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想象之中的完全不同，黑魔法师们的聚会没有什么邪恶的仪式，也没有什么血肉模糊的尸体。看上去这里就只像是一个寻常的宴会大厅，每个人都举止得体，举着酒杯礼貌地交谈。安格斯朝着莉塔走去，尽可能地让自己不显得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然而一位红裙的女士还是注意到了两人。那个一头黑发的女人戴了一个精致的洁白面具，安格斯透过面具可以看到她那双漂亮的浅棕色眼睛。她举起酒杯朝着两人致意，然后穿过人群，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自己究竟是怎么引起对方注意的？安格斯困惑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然后意识到在身着各式礼服的人中间，只有他和莉塔是一身漆黑。

这里的人似乎是依靠衣物和面具的颜色来判断身份的，在来这里之前，莉塔并没有仔细和安格斯说明这里的规则。无可奈何之下安格斯只能期待自己可以随机应变，黑发的女人在他的面前停下了步子，提着裙摆朝着他行了个礼：“欢迎来到地沟酒馆，我是尤米亚。”

“叫我赫尔曼就好，”安格斯知道在这样的地方，没有谁会蠢到就这样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不知道自己的这身衣服究竟代表了什么身份，因此他只能随口说着些无用的话，等着莉塔过来给他解围，“这是个不错的宴会。”

一边说着，他一边朝着莉塔的方向看了看，谁知道莉塔看到他身边的尤米亚，却只是朝着他笑了笑，便转头，与一个灰衣的男人搭起了话。

“看样子，您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对吗？”打量了一番安格斯的脸色，尤米亚善解人意地替他介绍起了这场聚会，“不必紧张，到这里的人虽然都是黑魔法师，但大家都很懂规矩。没有人会随便伤人，而只要您愿意出钱，就几乎可以在这里买到任何东西。”

“人命也可以？”安格斯挑了挑眉。

“在这里……人命恐怕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尤米亚被安格斯逗乐了，她浅棕色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笑意，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优雅温柔的淑女会是一位黑魔法师。指了指几个戴着不同颜色面具的人，她继续向安格斯解释了下去，“灰色面具的人是愿意接受雇佣的黑魔法师，深蓝色面具的人出售用作仪式的内脏和各式材料，金色面具的人倒卖各式和黑魔法有关的典籍，如果您经常来，很快就会熟悉大多数面具的含义。而您所戴的黑色面具，则代表了并非黑魔法师的普通人，您这样的人……大多是带着大量的金币，到这里来雇佣黑魔法师的人。不如和我说说您想要什么样的服务？或许我能帮上您的忙。”

这样一来，安格斯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受到殷勤的接待了，但这张面具只是一个掩饰，他还记得莉塔带他来这里的目的。然而看了一圈，安格斯忽然发现自己找不到莉塔的身影了，显然，他这位最近越发随心所欲的妹妹又把他丢在了这里。收回视线，他意识到尤米亚还在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复。低头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酒，安格斯只得随便找了个理由：“我想我有朝一日会用到属于黑魔法师的力量，但今天，我只是到这里来看看而已。”

这样的说法实在是难以令人相信，安格斯说完，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听了这话的尤米亚睁大了自己的眼睛，然后叹了口气：“这样可就糟了，您或许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吧，在这里，大家当然不会随意伤人，但出了这道门可就不好说了。黑面具代表了财富，一个带了不少钱，却没有雇任何人保护自己的普通人从这里走了出去……您明白会发生什么吧？”

如果是平时，安格斯有把握保护好自己，但如果他面对的是一群黑魔法师，再强的剑术恐怕都敌不过这样来自于黑暗的力量。不花钱雇人就会被盯上吗？安格斯皱了皱眉，刚想要再说些什么，尤米亚却靠了过来，轻轻搂住了他的胳膊。女孩的气质让她就像一只乖顺的绵羊，然而安格斯却不敢小看她，略微踮起了脚尖，她轻声在他耳边低语：“如果不介意的话，就让我来送您离开这里吧，我保证不收您的一分钱。”

似乎在女孩做出这个动作之后，在场的大多数人都看向了两人，备受瞩目的安格斯觉得自己如果不接受女孩的帮助，或许前脚出门，后脚就得遭受袭击，犹豫了片刻，他只得点了点头。尤米亚带着他从一扇暗门离开了大厅，经过了一段只有微弱烛火的小道，两人从帝都的另一处酒馆走了出来。

在帝都，“地沟酒馆”代表的并不是某一家酒馆，而是表面上是酒馆，实则暗藏着通向黑魔法师宴会大厅密道的地方。夜风轻轻扬起了女孩的黑发，走出去很远之后，尤米亚才松开了安格斯的胳膊，朝着他欠了欠身：“我想送您到这里就足够了，今后还请小心行事，黑魔法师大多是心狠手辣的法外之徒，招惹了这样的人，是会惹祸上身的。”

“谢谢，”安格斯道了谢，犹豫了一阵子，他还是问了一个令他困惑已久的问题，“既然每一个颜色的面具都有着自己的含义，那么您的白色面具，又代表了什么？”

安格斯很清楚，女孩的身份绝对不简单，他看到了黑魔法师们看她的眼神，那样的眼神里充满了畏惧和尊敬，然而这些人从不尊重权威或者地位，他们尊重的东西，就只是绝对的力量而已。

一位强大的黑魔法师，又是为什么会主动帮助自己？

“白色面具代表了秩序……我是维持黑魔法世界秩序的人，也是地沟酒馆的拥有者，”尤米亚伸手将自己的长发拢到了耳后，然后伸手，摘去了自己的面具，白色的面具之下，那是一张轮廓柔和的清秀脸庞，然而这张脸庞的主人却给人带来了极大的压迫力，“帝都与大多数地方都不一样，这里包容任何人生存，甚至是黑魔法师，作为回报，我们接受了一些规则，而我，则负责处理那些破坏了规则的家伙。”

安格斯深吸一口气，只能像女孩一样摘下了面具，她卸去了自己的伪装，而他也只能做一样的事情：“为什么会注意到我？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和你的那位同伴都有着很奇怪的魔法灵光，我很好奇，但又不仅仅只是好奇而已，”尤米亚凑了上来，紧紧地盯着安格斯的眼睛，“如果你们坏了帝都黑魔法师们的规矩，那就是我必须得管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