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之中(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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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二洞穴之中

冼红阳“啊”的一声,转头看向薛明王:“原来竟是你得了云阳卫地字头领!”他曾听越赢提到地字部头领空缺一事,未想竟是被面前这个人夺得。

薛明王哼了一声,以为他定要说些讽刺言语,却听冼红阳真心诚意地赞道:“真是了不起啊!”

薛明王奇道:“什么?”

他从小生在宫中,最擅察言观色,眼见冼红阳说这一句并非玩笑讥讽,不免大为诧异。

其实冼红阳是由这一块令牌想到了自己。薛明王一生起伏颇大,犹能在残废之后夺得云阳卫地字头领之位。试想换成他自己,两年前不当丐帮帮主后,再去做个门主盟主?这简直是做不到的事情。

这一边,薛明王倒也无意追究那句话,只平淡道:“将令牌还我。”

冼红阳便依言递给他,薛明王又是一怔,他原本以为冼红阳会以此要挟,接令牌时也做了若干防备,谁想冼红阳单就是把令牌递了过去,并无他话。

他却不知冼红阳最怕麻烦,又觉得自己拿块令牌没什么用处,巴不得赶快还回去。

交接过令牌,冼红阳又想到一事,于是问道:“薛明王,刚才我和越大哥都点了你穴道,你为何还能活动?”

薛明王心想:现在不该是问我们究竟身处何地么?为何关心这些无用之事?但他表面自然不会露出来,只淡然道:“这是我武功独到之秘,自不可轻易示人。”

冼红阳“哦”了一声,他不过随口一问,也并非多么在意。这时他方想起自己身处何地之事,于是再度展开火折子,细细查看。

二人此刻所处之地是一个占地不大的洞穴,如果洞中再多几人,只怕转身都已不易,一条斜长地道通向上方,方才两人就是从这条地道中滑落下来。遥见地道出口处似乎有一线光亮,但距离太远,看不清晰。

这条地道十分狭窄,大约只容一人上下,角度又陡。冼红阳站在那里张望,薛明王依旧坐在地上,只道:“你可以壁虎游墙功上去一探。”说着递过一枚龙眼大小的夜明珠。

冼红阳觉得有理,于是熄灭火折,将夜明珠衔在口中,展开轻功,向上攀缘而去。那枚珠子绿光荧荧,映得他眼眉皆碧。

攀缘片刻,他毕竟有一条腿瘸了,施展全身都须借力的壁虎游墙功十分费力。上到一半,终于支撑不住,“砰”的一声又摔下来。

他坐在地上,十分懊恼,腿初瘸的时候还没多大体会,现在才逐渐明白,原来自己当真是残废了。

他懊恼了一会儿,回头看薛明王还坐在地上,不由恼怒,一手将夜明珠掷回,道:“惯会支使别人,你自己为何不去查看?”

薛明王仍未起身,道:“我不会壁虎游墙功。”

冼红阳嗤之以鼻:“你轻功那么好,说不会谁信?”但总没有强迫他人使用轻功的道理,他绕着洞穴,开始一处一处检查。

虽说是检查,但冼红阳并未学过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一类,最多也只能看看哪块石头是空心的。有道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当年冼老帮主在世时,何尝不曾勒令自己的独子学习种种技艺,只可惜当时冼红阳年少好玩,十停里不过学了三四停。

他却不知,此刻的薛明王不是不会,而是无法使用武功。

早年在宫中,薛明王确是学过移形换穴的功夫,但这一门功夫湮灭已久,流传下来的不过是些断简残片,以他之聪明,也只悟得些皮毛。冼红阳骤然一击,他不及防备,便被制住;待到越赢再度点他穴道时,他虽然运功防备,但也只能做到身体可以行动,武功什么的,是全然施展不出了。

但这些又不可让冼红阳得知,不然他若挟持自己为质,那该如何是好?故而薛明王外表一派镇定,其实却是暗自运功,力图冲破越赢所点穴道。

冼红阳敲了一圈,一无所得。他又圈起双手,叫道:“越赢,越庄主,越大哥!我在这里!”

洞穴狭小,回声震得人耳朵疼,薛明王皱眉道:“你何必叫,他们不是看到你掉下来了么。”

冼红阳想想也是,眼下既然自己出不去,也只能靠越赢他们救援了,虽说现在外面情势不明……哎,总之以他们俩的本事,脱身至少是没问题的吧?

