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室外，阮妈妈跟着救护车先到，他们几个打车赶来，除了焦急没有用途。

接到电话从公司赶来的阮爸爸，脸色阴沉的要滴出水来，他卖着沉重可怕的步子走到女儿面前，一言不发，甩了眠眠一耳光。

阮莺时和阮风鸣靠在墙边，不敢出声。

从电梯跑上来的阮新贺和王秀丽，匆忙拉住了阮爸爸，把他扯到一旁。

大人们去找医生了，几个孩子无声伫立，连面面相觑都免了，沉浸在个子的悔恨中，难以自持。

荣禄拉着眠眠到远一点的椅子上坐下来，眠眠僵硬着，垂头不语，凌乱的头发，遮着脸颊，荣禄礼貌的没有凑上去看。

安静的楼道内，细小的声音也在沉闷的环境下，被夸张放大。

荣禄垂眸，看到眠眠眼泪滴到手背上，顺着紧紧绞在一起的双手，滑到裤子上。

她从家里跑出来，慌慌张张，还穿着室内拖鞋，粉色可爱的兔子，因为慌乱的奔跑，踩进半冻的水坑，湿了一半。

虽然胡乱摘了件大衣，但明显薄了。

不知是被冻的还是精神紧张，眠眠手都痉挛轻抖。

注意到她状态不对，荣禄轻轻撩开她头发，眠眠下意识间，侧头看他，荣禄看到她眼睛红肿，满脸泪痕鼻涕，紧紧咬着嘴唇，嘴唇不正常的发白，脸颊上有两道细红痕，不知道是打架挠的还是在哪蹭到了。

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要是放在平时，荣禄肯定要嫌弃死她，嘲笑半天。但现在他也没有这个心情。

荣禄把她头发往后撩，扭着她下巴用袖子给眠眠擦擦眼泪，“疼吗？”

眠眠麻木的看着他不吭声。

“嘴巴松开，要咬出血了……”荣禄捏捏她下巴，轻声细语引导她。

眠眠还是不说话，牙齿咬的更加用力，眼泪掉的更汹涌。

荣禄把羽绒服脱下来，披到她身上，把眠眠身体掰过来，靠到他肩上，手轻拍她后背，“没事的，没事的……”

身体感觉到温暖，稍微缓解了僵硬，在羽绒服形成的洞中，眠眠感受到了一点点安全感，神经也终于放松一些，轻轻哽咽起来。

靠墙发呆的阮风鸣听到眠眠的抽泣声，默默走过来。

“你怎么样？”荣禄拍着眠眠的后背，帮她顺气，抬头看阮风鸣，在医院光线充足的楼道，阮风鸣那惨样子看着更惨了，头脸都肿了，嘴角还破了，这揍挨的着实不轻，两个姐姐下手无情，大概一点都考虑夹杂中间的傻弟弟会不会就此毁容。

阮风鸣摇摇头，有点担心的看看眠眠，不知道怎么安慰。

阮眠眠从小长在爷爷奶奶家里，和爷爷奶奶感情的确比他和阮莺时更加亲厚。奶奶过世时，他们还小，阮莺时早熟，已经知道了什么是死亡，葬礼上，乖乖跟着爸妈，安安静静不添乱。他像个没心没肺的傻子，满院子瞎跑，跟到来的亲友要糖，觉得无聊跑去找阮眠眠分享，看到阮眠眠一个人坐在门口，闷不吭声的。他凑过去，给她糖，被阮眠眠一巴掌全拍掉了，他觉得委屈，推了阮眠眠，让她摔了一跤，阮眠眠不声不响，爬起来抓着他胳膊就咬，他被咬疼了，又满腹委屈，才假哭嚎叫了一嗓子，却引得阮眠眠嚎啕大哭起来，哭的惊天动地，任谁都哄不好。明明是他被咬了，凭什么她哭的比他还委屈。他举着胳膊给大人看，大人们都忙着哄阮眠眠，他那时候觉得阮眠眠真是讨厌透了，也跟着哭嚎二重唱起来。

到现在，他已经懂阮眠眠为什么那么哭了，也不会真欺负她了。但阮眠眠已经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咬他一口放声嚎叫了。

阮莺时扭头看着弟弟和堂妹凑在一起，抱团取暖一样，她仰起头，看着医院苍白一片的天花板，思绪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阮妈妈和王秀丽过来，带着他们几个一起去楼下挨个检查伤口。

阮妈妈没什么事，和王秀丽坐在一边，看着闺女，侄女，侄子，挨个贴创可贴，涂药水，想想这一晚可是够糟心的。

他们上楼，阮爸爸和阮叔叔兄弟两个，坐在抢救室门前的椅子上，沉迷不语。

他们带着几个孩子，在稍远的地方坐下来，安安静静等结果。

阮眠眠凑到妈妈旁边，把羽绒服脱下来递给她。

阮妈妈跟着救护车来，更是慌张错乱，身上还穿着毛衣。

一直神经紧张，都没觉得冷。

“荣禄呢？”注意到女儿递过来的是荣禄的羽绒服，阮妈妈把闺女拉近，一起所在羽绒服里。

“回去拿衣服了。”

“该谢谢人家……”阮妈妈喃喃自语。

“嗯。”

“疼吗？”阮妈妈抹抹眠眠的脸。

眠眠摇头。

“困了吗，靠着妈妈睡一会。”

眠眠摇摇头，靠到妈妈肩膀上，睁着眼睛发呆。

凌晨三点半，阮爷爷从抢救室送出来。心脏搭桥手术成功，人暂时住在ICU观察几天，但手术成功，情况比较乐观。

眠眠披着荣禄从家里送来的长羽绒服，精神终于放松下来。扭头向身后的荣禄笑笑。

一向早睡早起的荣禄，跟着她们一家折腾了一夜，现在眼睛也肿肿的，头发在墙上靠着，被压扁了，凌乱一团，神情困倦，昏昏欲睡，因为阮爷爷手术成功的好消息，眼底闪过愉悦的清辉，用温柔宽慰的眼神沉默的看着她，“没事了。”

“嗯。”眠眠眨眨眼，疲倦感袭上心头，她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荣禄的笑容还没收，眠眠突然向他摔到过来。

荣禄一惊，慌忙伸手接住她，眠眠已经陷入不知是昏睡还是昏迷之中，沉沉的倒在他身上。荣禄倒退半步站稳身体，抬手摸摸眠眠的额头，瞌睡彻底清洗，“阿姨，阮眠眠发烧了……”

刚刚露出笑容的阮妈妈，急急忙忙又奔向闺女。

因为寒冷，但主要是因为神经过度紧张引起的发烧，让眠眠睡到第二天早上都没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