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苑集齐最后一魄本就是突然而为，没了后顾之忧，自然会对郁景桐发难。

向景予见到了白玉骨，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他嗤笑一声，莫苑是睚眦必报的人，沈放欺瞒他这么久，这会儿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白玉骨在殿门前磕破了脑袋，求莫苑放了沈放，莫苑轻描淡写地用沾了沈放鲜血的手揉了揉白玉骨的头发，暗红色的血色留在了黑发上。

白玉骨哆哆嗦嗦地不敢反抗，莫苑背后的门开着一道小缝，缝隙里的沈放垂着脑袋，浑身上下像是被血浸泡过。

莫苑居高临下又很温柔地对白玉骨道：“你哥哥做错了事情，自然要收到惩罚，小骨说对不对？”

那一刻，门后的沈放拼尽全力抬起了头，白玉骨与他对上视线，可是哥哥的眼底再也没了纵容与宠爱，沈放就这么古井无波地看着白玉骨。

浸骨的寒意漫上心头，白玉骨终于彻底明白了眼前人就是恶魔，代价是他最后的亲人，他用家族所有人的性命明白了这个道理。

风吹门动，最后一道缝隙也被关上，白玉骨挣扎着爬上台阶，使劲推搡着门，莫苑抱臂观赏着，见白玉骨失了力道跌在大殿门口这才走过去，手放在他的胳膊上拍了两下。

白玉骨倏而望向莫苑，伸手拽下莫苑的手狠狠咬了上去，莫苑不察，竟被咬出了血，一挥手白玉骨被带得滚下了阶梯。

阶梯上滚满了献血，白玉骨趴伏在青石板上，喘着粗气自嘲地笑了，越笑越大声，生生咳出血来。

向景予摇摇头，沈放是个好队友，可是带了个脑子不太好的猪队友。

自己进了门，半个时辰后出来，手上染着献血，说着一贯吊儿郎当的话：“没注意，下手重了，人死啦。”一条人命，不足挂齿。

莫苑没为难他。

落在莫苑手里，你还是期盼早死早超生吧，这是向景予给这位盟友最后的礼物。

郁景桐打算让天鹰和若华连夜先去春瑶打探形势，她和几个弟子上山去看看，现在一颗也耽搁不得。

李不惜缀着两个泪袋抱着郁景桐不撒手：“我要跟着哥哥上山！”

吱哇乱叫一阵还是没上成，郁景桐担心自己自顾不暇照顾不了李不惜。

李不惜拉着她的手：“那我们约定好，你从山上回来就要来接我回家哦，姐姐。”

又青又脆的小奶音让人如何不心软呢，郁景桐随了他，伸着小拇指和他拉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是坏哥哥！”大拇指弯曲盖章，李不惜被天鹰抱着，一直注视着郁景桐下了楼去。

可没一会儿，楼梯就传来了吱呀之声，张老头缓缓爬上了楼，月光照在他的身上，身后没有半丝影子。

明明是一个人，却平端多了几分沉重，还没走到门口，张老头就沉沉叹了口气：“沈放这孩子……走了。”

郁景桐心里复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试探性问了一句：“郑翁？”

张老头也就是郑翁缓缓点头，眼神闪过无奈：“我与事务所的孩子们都还有联系，他们的灵气还存放在我那儿，沈放的联系断了刚刚断了……”

沈放，那个洒脱自在，无忧无虑的人，郁景桐一直都很欣赏这个人，只是造化弄人。

郑翁叹了口气：“现在是十万火急的时候，我也同尊主交心了，孩子们的灵气确实是我弄走了，反哺之法，想必尊主是知道的。”

鬼族失传术法，鬼修都是死人的灵魂，没有生育能力，若是遇上喜欢的后辈，可采用反哺之法，抽取后辈的灵气，在自身锤炼再送回去，提升灵气纯度又沾染自身灵气的气息，算是半个后人了。

“那群孩子修炼天资都不太高，大多都是被遗弃的孩子，这法子能让他们提高修为。”郑翁说着，掌心翻上，一股股泾渭分明的灵气在手里积压。

郁景桐一时间说不出话了：“那您为何早先不解释呢？”

郑翁沉默了，复叹了口气：“我想尊上是理解的，不论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他是鬼修，那就是坏人，谁会信你是好人呢，根深蒂固的观念就在那儿。”

郁景桐感同身受，魔宫的处境就是如此。

郑翁从怀里抽了一封信出来交于郁景桐：“鬼修确实出世了，但跟莫苑不是一起的，我们只是有一些交易，现在也都结束了，鬼修也不是要毁灭世界的，他们只是想在凡尘有一席之地，魔宫尚且能够洗白，鬼修也想试一试，所以，鬼王请我代为传达，希望能祝尊主一臂之力。”

郁景桐接过那封信，看着眼前蹒跚的老人逐渐远去：“有时间去看看周尧吧，那孩子念叨你。”

那道佝偻的黑影顿了顿，脚步如常，下楼去了。

一晚上经历了太多事情，郁景桐有些乏力了，弟子们也不久待。

各自回屋休憩，等明儿一大早上山。

第二天郁景桐没起得来，弟子们自然是由着她，等到日上三竿，等着郁景桐的是一道急切的传音。

郁景桐一接受传音里就是天鹰带着哭意的声音：“不惜出事了，不惜昨晚回来被胡童和文轩叫出去了，他想着为您分担就去了，可没想到这是莫苑设的局，莫苑早上派人来说他已经杀了不惜，想要尸身就要您亲自去取。”这番话自然是颠来倒去没说清楚的，这都是郁景桐总结出来的，实际上天鹰话都说不明白了。

可怎么可能呢，那孩子昨儿还同自己约好了。

郁景桐只觉得荒谬，嗤笑两声，自欺欺人于天鹰越来越不会说谎了，遂传音回去：“你在说什么胡话呀，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你为什么不派人跟着！为什么要让他自己去！”说着说着郁景桐笑不出来了，因为她知道天鹰说的都是真的。

眼泪止不住地流，那还是个小孩子啊，自己养在身边当孩子养着的孩子。

堵在胸腔的哭声根本压抑不住，转变为了嚎嚎大哭，秦牧舟听见声响直接破门而入，弟子们手忙脚乱冲进来围在床前不知道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