于是他不再多想,双手向后一靠,舒舒服服地躺到了地上。

薛明王继续运功,但越赢手法十分独特,一时间竟然冲不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冼红阳,此人虽然躺在了地上,一张嘴却闲不下来。

“薛明王,你和明城应该是一伙的吧,你不知道怎么出去吗?

“我说,江北的大龙头不是你杀的吧,干吗又栽到我身上,不过也罢,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你武功真够高的,真打起来,不知道越庄主是不是你对手。话说回来,你下手也太狠了点吧。

“啊,对了还有,越庄主他们易容了,你怎么认出他们的,我也易了容,你怎的没认出我?

“云阳卫的地字头领官够大了,你还抢江北黑道盟主有什么用?诶,莫非是整个江北黑道都在《冰山录》上?”

这人实在比一百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叫还要聒噪,薛明王就算心神不弥于外,还是被他烦得不轻,但听到最后一句,也不由心中一凛,暗道这个人被一路追杀,又怎知道《冰山录》一事?

薛明王几次运功未果,于是站起身来,清淡一笑:“能在这里见到冼帮主,也算是功劳一件。”

冼红阳看他带笑起身,想到此人铁钩狠辣无情,不由下意识后退一步。但这洞穴狭小,能有多少转圜余地,便叫道:“现在大家同在一条船上,打什么打,出去再打!”

薛明王见吓退了他,肚里暗笑,口中却道:“也罢。”青袖一敛,继续打坐,果然耳边便少了许多声响。

洞中暗无天日,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薛明王觉得所封穴道渐有缓解之势,心中暗喜,面上却分毫不露端倪。待到功力恢复泰半时,他纵身一跃,轻飘如同一张纸片,轻而易举便附在了石壁上。

那正是轻功中极难施为的“壁虎游墙功”,比之冼红阳方才所施,高明了何止数倍!

冼红阳又惊又怒,叫道:“你方才……”他这才反应过来薛明王方才多半是用不出武功的。

薛明王并不理睬,身形一晃,恍如没有重量一般,转眼间便已到了洞顶。

果不出所料,洞顶虽有碎石,却仍有缝隙可供出入,他身形一展,正要跃出,忽听头顶有雷鸣之声,一惊之下急忙回避,却见大小石块纷飞如雨,将洞顶那条缝隙掩盖得泼水不进。

薛明王跃回洞穴,面色大变:“糟糕!”

冼红阳也听到了声音:“洞口被堵住了?”

薛明王不语点头,他等待片刻,待声音消失,外面安静下来,他再次施展轻功而上,仔细寻觅可能出去之处,半晌未果,他一掌击出,石屑纷飞,但外面掩盖何等厚重,这般击打,全然于事无补。

冼红阳不由喊道:“你内力不够高,打也白打,下来吧。”

虽然他是实话实说,但这话听起来毕竟不好听。薛明王为人深沉,也不动气,飘然而下。

“洞口多半是被江北之人堵上了。”他对冼红阳这般说道。

冼红阳奇道:“他们不是中了迷药吗?就算解开,你家的剑手和明城怎么不拦住他们?”

薛明王沉默片刻,道:“那些人不顶用的。”

冼红阳拍手而笑:“难怪你身为大头领,还要自己去争盟主位置,原来连个像样的帮手都没有。”

薛明王再度沉默,冼红阳只当他被自己气到,却见片刻之后,他缓缓抬头,展颜一笑:“你说得是,没有亲信,确是我最大弱点。”

薛明王一生栽倒数次,其实论武功,论智谋,论狠忍之道,他皆不输于人,但为何如此,他自己也不得要领。今日被冼红阳一语道破,不由有豁然开朗之感。

冼红阳见他面上神情舒展,心下也赞此人心胸了得。却听薛明王又问道:“越赢和杜春与你一路同行,然而从前并未听说你们有过来往,这是为何?”

冼红阳笑道:“这是我……那个独到之秘,自不可轻易示人。”他仿学薛明王方才口吻,薛明王听了也不恼,只道:“这样如何,你也问我问题,我如实做答,作为交换。”

冼红阳道:“好!”他目光炯炯,看向薛明王,“江北大龙头是不是你杀的?”

