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表示尊敬的方式很让人印象深刻，”丹蒙这下明白了，阿尔宾的死是一个威胁，来自于教会的威胁，“为什么你们会觉得我是那个合适的人？为什么你们会觉得我能够接受你们隐藏起来的那些秘密？”

“您是聪明人，同时也是一位真正虔诚的信徒，”伯尼塔看着他的神情似乎很真诚，但丹蒙知道，她不是个可以相信的人，“我们能为您提供很多东西，给您权力，让您可以去救济那些需要您帮助的人。我们会让人们爱您，让人们跟随您，您将成为神的代言人，您需要这些，我们知道。和您所能得到的那些东西相比，成为我们的同伴不会是什么糟糕的选择。”

诱惑和来自于暗处的威胁会侵蚀信徒虔诚纯净的内心，丹蒙仍然记得自己父亲的告诫，而眼下，他显然就正在面对着这样的侵蚀。

是的，伯尼塔所提到的东西都是他想要的，按照伯尼塔的说法，教廷现在正掌握在大祭司和审判长的手中，他们需要一个盟友，又或者一个傀儡成为教皇，如果拒绝他们的要求，丹蒙几乎没有任何可能会成为教皇，或许还得面对来自他们的阻碍。然而教会之中有黑魔法师的存在是绝对不能被容忍的事情，而伯尼塔敢毫不掩饰地说出这件事，就意味着这只不过是他们正在隐藏着的秘密之中最简单的一个而已。为聚集神的子民们而存在的教会是由肮脏的秘密所支撑的，这让丹蒙觉得恶心，觉得浑身发冷。

这是亵渎，是对神的侮辱，丹蒙不能容忍任何人这么做，更不会加入他们。

“看起来您似乎是一个几乎没有做过错误判断的人，”丹蒙喝了一口自己面前的咖啡，浓重的苦涩刺激着他的神经，这让他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面对着什么，“但这一次，您似乎对我有了一些误判。”

“怎么说？”伯尼塔仍然微笑着，似乎并不为丹蒙所说的话感到惊讶。

“我不会加入你们肮脏的同盟，”丹蒙将杯子搁回了托盘，看着伯尼塔的眼神如同在注视着自己的敌人，“但我仍然会成为教皇，不论教会隐藏着什么样的黑暗，我都会把它彻底驱散。而您，尊敬的大祭司，最好祈祷自己在坠入地狱之前可以得到神的宽恕。”

“我为我们谈判的破裂感到遗憾，”平静的语调之下暗藏着可怖的杀机，伯尼塔轻声叹了口气，“接下来……帝都会有一场很大的骚乱，如果您愿意与我们结盟的话，这会是您获得名望的最好机会，然而现在，只希望神可以保佑您了。”

丹蒙看着女人嘴角的笑意，只觉得黑暗正在一点点蔓延。

“安格斯！”匆匆忙忙回到医院的伊诺似乎遇上了什么他无法应付的紧急情况，他一把推开了门，冲过去拽住了安格斯，“你得立马过来和我去见一个病人。”

安格斯还没有见过伊诺这幅模样，就算他今早出门看诊的时候遇到了鬼魂，也不该露出这样的表情。虽然不如自己，但伊诺一样是经验丰富，能力出众的医生，没有什么事是他应付不了，而自己就能应付的。半个医院的病人们都转过头来看着他们俩，安格斯觉得就这样把等待治疗的病人们扔下是一件失礼的事情。莫名其妙地跟着伊诺走了一截路，安格斯开始试着让伊诺冷静下来：“等等，你得先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黑死病。”

这个词让安格斯愣住了。

“你见过黑死病，对吗？”伊诺停下了脚步紧盯着他的脸，“我见到了一个病人，她……”

“别废话了，告诉我那个病人在哪？”意识到事情有多严重的安格斯立马朝着医院外跑去，“我得立刻见到她。”

是的，伊诺见到了鬼魂，一个无时无刻不追随着安格斯，随时准备好要吞噬一切的鬼魂。

伊诺所说的那个病人居住在穿城而过的那条河流旁，那是贫民区中还算富有的区域了，但显然，瘟疫从不在意自己摧毁的家庭是贫穷还是富裕。躺在床上的女孩有一头漂亮的深棕色长发，安格斯到那里的时候，她的母亲正在喂她喝水。她的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他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不祥的黑斑。他觉得自己浑身的鲜血都冷了下来，唯有恐惧感敲击着他的心脏。

“请别靠近她，夫人，”安格斯没时间去想这样的说法是不是太过冒犯，就已经将警告脱口而出，“她……患上了黑死病。”

这个代表着死亡的词汇恐吓着整个帝国，女人呆愣了一会儿，水壶脱手而出，在地上摔碎成一片一片。她颤抖着猛地站起身，朝着门外退去，床上的那个女孩在她眼里似乎变成了一个怪物，一个罪恶的魔鬼。安格斯看着她夺门而出，取了清水拼命地冲洗着自己的双手。女孩睁大了眼看着安格斯，伸出手去抚摸着自己脸侧黑斑的位置，然后忽然发狂一般地抓挠着那块皮肤，好像想要将那块病斑抹消掉一般。安格斯冲了上去，拽住了女孩的手，这才让她脸上的血痕没有进一步扩大：“别这么做！小姐，我是医生，我可以治好您。”

“你不能……我知道黑死病是什么！”女孩尖叫着，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滚落，“没有人能救我了，我会被扔到医院里，和那些传染病人一起等死！”

“您不会死……不会因此而死，”安格斯皱紧了眉，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要安慰她，他知道自己的说法有多不可信，但他不能让这个女孩陷入痛苦和绝望，“我治好过患了黑死病的病人，所以我敢保证，您最终也会痊愈的。”

女孩紧盯着安格斯，她的双手仍然在用力抓着他的手臂，尖利的指甲深深陷进了他的皮肤之中。过了很久，她才渐渐地松开了手指，放松身体躺回了床上，闭上了双眼，沉沉睡去。

安格斯松了口气，转身往房间外走去，抬头时，他才注意到伊诺就站在门口。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到外面去，安格斯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最好别离黑死病人太近，你会被传染的。”

“那个姑娘得的真的是黑死病吗？”伊诺的目光越过了安格斯的肩头，“还会有更多人传染吗？”

“我不知道，”安格斯深深叹了口气，又补上了一句，“我不知道瘟疫会不会扩散开来。”

伊诺的眼中充满了怀疑和担忧，他认真地打量了安格斯，将怀疑引向了不久之前那几句安慰的话语：“你说你曾经治好过黑死病人，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