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赫托城的背阴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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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恩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距离目标所在地更远还是更近,只是朝着大致的方位奔跑着。那令人喘不过气的紧张感使他失去了对道路的判断,满脑子只剩下空荡荡的、不断重复的一句话:不能停下,不能停下,不能停下……

没有知觉的一只手与两条腿,已经在跟雷恩表示强烈的抗议了。

雷恩很想停下脚步歇息一会,哪怕只是一小会儿。虽然雷恩已经把他们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应该不至于那么快就被敌人赶上,但一想到少女交给他的那条项链,那不肯停下的意志又被重新点燃了。

那条附带着少女温热体温的项链,一定是她特别重要的东西,不然她也不会当做贴身之物戴在身上。既然少女如此信任着他,把自己的心爱与希望交在他的手上,他也不会为了偷得短暂的空闲而增加意外的发生率。

这是一项行走在刀刃上的任务,容不得任何行为上的马虎。放眼于整个大环境,雷恩的失败与成功,直接关系到成千上万人的生命!

雷恩跑出了赫托城的居民区,来到了人迹罕至的野外。这里荒无人烟,杂草丛生,只有几棵树歪歪扭扭地长着,像是这里临时的老大,只要看见一眼就能将人斥退。这里同样属于赫托城的地盘,只是长年累月的荒芜之风在上空盘踞,几乎很难改造成人类所能适应的环境了。因此,它便被历代统治者当作了一个大型的垃圾扔在了一边。

雷恩心里暗暗庆幸。自己按照具体的线路找起来很有些困难,反倒是忙于逃命的时候误打误撞地来到了反叛军的老窝。根据少女所提供的情报,反叛军的据点就在那长着许多歪脖子树的野外。

当然,如果只是这么简单的话,蒂奇侯爵的手下早就将这个地方掘地三尺,或者烧成一片灰烬了,也不至于被天天骂做“酒囊饭袋”。实际上,反叛军的地点之所以藏得那么隐蔽,让蒂奇侯爵寻找两三年都毫无头绪,一个是因为蒂奇侯爵不敢明目张胆地进行大规模搜寻,另一个根本的原因就是他们在这种容易被人忽略的地方设下了虚幻的屏障。

在这一大片荒芜之地的某处,有一个小小的洞窟,反叛军的据点就在这里面。虽然蒂奇侯爵的军队三番五次侦查过这个地方,但因为某种魔法的存在,他们看到的只是表面的普通石壁,却不晓得石壁的另一边藏着另外一个小小世界。

即便是魔力高深的魔法师,也感应不到这种魔法的存在,因为它的魔法气息被另外一种无气息的魔法给抑制住了。而想要打开这篇无形的门,则需要特殊的方式。

那个小小的洞窟很容易寻找,因为这片大荒原总共就只有三个洞窟。而只要找到这三个洞窟中最小的那一个,就已经是成功了一半。

隐藏重要秘密的地方,往往介于容易发现与不容易发现之间,不会太过于引人注目,也不会偏僻得让人生疑。

那个洞窟真的很小,严格来说并不能称之为一个洞窟,只是一个小小的洞口。这个洞口大概只有一个体型匀称者的侧身那么宽,身形略高者只能弓身钻入。所幸雷恩体型偏瘦,只需要微微弓着身子便钻进去了。

进入这个洞窟之后,便是一方直径大约两米的小小世界。三面都是长了青苔的石壁,头顶的墙上也长出灰色的杂草,在夹缝中顽强生长。地面上有几块拇指大小的圆石,雷恩数了数,正好有六块。

没错了,就是这里。

雷恩弯着身子,将那六块小石头一一捡起,攥在手中,然后朝小小的洞口外看了几眼,确认四下无人之后,便站在了这个小小洞穴的正中位置,用一块石头在地面上划出六芒星的形状,然后在每一条线的交汇处,将六块石头全部放上去。

等到最后一块石头归位之后,神奇的事情就发生了。那六块石头突然自己摇晃起来,朝着它们所朝的方向横飞出去,差点就砸到了雷恩的脸上。与此同时,雷恩正前方的石壁突然像门一般轰然打开,出现了一条黑漆漆的通道。