薛明王答得干脆利落:“是!”

他答得如此干脆,冼红阳倒是一惊,又问道:“那为何要栽到我身上?”

薛明王笑道:“这是第二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冼红阳便道:“那好,其实我们私交已有多年,你不知罢了。”

薛明王道:“胡说八道!我认真作答,你却为何胡扯,若是你们当真有私交,云阳卫岂有不知之理?”他又思索片刻,“你这样说话,莫非是为了替什么人掩饰?若说越赢和杜春两人都要卖的面子,天下也没几人。而这几人当中,也只有一人会因相逢意气而与你相交,莫非是莫……”

他话音未落,冼红阳已急忙拦住:“别说了!”

薛明王笑了笑:“果然是他。”这一笑与平时不同,他本生得秀美,珠光掩映之下,竟有几分悠远回忆之意。

随即他又拖长了声音道:“栽到你身上,是因为你最好栽,没听过‘墙倒众人推’这句话么?”

冼红阳为之气结。

薛明王又道:“虽然第一个问题你胡乱答复,我也不与你计较,眼下轮到我问你,这一路上,都有哪些人追捕于你?”

冼红阳听他不追问莫寻欢一事,心中安慰,于是答道:“太子手下的侍卫头领陈鹰、云阳卫,还有江湖各大门派,我可记不得那许多。”

这话其实和没说没什么两样。薛明王颔首,也不追问,只道:“你问吧。”

冼红阳于是又问:“你把今晚之事安到越庄主头上,难道你事先知道他要经过此处么?”

薛明王道:“不知,若他不来,今晚之事就安在金刀聂干戈头上。不过他来更好,让江北黑白两道相争,比江北黑道窝里斗好得多了。”

冼红阳看他把一项天大的阴谋说得轻描淡写,一伸舌头,又问:“越庄主在台下飞石击倒七人也是你下的手?为什么众人喝酒都有事,只有我们三人没事?还有,你是如何认出他和杜门主?”

薛明王笑道:“原来你关心的全是这些细务!不错,越赢出手时是我借机下毒。聂干戈没中毒是我要留下他立威,另两人则因躲在死角逃过一劫。喝酒一事更加简单,迷药下在酒碗上,而非酒里,你三人的酒碗上没涂迷药,自然不曾中毒。”他叹息似的摇摇头,“早知你在那里,就该在你的酒碗中涂些迷药才是。”

冼红阳笑道:“我福大命大,就算你下了毒,我自然也会变个法子躲过去。”

薛明王自然不理他大话:“至于我认出越赢不为别事,他虽易容,腰上系的却是结义时莫寻欢送他的银带。他向来洁身自好,能和他走在一起,身份气度又不逊于他的女子,多半便是杜春。”

冼红阳听得他连那条银带都认得,暗自咋舌,心道这人对莫寻欢到底是有多熟悉?

薛明王凝神片刻,又道:“方才你问了我两个问题,我也有两个问题问你。我答你的问题并无敷衍,望你也能如实答我。”

他前面与冼红阳对答,皆无这般郑重。冼红阳见他如此,心中也自沉吟,想到自己方才无意说出《冰山录》一事,莫非他要追问此事?这个自己却不好作答。却听薛明王缓缓问道:“这一路来,追捕你的云阳卫各自隶属哪几支?追捕你的江湖门派又有哪些?”

冼红阳见他方才神气,原以为是两个多么了得的问题,未想却是这般无关紧要。他心想:你自己也是云阳卫头领之一,原来连自己手下都搞不定!于是答道:“追捕我的云阳卫,天地人三支都有,其中天地两支最多……”说到这里他忽然也觉奇怪,心道人字一支内里高手众多,居然没怎样追捕自己。随后他又列举了十来个大小门派。

薛明王一面听,一面颔首,听到最后,淡淡一笑:“这就是了,原来如此。”

他青衫一振,左手执夜明珠起身,环绕石壁,仔细查看。

冼红阳奇道:“你在找什么?”

薛明王淡然道:“我只在上面埋下了炸药,却不知这里有个地道,应是明城为自己留的后路,这人胆小奸猾,下面必然还有出口。”说到这里,他右手铁钩一伸,似乎触动了某一处机关,只听吱呀作响,石壁随之移动,果然露出了又一条地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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