铎利尼南边的一处山丘上，一颗繁盛的巨大古树前，瓦特和御从挖好的土坑中爬了出来，抬起那破旧的木柜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艾勒的尸体旁静静躺着两柄他惯用的长剑。

待得几人将土坑埋上，安桑杰尼轻轻揉了揉独眼的眼角，抱着手说道：“今天，我们聚集在此，悼念一位英勇无畏的伟大战士，由于种种原因，他的英躯无法埋入华丽的碑文之下，我们找到附近所能找到最高的树，让他带着我们的敬意和胜利的荣耀下葬。

艾勒.桑里，辛纳.桑里之子，你的一生或许短暂，但绝对是精彩的。带着战士家族的荣耀出世，用双剑一次次向旁人证明着你的勇武，最终在胜利中离去。你的牺牲意义重大，我替铎利尼城和整个爱纹河南岸向你致谢。”

御取出一柄自己的宽刃剑轻轻插在了那土堆上，说道：“你体现了费里诺所能代表的所有信条，勇气，强大，博爱，平等和牺牲。如果我们早些时候认识，或许能成为更好的朋友，希望你原谅我的莽撞和大意，赐予我们你在人间未尽的力量，也愿你在英灵殿的酒杯永不见底。”

渡也将她的一柄三棱刺刃插进了土堆，低沉地道：“愿风霜无法触及你的英躯，鼠虫畏惧你的利刃，死灵敬畏你的勇气。”

里德也抽出他的宽刃剑插进了土堆，却没有选择说悼词，只是朝土堆点了点头。

瓦特和蕾各自轻轻向充当艾勒墓碑的木板下放了两片枯叶。

安桑杰尼带着众人一起说道：“天秤之神权衡你的杀戮，造物之神奉上应得的奖励，爱神把控你的博爱，最后，战争、平等、熔炉和胜利之神，费里诺赐予你荣耀。”

朝阳从远处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明亮刺眼的朝阳照在低头哀悼的六人身上，将失去战友的寒意稍稍驱散了些许。

————————————————————————————————

“接下来你们去哪？”安桑杰尼似乎从暴乱所带来的冲击中缓过来了不少，对各自收拾着行李的战士们问道。

蕾在逃出铎利尼城时仍不忘帮渡和里德收拾了他们的行李，这才让他们不至于空手上路。此刻铎利尼是已经无法返回的了，控制住了爱纹河流域最大城市的恐慌暴民只会将他们拒在城外或是直接射杀。

蕾代替御回答道：“找个别的地方过河，时间已经被耽搁得够多了，计划中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已经能到了利尔纳斯平原了。”

安桑杰尼摇了摇头道：“鼠疫源头虽然被你们解决了，但爱纹河的封锁还会持续起码一个月，你们要去洛尼特的话我倒有个建议。”

“您说。”

“去东海岸的森加森，坐船走东海，一个多月就能到洛尼特，我认识一个皇家商船的船长可以帮你们，拿上我的徽记，他会让你们上船。”

蕾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头，海路的变数实在太多，尤其她听说近几年东海的海岛极度猖獗，但如今看来似乎只有这条路能让他们在八月以前抵达洛尼特了。

渡从她被带出城的行囊中掏出一杆烟枪，放进嘴里一副放松的模样嗅着烟草的香气，憋了一天一夜的烟瘾终于在这一刻得到缓解，她满脸放松地道：“一起吧，我还差200积分才能参加总赛，洛尼特的比赛资源算是法尼沃之下最好的了。”

说这话时她的眼睛一直放在了御身上，乌黑的眼珠带着她惯有的媚意，他到哪就跟到哪。

御早发觉这女孩的眼神自从砖石村回来后就有些不对，现在被直勾勾地盯着只觉得浑身不适，他刻意躲到蕾的庞大马车后佯装收拾行囊，对蕾说道：“嗯。。。。你觉得呢？”

蕾杵着下巴道：“也只能这样了，在南岸等一个月再出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八月积分赛结束前赶到洛尼特了。”

她说完又看向了安桑杰尼和里德两个老人问道：“您们呢？要跟我们一起过去么？”

安桑杰尼摇了摇头道：“我不能走，我要去尔克里斯或更远些的布里城寻求帮助，希望这些城市能有愿意响应号召的部队或勇士，铎利尼不能这么乱下去。”

里德也点头道：“我会跟随神迹大人一起。”

御皱着眉头道：“你明明知道不可能，疫病虽然消失了，但恐惧还在，能有多少人愿意跟你回到这里收拾烂摊子？就算你能找到人，那里已经彻底乱套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为了食物和生存互相厮杀，没什么能管束住他们了。”

“那也得回去，八万人。。。。”安桑杰尼叹了口气，仅剩的那只左眼里满是悲痛。

或许是这些年看得太多，人命的得失早被御摸透，他无法升起像安桑杰尼那样充满感性和理想化的念头，铎利尼城已经失去秩序，人类固有的兽性在那样的环境下已经无可救药。他敢打包票，即使有人能将疫病源头已经解除的通报贴到那些暴民脸上，他们也会瞪着通红的眼睛将通报撕咬得稀碎。

御拍了拍安桑杰尼的肩膀，低声说道：“好运，老伙计，抱歉，这件事上我或许帮不了你了。”

安桑杰尼对他勉强地笑了笑：“您已经做了够多了，只是我能求您最后一件事么？”

“你说。”

“我的孙女莉妮，今年而二十二岁了，现在正住在洛尼特我的一所府邸上，她一直想成为斧刃战士，但您也知道我。。。。总之没法教她，其他老师听说是神迹的孙女谁也不敢教她，她就自己胡乱练到了这个年龄，还想参加积分赛。。。。我想请您，到洛尼特的话能不能教教她？”

“那将是我的荣幸，再会了，筛子。”

“拜托了。”安桑杰尼弯下有些颤抖的身子，向御鞠了一躬。

御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骑上了沃尔，带着收拾准备好的蕾和瓦特离开了山丘，渡为难地看了看安桑杰尼和里德，带着些歉意地低头鞠了一躬，骑上自己的小矮马也追了上去。

一直沉默着的瓦特并肩骑在御身旁，看着有些刺眼的朝阳问御道：“他们的完美结局会是什么？”

御知道瓦特所说的他们是谁，那些将他们赶出城，杀死守卫最后秩序的士兵的铎利尼暴民们。

御在沃尔的背上摇晃着，想了半晌才说出两个字：“活着。”

“就这样？活着就是他们期望的结局？就是他们不惜做出这些事的理由？”

“就是这样，他们为自己的生命如此竭尽全力，不计后果，我已经分不清这是伟大还是可怕。”

“可。。。我还是不明白活着的理由是什么。”

“当活着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才是这件事可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