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从废墟和满天飞灰中爬出来时好像已经筋疲力尽，需要瓦特搀扶着才能勉强行走，右臂上的衣服，护甲甚至手套都被腐蚀得破破烂烂，唯独他的手像是新生的幼儿般，没有一点痕迹或疤痕。

渡也在一个房屋的废墟中被众人抬了出来，幸运的女战士只是扭伤了脚踝，被救出来时还能留有精力地抬着她沙哑的声音兴奋地说着劫后余生的话。

在看见艾勒满是疮痍的尸体后她才有些恍然过来，这场不是凡人所能支配的胜利来得有多么艰辛。

里德有些伤感地道：“好小伙，整个爱纹河都欠你一个吻。”

御靠坐在一块原本是磨盘的残破石头上用不必要的音量大声说道：“我什么也听不见了，你们还能听见那些灵魂低语么？”

他的被连番的巨响震得暂时失去了听力。

瓦特朝他摇了摇头，指了指恶魔倒下的地方，又指了指天，好像在说恶魔死后那些哀怨的灵魂都走了。

御点了点头道：“看来恶魔是真的死了。。。给我点时间休息下，咱们连夜把艾勒的遗体带回去，这里温度太高了。”

众人点了点头，静静整理起艾勒的遗容。他的脸上还抹着淤泥和灰尘，头发上全是水迹，像个正在酣睡的顽童一样闭着眼。

“看他腰间别着的这个东西。”渡指着艾勒的腰带说道。

一个带着皮质把手的破旧短鞭，上面画满了诡异的符文和图案，从未干的水迹和泥泞来看似乎是艾勒躲藏在河里是捡到的东西。

御往渡手指的方向看去，轻轻从艾勒腰间将那鞭子取了下来，这似乎就是地牢中祭司所说的，原本用于管束涅的鞭子，之前不小心被他们掉落到了河中才引发了这场灾难，现在却被艾勒无意中拾道。

他颇有些后悔，如果能早些看见这鞭子，或许取胜的代价也不会这么大。叹息中他将鞭子收到了腰间，想在下次碰见对神秘事物有所研究的人时拿出来问一问。

御总觉得那些祭司和恶魔一直说的，关于他身上的“钥匙”的事不是那么简单，一定又与身上的独狼诅咒有关，这群摩恩教团和恶魔似乎还会和他牵扯不清。

寻得早先被丢在路旁的火把，剩余的四人各个负伤，由瓦特和里德粗略用破损民房中的衣柜做了个棺材抬放艾勒的遗体，御则背着脚踝扭伤无法移动的渡往铎利尼的方向走去。

太阳西下又从东部轻轻冒出晨光，一整夜过去停停走走的四人才又看见了铎利尼的城墙。令人感到意外得是，还依旧有些灰暗的清晨之时铎利尼城却格外的热闹。

鼠疫横行下人人自危，平日里就算在正午铎利尼城中也是安静无比，八万人都躲在了家中怀揣着恐惧，希望那些破旧的木板和大门能挡住瘟疫和死亡。然而这时铎利尼城中却清晰可闻地传来一阵又一阵喊叫声，所有人好像都走出了家门，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几人又靠近了些，铎利尼城墙下似乎是被从高墙上推下活活摔死的众多卫兵尸体才映入眼帘，御脸色变了变，将渡轻轻放在了一颗树边便全力朝铎利尼城跑去。

城墙上的骚乱变得愈发清晰，御用他过人的视力看见一群身着破旧衣裳的平民正状若疯狂地推囊着为数不多的卫兵。

这些卫兵都是在鼠疫威胁下仍愿响应安桑杰尼号召，冒着危险坚守岗位的剩余兵士，此时却在他们曾誓死守卫的平民的推囊下一个又一个被扔下铎利尼高耸的城墙，致死也没向手持粗陋武器的平民们拔出过一次武器。

御一想到蕾和安桑杰尼等人还在城内，心中更加焦急起来，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从那些暴民的行径来看，这似乎是一场不知缘由的平民暴动。

“御！”一个声音从距离御不远处的一块巨石后传来，是蕾的声音。

焦急之下御没能听见之前那里竟藏了人，他慌忙朝巨石那里跑去，之间蕾巨大的马车马队和他的爱马沃尔都在这里，安桑杰尼也静静坐在一旁的草地上。

他们装备整齐，行囊充足，似乎是提前做好了准备跑到了这里。

御见两人没事，松了口气道“发生了什么？”

蕾叹了口气，瞥了眼瘫坐在地上的安桑杰尼道：“平民暴动。。。。”

御不解地问道：“怎么会？这种时候？城里的食物不是还能撑一段时间么？”

“不是食物的事。。。是和你们这次出发前往疫病源头的事有关，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说吧，那些暴民不知道会不会冲出城墙外。”

御点了点头拉起愣愣看着远处卫兵尸体的神迹，将两人和蕾的马车带到了渡等人藏身的树林里。

蕾看到被装在一个破损木柜里艾勒的尸体，有些不忍地转过了头问道：“你们成功了么？”

御点了点头道：“成功了，快和我们说说铎利尼到底发生了什么？”

蕾有些低落地解释起来：“你们出发后，不知是什么人把你们此行的目的透了出去，不过一个下午就传遍了全城。当晚就有数千人聚集在了安桑杰尼先生住处外要求彻底封死城门，不能让你们带着从疫病源头带回来的鼠疫进城。

安桑杰尼先生当然无法同意，说你们会是解决疫病的英雄，英雄的归来理当敞开城门用最热烈的方式欢迎。这话一出就激怒了那些暴民，他们回家拿上了锄头和钉锤，叫上了更多人，起初只是对着安桑杰尼先生的居所叫骂，没多久就演变为了向所有管理者倾泻怒火。

我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后就拉着安桑杰尼先生准备好了行囊先悄悄从侧门跑了出来，到了大概后半夜的时候。。。。城墙也被暴民塞满了，那些没来得及跑的卫兵。。。。”

安桑杰尼捂着脸道：“他们。。。。怎么能？”

御听后拍了拍安桑杰尼的肩膀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心底暗叹起来。筛子总是将理想放于现实之前，一如他曾想亲自带队前往砖石村，或是在面对暴民时所做的，还用着剧院里的那一套宣扬着英雄和鲜花，失去生命保障的平民们所在乎的从来只有自己能活下去的机会。

渡和里德也望着艾勒的简陋的棺材沉默了下去。他们在临行前早已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和信念，也没有抱着被夹道的鲜花拥戴归来的想法，但此时的情形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该怪那些暴民么？他们只是为自己的生命在担忧，不该么？那自己一行人豁出了性命究竟换来的是什么？

这不是御第一次遇到类似的事，承受能力也强得多，他打破沉默道：“找个最高的地方，送艾勒去英灵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