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最紧要是“拖后腿”,至少令清国延误出兵时机,让山海关有时间长促发展。
正如李岩所言,至少也得撑三个月。
她又偷读布木布泰的心思,幸好这位妇人脑袋非常好,聪明人不做笨事。她并没有真的想要处罚多尔衮,一切只是做做样子,维护皇帝的利益。
禁令才刚发出,如果即时撤回,恐予人儿戏之感,对皇权有所影响。再者要再一次组织八旗联合出兵,又要准备诸多粮草饷银,都要从长计议。
所以她趁这段时间继续维持对多尔衮的禁足之刑,表示昨天原只是入宫面后而非觐皇,意在交代明国情况。
以往多尔衮早就经常进宫与皇太后议事,觐见皇太后并无犯规,碰见皇帝亦是意外。皇太后没有对多尔衮说好话,亦没有减免其刑,即是一切维持原样。大家瞧出背后意思,也就不再穷追猛打,暂且休兵。
布木布泰在朝会后表示身体不适,提早回宫,却是在宫女服侍下舒服地喝茶,与奏面再次聊天。
“一个女人想整顿文武百官,真是辛苦极了。”
明明是囚犯,奏却反过来关心布木布泰,倒令这位皇太后有点惊讶。
根据监视的宫女报告,她真的是滴水未沾,无半粒米下肚,依然精神抖擞。
她可是暗中吩咐下人想办法破坏对方双脚的圆珠,结果一堆工匠尝试无数工具,都不能产生半丝损痕。想到那粒透明圆珠可大可小,自由伸缩,兼能困人潜地,莫非真的是仙家法宝?
即使满腹疑窦,布木布泰仍然一副处变不惊的神色,泰然自若地坐在奏旁边,吩咐宫女煎热茶。
“这一切都是为清室之大业,亦是为人妻子之责任。”
“就算男人死了,都要为他的意志而活吗?”
“由我下嫁到这处,我就是爱新觉罗家的人。现在先帝已去,则是为福临打算。清国越好,对福临自然大大有利,亦是对爱新觉罗家有交代。”
明明是蒙古女子,在下嫁满州后,居然如此一心一意尊奉清国。奏不是不能理解,同时感慨良多:“满清真是成也女人,败也女人。”
“不知此话意何所指?”
“没有甚么意思,就是随便一叹。”
想想孝庄是如何先天下之利,而慈禧是如何先自己之利,就可以想像到人的品格品行,果真高低有别。不过布木布泰最终仍然脱不出传统女人的思维,最终走上歪道。
此时宫女端来一壶热烫的**茶,另有满盘点心零食,一时茶香四溢。
满人前身之女真,早于辽金时期,从宋人处习来喝茶之风。作为关外马背上的民族,素来喜以牛羊肉、乳制品为主食。喝茶有助去油腻、助消化。故此每每酒足饭饱后来壶热茶,甚有功效。
身为皇太后所品之茶,其冲泡之法亦甚为讲究。这茶得用滚开的沸水沏,还得密闷一会,掀开盖得见颜色,甚为讲究。不需用权具确认,奏一望其色,一嗅其香,已然断定是上等好茶。
自己在山海关为朱由检泡得再好,都不及这壶茶啊!必然用上等茶叶!可恶的有钱人!
“喝吗?”
奏摇首苦笑,露出遗憾的表情:“我已经不能喝了。”
“真的一点都不能喝?”
“喝多少,吐多少,还是别献丑了。”
布木布泰半信半疑,她内心督定要饿上她七天十天,瞧瞧她能否撑那么久。
这位满清第一女主,老练而漫不经意,装成闲话家常,抽问她满朝文武的事。奏正好大展身手,将各官员说不得的秘密都抖出来。
有些是布木布泰早就知晓,一直掐在手心,留之作为痛脚,日后要胁官员;有些却闻所未闻,她都一脸平静,装作了然于胸,同时默默记下来,稍后派人查证。
“汉人云不出门而知天下事,今天总算见识到了。”
布木布泰点点头,突然口气一转。
“你是如何退却我大清十万大军?”
终于不再绕花园,要进入正题吗?
事实上自从多尔衮无功而返后,布木布泰一直暗中分别向同行的将军及士兵问话,对于当时山海关发生的事都一清二楚。虽然每个人的忆述或许有出入,但十人、百人口供重组后,几乎能导出同一个版本的内容。
“一位金发少女在城楼上唱着奇怪又刺耳的歌,两天两夜不曾中断。”
奏平静地听着布木布泰的询问,甚么也不说。
“汉人、满人、蒙人、高丽人等,俱是乌发黄肤。像你这身金发碧眼之女子,几乎不曾得见。”
“对,确实是我。”
明人不说暗话,布木布泰是等到最适合的时机才发问。
当然她在调查山海关退兵一役上可是做足功课,准备的“证据”不止这一条,奏一味拒绝下去,只会令自己更加难看。与其持续诡辩否认,索性爽快承认比较好。
“到底你是甚么人?”
“我说出来,你会相信吗?”
布木布泰传令宫女退出,只留下二人在房。
“我是大明崇祯帝的妃子,奏婕妤。”
这个答案简直超乎想像以外,教布木布泰霎时不知该如何接话。终于她都不能再维持冷静,急问:“你真的是大明妃子?”
“如果你有怀疑,大可以派人去求证。”
之前清国派去山海关的间谋都被她全数铲除,如今没有自己守护,想必再无阻挠。布木布泰的呼吸顿时变得沉重,她当然明白抓获崇祯妃子,是可大可小的事。
如果对方是受皇帝宠爱,自然价值连城,绝对是上等的人质;反之只是冷宫失宠的妃子,至多只是挂一个名衔,也可以借来攻击崇祯。
“婕妤……我记得是很低的品秩。”
奏只能笑笑。
官位高低不代表权力大小,一品大官往往只是虚衔,反而六品的可以掌内阁首辅。
她相信布木布泰一定派人去山海关调查,自己的“金发娘娘”名头太响,随便打听就有大堆情报,甚至被说书改成演义,人人都可闻。奏心想既不能隐瞒,又不想太过大方说出来,决定闭口不答。
布木布泰亦没有因为对方职称低而产生偏见,如果她只是普通的妃子,焉能策众兵马,陪她上演一出“舞城计”?
之前还猜想多尔衮究竟从哪儿找来如此番邦女子装神弄鬼,倘若是明朝妃子,决计不可能是多尔衮的同伴。若果她真是被抓过来,对于肇事者完颜蒲里古野的态度又不像敌人,反而似是老朋友,会不会太奇怪?
无论她怎么想,都不能理清其中关系。布木布泰正忖度时,忽闻皇帝驾临。福临推门内进,见到母亲及昨天那位擦身而过的金发姐姐,心中思绪复杂。
六岁的他习惯性向母亲亲安,布木布泰问:“你今天不是去找姑姑吗?”
“额涅她没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