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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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到敬尧时,他仍是一副女子扮相,齐腰长发,金缕步摇轻轻挑起一缕发丝绾起,斜斜垂在耳侧,将掉不掉。远黛眉间画了朵腊梅以假乱真,朱红色的双唇边浅浅的点了颗美人痣。他远远看见龙兰欣与贾震一前一后的走来,唇角勾勒出的弧线,越发衬托出这颗美人痣娇艳动人,绝对是锦上添花。

“欣儿,别来无恙啊!”敬尧向前迎了几步,大臂张开,一把将龙兰欣搂在怀里。

没想到贾震突然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挡在自己身后,敬尧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当着众多侍卫与围成团的百姓面前,把贾震搂了个结结实实、实实在在。

龙兰欣在一旁掩嘴偷笑,丝毫不在意两张黑如锅底的脸,调侃道,“没想到二师兄与小师弟的感情这么好啊!”话音刚落,惹来两道白眼。

敬尧看着面色红润,眯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的龙兰欣,越发觉得她与过去不同。说是放下伪装,可她对自己仍有戒备之心。说是仍有戒备之心,可她对自己不再是冷言冷语冷态度。这种转变,虽说不出来好坏,但起码给他灰色的生活带来了不少乐趣。

“哈哈”笑了两声,敬尧单手搭上贾震的肩膀,另一只手叉着腰得意的说,“这可算你说对了!我师父门下众师兄弟里,就属我和小师弟关系最好!”

贾震矮身,从敬尧胳膊下逃过,径直朝神殿上走去,冷冷的说,“为何你不告诉她,师父只收了三个徒弟,而大师兄早在你拜师前已经过世了呢?”

龙兰欣走到敬尧身边,抓起他修长的手狠狠地握了两握,而后冲他点了点头,表示他俩其实都是中枪者,毕竟能逃脱贾震冷言冷语的人还没有出生。

“还不跟上!”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龙兰欣朝着贾震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松开敬尧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地跨上台阶,走到他身旁。

敬尧看着这一高一低两抹素净的身影,天上的笑容越发显眼了。看来,他那不懂人事的小师弟竟然也能情窦初开,只可惜那女子并未察觉啊!

龙兰欣坐在高背官帽椅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台上挥舞着水袖的舞姬们,哈欠打了一个又一个。她太高估什么祭祀祈福了,这和现代去庙里上香拜佛压根就没什么分别,无非就是多了个晚上的宴会。说是宴会,就是一大群不认识的人坐在一起吃吃喝喝、听听音乐看看舞蹈、聊聊八卦不对应该是谈论国家大事。无聊像长了毛,弄的她浑身不自在。

左腿压右腿上,身子朝左边靠了靠,低声问道,“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回家?曾几何时,龙家堡只是附加在他身上的牢笼,无形却牢牢抓着了他的自由。那个地方能称之为家吗?

如浸过寒窖里的水般的声音冻的人一颤,“宴会结束时。”

右腿压左腿上,屁股朝左边挪了挪,拿着酒杯掩饰,道,“宴会何时结束?”

“问你右边的人。”被龙兰欣无心的“回家”二字弄的有些烦躁,贾震的口气中不觉泄露出内心的想法。

“听闻龙盟主文武双全,不知身为女人,龙盟主的舞技如何呀?”说话的人是名白须长者,官帽下是双透漏出精明的眼睛。

“你说什么?”龙兰欣迷惑地看着白须长者,刚才只顾着说话,并没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白须长者嘴角噙着轻蔑的笑容环顾四周,如愿的看到有人在掩嘴偷笑,声音洪亮的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本就被贾震敷衍了事的回答弄的一肚子火的龙兰欣,见有人竟拿卖艺之人同自己寻开心,犹如火上焦油,肚子里的火一下烧到了胸口。她最看不过这种狗仗人势之人,仗着自己有个一官半职,为朝廷做了点贡献便倚老卖老。好赖自己也是号令武林的武林盟主,这人竟尊卑不分。

