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白芒睡着的时候，他背着他回过家了，但是家里一点吃的都没有。受干旱的影响，村民们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吃了。

幸好附近还有这一片不算茂密的树林。

如果是白天，想走出去并不困难，只是夜里漆黑，无论看向那个方向，都黑得没有尽头。

“没事，我爹会来找我的。”刚说完，脑海中忽然撞进了一个鲜血喷溅的画面，画面里那双因为死去而空洞的眼睛，正是自己的父亲的。

白芒忽然觉得胃里一阵抽搐，呕了起来。汤且急忙帮他拍背，他没吃多少东西，呕出来的都是些黄色液体。

爹死了。娘也死了。明明早上还好好的，帮他穿好衣服，将剩下的最后一碗粥喂给他，晚上就已经天人永隔了。

他怎么接受的了。胃里刚刚好一点，抬起头，汤且一边用袖子帮他擦嘴，一边看他眼泪哗哗的流。

汤且的两边袖子都湿透了，他还没哭完。汤且只好耸耸肩，“你哭吧，都哭出来就好了。”

当天晚上，林中不断有哭声徘徊。白芒一直哭到睡着了，那哭声还在。穿透树林，似乎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次日一早，白芒醒来，汤且却是一夜未眠。哭声还未停止，那姑娘也是哭了一夜。

汤且带白芒去林中寻找，在一处山洞中，发现了她。一个外貌看起来和白芒差不多大的女孩，穿着粉色桃花一般的裙子，背上有两对翅膀，裙摆下面延伸出来的，是一条蛇尾。

白芒下意识躲到了汤且身后，紧紧抓着他的袖子，浑身发抖。他的脑海中，又想起了巨蛇的模样。

汤且护着白芒，问她：“你是鸣蛇？”

女孩蜷缩在角落里，害怕的注视着汤且。她没有回答汤且的话，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她白皙的小脸上全是泪痕，混着泥土，留下泥印字。汤且伸出手去，想帮她擦一擦，女孩拼命的往角落里后退。

没办法，汤且只好从怀中拿出一个果子，递到她面前，“能吃吗。”

女孩看着果子吞了吞口水，接过来大口大口的咬。汁水顺着她的嘴角滴到衣服上，女孩毫不介意。

鸣蛇，不是只吃肉的吗？她都饿成了什么样子。

汤且没有杀她，反而留下来照顾了她几天。白芒心中不满，这可是害他父母双亡的人，凭什么照顾她。

他不敢靠近女孩，害怕她也会张开巨蛇那样的血盆大口，将他一口吞进去。他总是躲得远远的，趁汤且出去找食物的时候，扔石头砸她。

她从不反抗，从不喊疼，头上手上被打破了也只是默默忍着，低声嘤嘤的哭。

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后来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给她东西她也吃不下。她脸色越来越黯淡，呼吸很重，却总像是气息不够一样。

“你不要再偷偷伤害她了，她已经没有多少生命了。”汤且对白芒说道。

“他要死了吗？”白芒问。

汤且点头，却听白芒说，“活该。”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拉着白芒走到一旁的石阶上，坐下，仰头看着他。“你生病的时候，还记得你爹娘是怎么照顾你的吗？”

白芒想了想，“记得啊！有次我烧得特别难受，他们就背着我走了好远好远，去镇子上看大夫。”

“是啊，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健康呢？”汤且说道。

白芒没明白他的意思，汤且才一点点告诉他，这个女孩，就是巨蛇的女儿。他们是鸣蛇，一种体型很大的妖怪。他们从来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因为停下了，会给当地带来旱灾。

三年前，为了照顾生病的女儿，她们停留在鲜山，巨蛇每天捕捉山里的动物给她吃，却一直不见好转。

这三年，山上的动物被吃光了，植被也因为干旱枯死，巨蛇逼不得已，才袭击了村民。

她害白芒失去了父母，汤且也害女孩失去了母亲。

“现在她因为疾病和饥饿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我不会说让你原谅她的话，我也不祈求她能原谅我，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伤害她了。”

白芒低下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又想起爹娘，在巨蛇扑向他的一瞬，他们挡在身前推开了他。

女孩断气的那天，天空不知从何处飘来大片乌云，遮天蔽日，瞬间大雨倾盆。久违的甘霖滋润了山林，大地恢复生机。

她努力昂着头，想要看一眼山洞外的阴雨天空。对于鸣蛇来说，一辈子想要淋一次雨，都是奢望。

“对……不起……”女孩的口中，传来微弱的声音。汤且和白芒立刻凑过去听，她用尽力气发出声音，对白芒说，“害你……失去了……亲人，对不起。”

白芒愣住了。

她头上的伤还在，结了痂，红红的一块，在苍白的脸上十分明显。这是白芒用石头打伤的，她却在跟他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对不起！我不应该打你，你不要死啊，你快好起来啊！”白芒忽然痛哭失声，摇晃着女孩的胳膊。

可她的眼帘还是垂下了。

待到雨过天晴，汤且抱着女孩走出山洞，将她埋下了。白芒一直在哭，女孩最后的道歉，成了他心里难以抹去的愧疚。

“动物捕食也是本能，你不能因为老虎吃了羊，就说老虎是恶的。这一点，你们出家人应该比我还懂吧。”汤且说道。

玄一转动着佛珠，口中默念经文。念给孛马，也念给鸣蛇，还有白芒的父母。

“多谢这位施主。小僧明了，这便回去向师父请罪。”说着玄一起身，回到楼上取了行李便要离开。汤且送他到门口，拱手对他道：“小师傅，后会有期。”

玄一回礼，转身，加快脚步离开了。

汤且顺便朝门外四处看看，并没有看到白芒的影子。这小子，让他出来玩，跑哪去了？

“大英雄！”忽听旁边有一个叫喊自己的声音，汤且侧目一看，又是那帮人。他们干嘛老是缠着自己啊？不就是杀死了一只猪妖吗？

刚要回房间躲避，那些人三步并做两步追了上来，一边小声喊道：“大英雄莫走！我们刚刚看到和你一起的小男孩被人带走了！”

PS:今天发的晚了几分钟……刚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