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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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我想了想,还是没有跟周远正面冲突。他这两天帮了我不少,又是煮饭又是买东西的,做人不能这么忘恩负义不是。我连学校把我调岗的事儿都没质问他。

早餐是他煮的粥,皮蛋瘦肉的,里头还放了蘑菇,很香。我一口气喝了两碗,还啃了两个包子。他一直笑眯眯地看着我,很高兴的样子。

我们一起出门上班。出了巷子,他的司机等在那里,毕恭毕敬的表情。他也换了张面孔,严肃起来,说话的语气又冷漠又高傲。我很看不惯,所以,不管他怎么说要送我去上班,我也没肯。

到底是企业老总,日理万机,一见说服不了我就干脆地放弃,道了声“晚上见”后就钻进了那辆乌黑的小轿车。屁股一溜烟,转眼就连影子就看不见。我则慢悠悠地一个人步行去上班。

今天是我到工管院报到的第一天,所以到得特别早。我的上司也姓许,是个女人,年纪不大,三十出头的样子,模样不算漂亮,但气质不错,优雅又亲切,说话柔声细气,看起来很好相处。

因为是第一天上班,所以工作并不多。上午和我要负责带的年级的学生干部见了个面,熟悉学生的基本情况,再学习学生手册。

中午休息的时候,我得空摸出校门,到超市买了把锁,找了人将家里房门的门锁换掉。

我能想象周远站在我房门口脸色发青的表情,所以晚上没敢回去,继续去莫家蹭吃蹭喝。莫家还是一派温馨和谐、共享天伦的气氛,可是我却老是开小差。好几次莫修武都忍不住问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要不然我怎么会一副掉了金子般痴痴傻傻的表情。

我没说话,死死地盯着电视屏幕,晚上天气预报说今晚又有台风登陆,所以气温陡降外加狂风暴雨。我想他从小脑袋瓜子灵活,应该没那么傻才对。

心里虽然这么想,可还是心神不定,整个晚上都听着窗外的狂风暴雨,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脑子里总是他的样子。天快亮的时候做了个梦,梦见周远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表情痛苦,吓得我从床上跳起来。

我赶紧换好衣服下楼,却看见莫修文从屋外推门而入。他昨晚没有回来睡觉,说是医院有重病患者要看护,这会儿见他果然一脸憔悴倦怠,眼睛下方一溜烟青。

“怎么这么早就起了?学校不是八点半才上班么?”他一边换了拖鞋进来,一边低声问道。

我支吾了两声,道:“有点事情得先回去一趟。”

莫修文倒没再多问,却又转身将拖鞋换下,道:“这里叫不到车,我送你过去。”

虽然觉得有点太过麻烦他,可是他说的倒是实情。莫家所在的别墅区在城郊,住在这里的人物非富即贵,平时都是小车出入。政府倒是象征性地开了一路公交车,可是不到八九点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士更是稀罕,等上半个一个小时是常事。所以,我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

还没到上班的时间,路上并不拥挤。下过雨的早晨空气清新,树木葱绿,整个城市显得格外有生机。我纷乱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不由得为自己先前的想法而觉得可笑。周远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做那种无聊而荒唐的事。

这样想着,不由得自嘲地笑起来。莫修文疑惑地看着我,问道:“你今儿是怎么了?看着怪怪的。”

我不答话,心想着要不要干脆让他直接送我去学校得了。只是转念又一想,都已经跟他说了回屋有事,又这么突然变卦,岂不是更让他生疑。于是笑了笑,问他,“原来做医生这么辛苦,你经常这样通宵加班吗?要换作是我,日子过得这么紧张,就算给我再多钱也不干。”

莫修文摇头微笑,“习惯了就好。这里还不算忙,以前我在德国实习的时候,才叫可怕。每天从医院回到宿舍,什么事情都不想干,倒头就睡。有一次我连续工作了三天三夜,一出手术室,就倒在了走廊上,差点就猝死了。不过,想想那些抢救回来的生命,又会觉得很值得。每一个医生,都是带着救死护伤的信念在工作。”

我吐吐舌头,有些不敢苟同,小声嘀咕道:“那可不一定,害群之马多了去了。”想想以前我妈住院的待遇,我就怎么也对医生提不起好感来。

莫修文没有在这个问题上与我争论不休,淡淡地笑了笑,把话题转到其他方面。他真是个不错的人,在国外留学的时候经常出去做义工,还曾经随红十字会去非洲支援那里的医疗建设。

我对他的这种经历十分感兴趣,忍不住一再询问。他也耐心解答,末了,还笑着说道:“你如果有兴趣,不妨也去报名做义工,红十字会很需要人。”

“可是,我连基本的救护知识都不懂。”我妈当年从病发到去世也就一个月的时间,我甚至连怎么照顾她都还没有学好,她就离开了我。从此以后,我对医院充满了恐惧,总觉得那里是一个埋葬生命的地方,每次走近,都会冷汗直冒,背脊发凉。只是,这种的理由似乎不大适合向莫修文解释,所以,我避重就轻地躲了过去。

说话时车子已经开到了巷口,我赶紧跳下车,关门前朝他说道:“谢谢你送我过来,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这儿离学校也不远了,自个儿走过去就是。”

他点点头,却让我先走。

昨晚的暴雨让巷子里的石板路上积了深深的水洼,好在我在这里住了几年,每块石头都熟悉得紧,倒也没踩进陷阱里。提着裤子一路艰难地到了院门口,将脚上的泥水跺了跺,方才沿着被雨水冲刷得干净的楼梯上楼去。

楼上就住了我一人,房门外是条小走廊,栏杆上放着我种的几盆花。可往上走的时候,却没瞧见我预料中花枝颓败的场面,那些花盆都整整齐齐地码在背风的墙角,肥厚的叶面上只有几滴晶莹的雨水,株株都十分精神。

房东太太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我正纳闷,脚步往廊上一转,却瞧见周远半蹲半卧地靠在我的门口,双眉紧锁,双目紧闭,一副狼狈落魄的憔悴样儿。我的心里头一酸,一种难以言喻的酸痛自心底向周身蔓延,让我一动不能动,连呼吸都变得痛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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