完颜蒲里古野等对方离开之后才抱怨：“你试试一会向他说，你是当今皇帝，瞧瞧他会有甚么反应？”

福临顿时苦起脸：“格格，求你别开玩笑了。”

“嘿嘿嘿，瞧你那怕事的样子。就算你说出来，我看他们只会当你是疯子呢。”

福临脑中易地切身而处，心想任谁见到自己这身造型姿态，谁会相信他是皇帝？

可是自己明明就是皇帝！为何脸孔污垢多点，衣服破烂多些，别人就用别种眼神看待呢？

不一会热窝奉上，姜片、葱桂、八角、花椒的香味伴随浓郁的鸡香飘逸，福临食指大动。

之前玩了半天摔跤，正饿得没气力，登时狼吞虎咽起来，脑中的思绪亦即时抛走，未尝深究下去。

与宫中用餐不同，就像其他食客一样不受拘留束，吃相再差都没有人责备，又或被人紧盯，吃得甚是畅快。

吃饱食足后，完颜蒲里古野带福临到市集上逛一圈，换一套比较得体的衣服，不然走到哪都被人评头品足盯着，怪麻烦的。

然后二人跑去附近戏班看滦州影，此乃发起于明之影戏，随后透过蒙古流传至清国。由于盛京皇亲贵胄喜欢，闲时作为娱乐消遣，也就风行于民间。

福临在宫中亦有见过，其时是官员私养的影戏班子入宫表演，而现时台上所演则为民间班子。

民间人自有其一套行走江湖的看家本领，但见影人栩栩如生，动作及口气更活灵活现，念打浅白流畅，而且俱是未曾见过的剧目，自然瞧得津津入迷。

不消说完颜蒲里古野同样兴致甚大，以前哪有看戏呢，看见戏子表演功底成熟，剧情扣人心弦，当然紧张万分。

其中几位角色，男的大气洒脱，感染力惊人；女的声音好，还有自成一派的歌唱技巧。但听嗓音出喉，即悠扬悦耳，声情并茂，使观众叹为观止。无论步调、念唱、剧本、功架俱有惊喜，二人看毕后犹在讨论剧情，每每对剧中情节有争议，自是另一重乐趣。

相比无忧无虑乐在其中的福临，皇宫那边可是变了天。宫女直到晚上都找不到皇帝，方惊觉发生意外，急忙通知布木布泰。得知皇帝又一次“失踪”，她即时下令侍卫将皇冠翻转再翻转，可惜一无所获。

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了人？布木布泰特别审问看守及巡逻的侍卫，全部人都不曾见过福临。

宫中再次发生不思议的奇异事件，第一时间当然怀疑奏。布木布泰即时冲去牢房寻人，从看守口中知道奏一直未曾离开过囚牢，但是她仍然进去审问。

奏此时已经自老虎凳上解去，普通地戴上手镣脚铐，连着墙壁钉起来。

“哎呀，尊贵的皇太后又来探我，真是令这小小的牢房蓬荜生辉，教小女与有荣焉。”

听到对方流露轻忽之意，布木布泰登时灵眉横眼，听出话中隐含嘲讽的意味。明人不说暗话，布木布泰亦不想再被她耍着走，强问道：“福临在哪儿？”

“连他的母亲都不知道，我这个外人更加不会知道。”

布木布泰气结，这厮居然这么的耍她？

“你这算是耍我吗？”

“我才没那个闲心耍你呢。”

相比自己满脸惨白焦急，干巴巴的担心福临，奏倒是露骨地吹口哨，轻松无比，完全不当一回事。不知情的人看上去，还以为牢房风水好衣食足，是五星级的宜居之地，叫奏不舍得离开呢。

当然布木布泰不是普通人，长久在深宫之中，这次第三次与奏接触，早就拟好计划，不会再犯上之前的错误。

“我记得你曾经提及过，自己能知天下事，那么理应知道皇帝如今身在何方。”

不管奏有没有渗和这次事件中，她都要一个说法。

“你知道之后又如何？”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帝年龄尚小，不懂世事。恐有人蛊惑煽动，陷其性命于危难中。如知其所向，必恭迎回宫，免受奸人禁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