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利尔，殿下需要你的保护。你知道该怎么做。”浅蓝色的六翼舒展，月轮在夜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沙利叶毅然转身，迎向米迦勒。
“沙利叶……”贝利尔深吸一口气，随即命令剩下的天使进入界门。
莉莉丝站在一边，目送着沙利叶的身影，直到贝利尔招呼她进入界门。高大的青铜大门缓缓合上，那浅蓝羽翼的身影一点点被阻隔，直至再也看不到。一扇门，阻隔了两个世界，也阻隔了佛罗伦萨上空的光与火的战斗。
界门内，所有天使都在黑暗中沉默着。只有绵长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整个空间静默而凝重。贝利尔抱着昏迷的梅丹佐，缓缓前行，挺直的后背似乎也在微微颤抖。
沙利叶再也回不来了。每一个天使都知道，却无能为力，也无法拒绝他的决定。是的，他们要保护梅丹佐殿下，正如米迦勒捍卫父神之国，他们要守护他们的信念和理想。
莉莉丝捂住嘴，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这一天，她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幸存的天使中，已然消失了许多熟悉的面孔，而现在，却亲眼目睹沙利叶的离开，不，确切地说，是牺牲。
艳红色曼殊沙化缓缓收拢花瓣，莉莉猛然睁开眼睛。一幕幕的往事，仿佛尽在眼前。开心的，难过的，痛苦的，她避无可避。她坐起，低头看着手腕上的十字纹路，浅浅淡淡的金色若隐若现。浅褐色的眼睛似乎沉淀了万千岁月的沧桑，她轻轻一叹：“还是回来了啊。”
“醒了？”水晶灯瞬间亮起，柔和的光芒勾勒出对方的面容，完美得没有瑕疵，狭长的眸底水波潋滟，一不小心就会让人陷落下去。
斯莉莉怔怔地看着路西华，心底浮起陌生的酸涩：“路西华陛下。”
“莉莉丝。”他轻叹着走近，温柔的目光没有情人的缱绻，只有曾经让莉莉丝痛苦的温和，就像一个父亲面对任性的孩子，“欢迎回家。”
“在人间的几百年，我明白了很多，陛下。”斯莉莉起身，微仰着头注视路西华，“我不再是当年那个迷失在您温和中的莉莉丝，而只是一个作为旁观者的斯莉莉。”
“不要胡思乱想。随我去迎接圣堂和归墟城的使者吧。”路西华微笑着回避莉莉丝的话，绅士地伸出手邀请。
斯莉莉一愣，目光落在那如玉般白皙的手掌，眉头微微拢起：“陛下，曾经的莉莉丝或许会缠着你，可我不会，所以你不需要做一个尽职的丈夫。”当初选择忘记，就是不再为了被眼前这个人蛊惑，也是为了让自己清醒。
“我会尊重你的一切决定，正如当年没有阻止你去归墟一样，你不需要说什么。我仅仅是邀请你去见朋友而已。”
“陛下，您有没有想过，这样的您让人生恨？”莉莉叹息着搭上路西华的手，抬眸平静地看着他，“从来，你都不需要理由，只是我要什么，便给什么，甚至是婚姻。最后，却给了莉莉丝那样一个理由。”
路西华看了眼斯莉莉，牵着她转身出了殿门。
幽绿色的水晶照亮宫殿曲曲折折的道路，艳红色的曼殊沙华铺满曾经寸草不生的土地。一身黑色风衣的路西华融在地狱的黑暗中，即使没有了昔日作为天府宰相的荣光，仍是一样的尊贵。
两人不知走了多久，路西华将斯莉莉从宁静的后殿带到了热闹的宴会厅。五彩的水晶灯绚烂，给地狱的夜宴笼上一层魔魅的色彩。恶魔们举杯狂欢，每一个表情都是那么欢快，那么轻松，似乎在这一刻忘记了地狱所有的艰辛。
路西华到来的那一刻，整个宴会厅都安静了下来。恶魔们收敛起平日的狂肆，恭敬而虔诚地行礼。
斯莉莉抬眸，一眼便看到角落里倚靠着的清弦。她托着长脚玻璃杯，与斯莉莉的目光交汇。琉璃眸子在水晶光芒中，碎光点点。
长大后的清弦，莉莉丝比任何人都先见到。那时候的她，目下无尘，眼中只有探求有趣的兴味，陌生得让她无法与小殿下联系起来。
忘川河畔，桃花灼灼，琉璃般的河水中，含苞素莲摇曳于碧波之上。莉莉丝静静地站在河岸，神情戚戚，绝望而决然。
“你想跳下去？”环佩叮当，身后传来一道懒懒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似乎只是想确定一件平常事。
莉莉丝转身，映入眼帘的是一袭明紫重纱衣。漂亮的琉璃眼睛带着兴味看着她，口气慵懒而惊讶：“人人都渴求修成上仙之体，与天地同在，你竟是要舍弃？”
望着眼前熟悉的眼睛，莉莉丝微微恍惚，随即轻柔地问道：“你想听一个故事吗？”有多久没有想起小殿下了呢？没想到今天遇到一个陌生人，竟勾起了记忆中的那个孩子。不知道这几百年，那个孩子过得可好？
她笑着眯起眼睛，轻快干脆的近似淡漠：“好啊。”
莉莉丝避开她的眼睛，目光投射到在风中摇摆的素莲：“我爱上了一个人，然后嫁给了他。”
“咦？那不是很好吗？”琉璃眼睛笼上一层迷茫，不解地看着莉莉丝。
莉莉丝浅褐色的眼睛迷离起来，那笑容带着苦涩的满足：“可是，我却不知道，他并不爱我。他从不碰我，甚至我有了别人的孩子，也不恼不恨。”
“那是个糟糕的男人。”她一拂衣袖，带起一片纷飞的桃花，语气懒懒地下了定论，“不值得你为他寻死觅活。”
“不。”莉莉丝摇头，神色复杂，“他很好，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我。而我贪图他的温和，得寸进尺。明知道他可能给不了我真正想要的，还是厚颜无耻地要求嫁给她。我给予他全部的温柔，只是希望他能像我爱他一样爱我。”
“不明白。”清弦眨眨眼，捻起一瓣桃花，目光迷蒙，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莉莉丝轻笑：“因为你没有爱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