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结草庐春燕守主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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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四暗叫一声“不好!”赶紧缩身,已来不及了,顷刻间有三名身穿护院服色的人围在了身前。

定眼一看,那三人却是从小到大混迹在一起,后来同时加入白莲军的街市泼皮,刚刚喝问的就是赵小六。

当初上了营盘岭后,张大贵见王小四机灵活泛,便留在了身边,其他几人因对官店口十分熟悉,就被分拨到殷正轩那里,协助办些筹措粮草购买杂物之类事情。赵小六随殷正轩在晏老爷处见到赵知县后,已明知营盘岭岌岌可危,也想将王小四拉拢过来,但王小四一直随张大贵驻守在北山,平时无事难得聚拢,仅有两次碰面也人多眼杂,未得其便。

这时候王小四一看对方服饰,心中顿时明白了,昔日的兄弟定然早已投靠乡绅,自己与春燕这两条命只怕要留在这里了,当下心一横索性站起身来,说道:“原来是小六啊?”

“是四哥么?你怎么这副模样了?这人又是谁?”赵小六凭着声音,猜出了是王小四,赶紧问道。

“唉!我正是王小四!激战中后背挨了一梭镖,跌到这火堆里被烧成了这样,身后这位是我义妹春燕!”王小四叹了口气,一昂头慨然说道:“罢了!看样子你们已经另谋出路了,四哥不耽误你们前程。若是去了官军营中,受尽屈辱酷刑,最终也是个死,小六,四哥只求你们看在往日情分上,就在这里给我们一个痛快吧!”

王小四脸上被烟火熏的漆黑,几个大燎泡随着说话声一晃一晃,半边衣服都是红色,腋下还在沁出鲜血,身旁那女子不知哪里受了伤,疼得满头大汗,不停喘着粗气。赵小六不由心中一酸,向身旁那两人看了一眼,说道:“四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几人虽然跟了晏老爷,但实在是情非得已,若不那样,也不过是营盘岭上再多几具尸体而已,我等再怎么无耻,也不会拿你的命去换取荣华富贵的!”

王小四一时不敢相信,看着赵小六几人默不作声。

赵小六急了,说道:“在四哥眼中我们就那么不齿么?此处不是说话地方,时间一久不被杀死也要被冻死的,四哥快把你外面白莲军衣服脱了,先把你二人护送回家再说!”

说罢,不由分说,几把将王小四军服扯下丢在一边。又要王小四脱去春燕外面军服,里面却是一件大花袄。赵小六一怔,忙把自己外衣脱下,罩在春燕身上,做个手势,身边另一兄弟矮下身,把春燕背在背上。

赵小六扶着王小四在前,专捡小路往山下溜去。此时营盘岭上下厮杀早已结束,各路兵勇衙役乡勇和官店口各家各户的护院家丁,奔走报讯的、打扫战场的、寻人归队的、救治伤员的忙成一团,只遇到两拨人远远喝问盘查,赵小六回过口令,便蒙混过关。

六七里山路,天亮之前一行人就到了王小四家中。王小四在家是老幺,姐姐已经出嫁,两个哥哥也早就分家另立门户,山里人

都习惯将大的分出去,爹妈则在老屋与幺儿子同住,那房子便是给幺儿子留下的。

王小四上营盘岭入了白莲军,家中并不知道详情,只说是当兵吃粮去了,现在一脸烧伤满身血迹被送回来,还带着个断了条腿的姑娘,把爹妈吓得魂都没了,不住向赵小六几人道谢。

赵小六说道:“您二老把他们藏好,千万不要让外人知晓,也不要外出求药请先生,防止官府察觉,详情原因四哥给你们细说。四哥,我们要走了,回去晚了不好交待,过天把风声稍稍过了,再来看你给你送药来。”

山里人家许多屋里都有地窖,冬暖夏凉,称作苕坑,用来冬天储藏红苕洋芋或者白菜用的,木梯子一抽,上面木板遮盖,与房内地下的防潮木板联成一体,外面丝毫不露痕迹。王家二老卧房里面也有个苕坑,在地下垫了几捆麦秆,铺床棉絮,把王小四和春燕藏在里面。

第二天,赵小六果然又偷偷的来了,带来医治烧伤和止血化瘀的草药,顺便把前天夜里营盘岭上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了王小四。自然,言语间责任都在殷正轩,自己几人并没有作恶,不过是跟着搭上了晏老爷,留了条后路而已。

王小四和春燕算是福大命大,就躲在那苕坑里将近三个月,两人的伤竟然慢慢的好了起来。不过,春燕腿骨没有及时矫正,走路一颠一颠的,从此留下了些残迹。而王小四面部则留下了累累疤痕,原本清秀的一张脸,变得狰狞可怖。

春燕自小就跟随在齐莺儿身边,齐莺儿一死便举目无亲,躲在苕坑数月,与王小四朝夕相处,又得到王家无微不至照顾,心中已暗生情愫,便找了个机会向王小四母亲说明自己的身世,愿意以身相许嫁给王小四为妻。

二老大喜过望,赶紧告诉儿子,但王小四却在春燕面前犹豫了起来:“春燕姑娘,你看我如今这副嘴脸,人不人鬼不鬼的,如何能配得上你?当初在营盘岭上,我就给小六说你是我义妹,倒不如你就把我当亲哥哥一般,日后给你寻个好人家嫁了,免得我耽误你一生!”