“大爷,我敬您年事已高,所以忽略掉您一时糊涂的口误。不过您既然问我舞技如何,我若不展示展示,您定会给我扣个为老不尊的帽子。可我跳得您心服口服,您还能给我扣个为老不敬的帽子。您这年纪,可真是个好东西啊!”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谁人呆时间久了,言行举止便能模仿出个一二。敬尧的眉梢轻扬,贾震的话中带刺,她领悟了个皮毛。

龙兰欣是欺软怕硬的主,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呢!总不能别人欺负到她地头上了,她还脸上带笑双手恭迎。更何况,笑她是小,她后面代表的是整个龙家堡和龙家堡内的所有人。

龙兰欣举起酒杯,朝长者方向敬了敬,而后道,“不过我们江湖儿女向来不拘泥于他人的想法,正所谓事实是没有边际的,”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而这里是狭隘的。”如愿看到那人面色变了又变,嘴角勾起一抹“我要干坏事”的邪笑,她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起身,对着敬尧小声告知,“借你的乐师用上一用。”

敬尧斜眼偷看面色不善的贾震,唯恐天下不乱地抖了下肩膀,两手一摊,说了句“随便”,便兴致勃勃的坐在那里等待好戏上演。

半柱香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看你是蹲在茅坑里的人还是等在茅坑外的人。

龙兰欣的突然离场,勾起了所有人的兴趣,当然贾震除外。可怜那名长者还举杯尴尬地站在那里,见众人注意力都放在龙兰欣消失的地方,灰着脸坐下了。

正当大家低头侧耳议论时,大殿的烛光瞬间暗了下来。躲在暗处的龙阎用内力压过了二八一十六支碗口大小的蜡烛,营造出一股大咖上场的气氛。

接着是滚滚烟雾,贴着地面从侧门涌入。众人起初惊慌的以为是走水了,但见敬尧还坐在那里,便强令自己冷静下来,发现这烟雾竟是凉的。在这里,要感谢卖命往一排烧水壶上浇凉水的小宝,若没有他,这等子迷幻的效果也制造不出来。

随后是水滴声,先是一滴,然后是两滴,再来是越来越多,噼里啪啦的犹如倾盆大雨般狂洗大地。

竖琴随之加入进来,古琴紧接齐上,只弹拨出音符,没有曲调。

十六支蜡烛被龙阎弄灭了两双,两名壮汉扛着的一根竹子走进大殿,一步一顿,恰好于独独的音符吻合。龙兰欣侧躺在竹子上,单手支头,一腿弯曲,神情慵懒似猫眯着眼,只拿眼尾吊着。到了台子中心,壮汉“喝”的一声,齐齐发力将竹子竖立着嵌入地面,再看龙兰欣仍侧身倚靠在竹子上,丝毫不受影响。

待壮汉离场后,原本单调的音符猛然变的紧凑而变幻莫测。十二支蜡烛尽数被龙阎用内力熄灭,台周的蜡烛燃了起来,四周一片漆黑,整座大殿唯一的光亮就集中在龙兰欣周围。

她穿的衣服可以用“大胆”两个字来形容。刚才舞姬跳舞用的半米宽的水袖,竟被她缠成了衣服。从水袖中间缠在胸上,在背后系了个死结,她耍了个小心思,下死手地给自己挤出来个上升式事业线。垂下的两条布被她拿金丝缠在胯侧,半遮半掩她短到大腿根部的短裤。她很庆幸今天穿的小内是她自己缝制的小热裤,而不是平时穿的男士沙滩裤,不然这身打扮立马俗了下来。

抛开她独具一格的舞姿不说,单单这身打扮便胜过红眼皮,红脸蛋儿,红嘴唇的舞姬了。更何况深V型事业线,和藏在绸缎下若隐若现的修长而笔直又白嫩的大腿,还有右腿上画的一条隐隐可见的蟒蛇。

再说说她的舞姿。她柔软的身子,一直缠在竹竿上,双脚不曾沾地。魅惑的眼神,竟似修炼千年的美女蛇般蛊惑人心。她笑的邪恶,邪恶到,那笑里藏的是“一群土鳖,没见过钢管舞吧”的字眼。心理的潜台词更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舞吧,没见过这么独特的舞吧,告诉你山羊胡老头,姐姐跳舞的时候,你丫都化成一缕尘土了,还敢跟我得得!

