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清晨是亮灰白色的，光线猛烈，悬浮着的妖火都退去了颜色。要不是偶尔在光线折射下看到一丝痕迹，还以为妖火只有晚上才会出现。

在这区里，本地的妖怪几乎都会睡到中午才醒，所以街上宁静得像一座废城。

听说了十字神大人早上要外出的消息，几只狂妖昨晚就已经偷藏在民宿外面。但其实它们并不认识风小也，也没听说过十字神是女人，也没听说过这届的十字神还是人类，也没听说过十字神有多威严，只听说到这届的十字神十分孱弱，所以特别多妖怪都想趁着十字神在妖界时去篡位，好混个官职。

它们轻狂，善于捕风捉影，还自以为是，只认准被喊十字神大人的对象，所以它们是打算来绑架十字神的。

但是，好像谁下了命令似的，今天谁都没有再叫风小也为十字神大人，小守也把头上的角藏起来了。

日早今天确实一大早就来接他们出去了，还用小守是色狼的话问候了才第二次见面的风小也。小守马上飞过去一脚，但是他已经打起精神，已经不是昨天那个彷徨的日早了，所以他不会再让小守得意的。

在车上，日早兴致勃勃地为两人介绍了十几个传奇的地方，想必风小也肯定喜欢。但是小守的一盆冷水马上泼灭了他的热情，因为小守已经想好要去哪里。

“为什么要去老头子那？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块空地，有什么好玩？难道要小也去闻臭汗味吗？还有，既然你都计划了要去什么地方了，就不用我陪了吧？我也是个大忙人来的，最多把车借你们就是了。”

好一顿啰嗦，但谁喜欢没事一大早就听一堆废话？小守和风小也都没有回应，而且小守还开始打瞌睡了。不过当日早闹脾气要下车时，他还是一手一脚阻止了日早。

车子转过一条街又转过一条街，轮子经过地上时不断发出咯哒咯哒的小声音，说是好听吧，又不，说是扰耳吧，又没那么嘈杂。本来想着当导游会一直说话，所以什么消遣都没有带来的日早这会儿是闲得漏气了。想学小守睡会儿吧，又因为精神振奋，热情暂时退不下去，所以一点都不睏。

“小也，你看着什么看这么入神？这些灰蒙蒙的街景有什么好看的？”他发现风小也突然看着外面，人定了格似的。“小也？”

“哦？嗯。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不是要回到人界的？外面是我熟悉的市场街道，还有很多人呢。”

“嗯？不是啊？”

她再次转过头去看，外面已经变回原来的灰蒙蒙的妖界街景。而且现在一看，她才发现，昨晚那璀璨的世界如今竟然就像电视剧里那一色不染的地狱。她还想起了昨晚那星河般的酒馆，就着急地到处看着，还趴在小守身上去看看另一边的，小守都被吓到了。但是他们所在之处并不能看到酒馆，所以她有点失望。

“怎么了？”小守摸摸被压痛的手，问。

看不惯小守被美女靠近的日早就说：“小也，你刚才看到人间的景色只是因为你想家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想家就回去，不用什么都听这只色虫子的。你还是坐到我身边来吧，我来保护你。”

“原来是这样，不用了，谢谢。”

“你看到人间的世界了？不是吧？才来一天就想家了？我还以为你是志在四方的女强人呢，以为你什么都不在乎。”

风小也低头叹了气，说：“我也想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就算是庙里的和尚，他们也是要时刻谨记经文。如果连经文都不在乎，那他们算什么？更何况我只是个普通人，不管是人间还是妖界，不想在乎也会在乎。给我看看你的手，对不起了。”她轻轻地转着小守的手腕，再次说：“我就是太鲁莽了，痛吗？我有带药哦，旅行用的轻便药箱！”她突然就说出了广告词来。

“不痛不痛。”

风小也还是把跌打药酒找出来了，就算小守说了不痛，她还是很小心地帮他涂上了药酒，并用力地来回搓了几下。这会儿，本来不痛的小守也痛得大叫了起来。

看得心气不顺的日早就扇着羽扇说：“你们打情骂俏够了没？没想到虫子的目的竟然是这个。”

“什么啊？痛死我了。”他轻轻地甩着被搓热了的手，完全听不明日早的话。

反正药酒已经拿出来了，风小也就突然认真地看着日早，上下地打量着日早。但她这护士上身的瘾还是被日早发现了，所以日早赶紧转移视线，咳咳两声，拒绝后就安静下来了。

……

车子很快驶到了山路上，这又是另外一座山，光有石头的山，叫光头山。山路虽然修得好，却蜿蜒得很。这样寸草不生的山本不适合生活，但从小守和日早那别扭的对话中得知，虽然看山的外表好像无处可藏，坡度甚斜，但山内意外地住了很多妖怪。

快要到山顶时，车子转入了唯一的入口。原来里面就像被挖掘过似的，有一块块阶梯型的地方，只是处处都凹凸不平，上下左右也都不平衡，但从上面看下去，这无尽的阶梯好像可以走进地心的一样。

他们刚进来的第一层没有人，但是就能听到很响亮的吼吼声，还有日早的难受的呻吟声。

就因为小守没有提前告诉他来这里，所以本来打算做个优雅导游的他，今天可是又穿上了一件新装。但是现在，不但走得脚疼，衣服也都沾满了灰尘，头上身上也开始出汗，可怜的他都快变成落难的王子了。

风小也看他又是提着衣服，又是踮着脚走的，就想帮他把宽大的衣摆扎起来，但是他的反应更大了，还大喊一句“我的衣服怎么可以扎起来？！”语气之重，都快以为他要打人了。

一看到他这么娇气，小守就又想起那张照片上的“短发女生”的纤弱背影，便在一气之下又过去一脚，直接把乱了心思的他整个给踹趴在地上。

虽然风小也早已察觉到小守的动静，想阻止他，也不想再听到日早的尖叫声。但碍于她自己一直都无法真正站稳，所以就只好冷眼旁观了。

这次，不但全身衣服都弄脏了，也被刮破了，身体各处还都被石头顶得刺刺痛。整个人都被踹趴在地上的日早果然不负众望，终于发出了地动山摇的尖叫声，而且把山里的妖怪也叫出来了。

“你们是谁？”只穿了功夫扎脚裤的独角妖怪走上来问，但它一看到跳来跳去，咿咿呀呀着的日早，就立刻露出了极度嫌弃的眼神，连带小守和风小也都被它讨厌了。

小守习惯性地走到风小也前面，用还是很客气的语气问：“老头子在哪里？”

可是独角妖怪却觉得这个人怎么一上来就这么不客气？气得它抖了抖都是伤痕的眉头和结实的胸肌，表示自己非常不喜欢他们三个怪人，希望他们能知难而退。但是小守又问了好几次，而且还是老头子老头子地喊着，独角妖怪就觉得他是在挑战自己的忍耐力。

风小也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小守和妖怪之间的气氛要翻滚？不是只是来找人吗？而且小守的态度也没问题。她再斜眼看看一旁还在咿咿呀呀的抖着衣服上的灰尘的日早，就突然觉得自己好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