一听这话,春燕急得哭了起来:“春燕这条命是你救的,就是满脸伤痕,不也是当初为了护着我才被烧伤的么,还说什么配不配得上?春燕腿有残疾,你不嫌弃就不错了,再说,几个月来与你吃喝拉撒都在一起,你要我还有何脸面嫁给别人?”

王小四心中早就一万个愿意,见春燕这个态度求之不得,于是就算定下了这门亲事。

但是,官府搜捕白莲教余孽的风声没有过去,两人不说举办婚事,连面不敢露。虽说王小四参加白莲军的事,并无多少人知道,但这时候满身伤疤出现,难说不被官府抓去拷问,春燕就更不用说了,一开腔便露出外地口音,那还不被官府怀疑?

一家人愁眉不展,春燕说道:“既然这样,春燕倒是有个主意,不知二老许不许!”

个月相处,春燕温柔贤惠知情达理,人又长的乖巧可爱,王家二老十分满意,常在暗地里议论,小四是前世做了多少善事,今生才能得到这么好的媳妇。一听春燕说有主意,猜想定然也不会有错,连忙说道:“燕儿,你只管说来就是。”

春燕鼻子一酸,含泪说道:“春燕自小跟着我家小姐,虽为主婢却亲如姐妹,当初小姐在乌落岭遇难,春燕恨不得立刻随她而去,后来到乌落岭小姐墓前祭奠,就暗暗起誓,终有一天世道安宁时,要去岭上陪她几年。那乌落岭上下全是无主的荒山丛林,如今四哥在家不敢露面,春燕更是不能见人,我们干脆就在小姐墓地附近,搭个茅棚暂时居住,三年之后官府必然已将白莲教一事放下,那时我们再回来孝敬二老一家团聚,如此也正好成全了春燕与小姐的主婢情谊!二老觉得如何?”

王小四母子都看着他爹如何表态,王家老爹沉默半晌,叹了口气说道:“燕儿啊,难得你如此重情重义,小四有你相伴,今生也该心满意足了!只是,你们两人孤孤单单住在那荒山野岭,且不说何以谋生,就是偶尔遇见外人问起来,连替你们遮掩的人都没有,怎么瞒得过众人耳目?”

春燕不慌不忙答道:“二老放心,此事春燕已经考虑多时了。四哥面相现在没人认识,只说是外地逃难来的,春燕就装作哑巴,人前决不开口说话,想来也无人深究。至于生计,我二人在那里开出几分薄田,山上挖些草药,运气好还能套得几只野兔,都可拿去换些油盐食物,只要夫妻同心,总是不会饿死的!”

“爹、妈,燕儿想得十分周全,小四也想陪着燕儿了却她一番心愿。过两天小六来了,我再给他嘱咐一声,万一有人问起我们的来历,就说是他远亲,他眼下可是官店口团练长晏老爷身边红人,这点事应该是能够抹平的,如此倒比待在家里更为安全。”王小四连忙附和。

王家老爹再无二话。过得几天赵小六来了,一听王小四夫妻计划,也觉得十分妥当,随即约了个日期,带上当初那两名兄弟,与王小四一起,在齐莺儿墓旁山坳里搭建了这幢茅屋,王小四夫妻二人从此就在乌落岭上生活。

今日是齐莺儿周年忌日,春燕早早备好了香烛纸钱,只等王小四采药回来就去坟上祭拜,没想到王小四先在墓前遇见了覃声鸾师徒二人。

覃声鸾听到这一段经历,其中惊险曲折如同说书一般,就在桌上对二人深深一揖:“莺儿妹子有你二人守护,贫道也就放心了!”

又在克蚂洞盘桓数日,寻访冯秋云下落,也想再次得遇佘老汉儿,终是无果,才与向腊生一路北上。

“了尘,此番离开施南府,不知何时才会再来,我们去一趟百草寨,看看我那义兄谭二哥吧!”下了双土地,覃声鸾在岔路口驻足不前,吩咐身后向腊生。

向腊生一听,双腿一曲跪在地上:“腊生对不起公子,请公子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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