在人们都感到看的应接不暇的时候,她跳完了。最后一个姿势,她完全借助双臂的力量,将自己蜷缩成婴儿的姿态,身体向后弓着。略微平息了一下脱缰野马般奔放的心脏,她在等最后ENDING。

“当”,编钟最后一次撞击声刚落,她像一支离弦的箭,双脚猛然一蹬,借助竹子的韧性向贾震坐的方向射了出去。

接住我,接住我,飞出去那一刻,她满眼、满脑子都充斥着这样的字眼。

最后的结束动作是她灵机一动现改的。本来想以倒挂金钩结束的,可觉得倒吊着会让她五官受地心引力的影响而下垂,从而影响到她本就不出众的五官,所以才临时想了这么一出。

可真正飞出去的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如果贾震接不住自己,那她的脸很有可能就先着地,这下场铁定比下垂惨烈百倍。

贾震看着台上跳的不亦愉悦的龙兰欣,再看她用烂布条缠的露胳膊、露腿的衣服,食道里像咽下去颗糖,上上不去,下下不来,堵的整个胸腔都是疼的,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桌沿。

等到一曲终毕,这堵在那儿的糖才稍稍落下点,谁想她竟朝自己飞来。若是以前的龙兰欣,他丝毫不用在意,因为她有让人引以为傲的武功,这点距离对她来说不过是一呼一吸间的事情。而现在的她丝毫内力都没有,若此时露了相,不过明日便会在整个万罗国传遍开来,到那时她离命不久矣也不远了。

心下虽这样想,可他脑子里也转了几转,最好的结果是他接住了她,那便天下太平。若是没接住?若是没接住?他定亲手宰了这女人,省得落入他人之手,给自己的人生安了顶失责的帽子。

可大家不要忘了,他可是万罗国的贾震,怎可能让失败二字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起身,张开双臂,背如高山般坚毅,目光坚定,嘴角上扬,这宛若知更鸟般的女子便一头撞进他的怀里,而后两人双双跌坐进高背官帽椅内。

“贾震,你真棒!”龙兰欣扯出最真诚的笑脸看着贾震。刚才跳舞时,她便发现这美若童子的娃娃脸脸色黑的跟包家二兄弟似的,虽不知自己哪点做的不合他心意了,可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肯定是不会错的。笑嘛,嘴角肌肉一抽,眼睛一眯,绝对的灿烂。

不理会她的奉承,贾震接过侍女递来的斗篷将怀中人从头罩到脚,裹的严严实实。起身,看向白须胡子的老者,丢下句“告辞”,抱着龙兰欣大步流星地走出一片寂静的大殿上。

“等一下,等一下,”龙兰欣在贾震怀里挣扎着把头露了出来,冲着白胡子老头方向,大喊了一声,“大爷,不知身为男人,你可有小宝自宫的胆量?”话刚说完,贾震又把“麻袋”给她罩上了。

原本寂静的大殿上,气氛顿时降到了谷底。谁人不知这白胡子老头敢如此嚣张跋扈的在敬尧面前放肆,只因为他是万罗国的元老。他自持与先帝一同骑马打江山,为先帝立下过汗马功劳,便认为自己功大于天,任谁都不放在眼里,没想到今日被一个小丫头摆了一道,在座的人人心中各怀鬼胎,死寂的空气席卷整个大殿。

敬尧看着贾震他们消失的方向,将起的身子,缓缓坐回龙椅上。轻轻呼了口气,将已经碎裂的酒杯递给小宝。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安在龙家堡内的探子回报说,龙兰欣与人比武,伤及大脑,记忆与武功尽失。他见她飞向贾震时,一颗心被提的老高,生怕没了内功护体的她有所闪失,但见她完好无损的落在贾震怀里,悬着的一颗心才落回原处。

龙兰欣不能有事,起码现在不能!

一直默默用内力操控大殿内蜡烛的龙阎,在贾震带龙兰欣离开后,一覆手将大殿内所有的蜡烛尽数点燃,大堂之上顿时亮如白昼。如鹰般犀利的眼神,迅速环顾四周,将座上之人的面孔一一记清,或许有一天要将他们其中的谁送上刀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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