雷恩心中又惊又惧,但想到如今正是刻不容缓之际,谁也说不清楚耽误一秒钟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便毫不犹豫地挺进了这条狭窄的通道。

一踏进这条通道,身后的石墙便瞬间合上,将雷恩封锁在黑暗之中。没过几秒钟,道路两侧的火炬便“噌”地燃烧了起来。

每隔几米,这条通路的两侧便各有一个火炬用于照明。那黑暗之中一圈又一圈的火光,也算是给它的幽深恐怖带来了些许的安慰。

整条通道很长,让人越接近深处,就越感到不安。身后的退路已经封死,前方则是毫无预感的渺茫。如果说行至最深处,终点还是被一道同样的石壁阻隔着,那他该怎么办?他不就无路可退了?他会不会在这里窒息而亡?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猜想,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脚步的加快,它所带来的压迫感会愈发肿大。雷恩的呼吸渐渐地变得不太畅通,不知是空气变得稀薄,还是心里在作怪。

在这种阴森森的洞窟中,甚至连一只小小的飞虫也见不着,那无疑是对他这个可怕的想法进行了佐证。孤独的静寂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无法完全克服,无法彻底消灭。

那就想一些别的事情吧,用轮番的美好回忆死死按住那颗焦躁难安的心。

雷恩开始回忆起与雷利先生喝着十八瓶酒彻夜长谈的那个夜晚,想起跟西蒙两个人手持木棍击退黑势力团伙的故事,以及在码头工作时被某位胖贵妇当作佣人买下,又连夜从船上跳下,逃回卡其镇的惊险历程……

还有,那时常占据着他整个夜晚的梦。

在幻想中沉浸着,便不再觉得现实有多么的可怕难熬了。那条深不见底的道路也仿佛收缩了似的,一下子就走到了尽头。

一道暗淡的光突然窜进雷恩的视野之中,就像在“流浪人集市”时那样来得毫无预兆。耳边渐渐能听到人们交谈的声音,虽然是那样轻,但再轻也轻不过无声的寂静。在两个小时没有见到人之后,听到这样一种亲切的声音,雷恩的心随之欢欣起来,窃以为有些苦尽甘来了。

奇怪的是,雷恩离光源处越近,那声音反而变得越小,甚至在他们讨论至最高潮的时候,所有的声音突然就沉寂下去了。这实属有些不太寻常。

当雷恩走到洞口位置的时候,数十把短刀瞬间架住了他的脖子。

这些人身上穿着蓑衣,头上戴着鸭舌帽,让人看不到他们的眼睛。雷恩相信这群人就是他要寻找的人,不光是他们的着装给人感觉很神秘,而且他们的目光也很警觉。

“你们……”

“你是什么人?”带头的那人冷冷地问道。

“你就是安的哥哥?”雷恩不想回答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

听到“安”这个象征着某种意义的名字之后,这几人惊异地看着彼此,搁在雷恩脖子上的刀贴得愈发得近了。

“回答我的问题!”带头的男人命令道。

雷恩想说“我是安的朋友”,但想想这话好像并不准确,存在欺骗之嫌。于是,他便回答道:“我是安的一个朋友的朋友。”

“放屁!”带头的男人啐了一口,完全不相信雷恩的说辞。其余几人本来就对突然出现的雷恩感到警戒,现在更是说什么也不会信了。他们看了看带头的那个人,想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个男人,而那人似乎也做不得主,有些犹豫不决。

“带我去见你们的老大,我有重要的东西交给他。”被几个人抓得难受起来的雷恩,身体只是稍微挣扎了几下,几乎就要将那四五个人甩飞。

“放开他。”雷恩这句话对带头的男人是一种救赎,他润了润嗓子,底气足了起来,“什么东西?”

雷恩往左口袋里掏了掏,又往右口袋掏了一下,突然就愣住了。

奇怪!那条项链呢?竟然不见了!

看着雷恩慌慌张张的样子,带头的男人突然冷笑了一声,朗声道。

“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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