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祸水罪名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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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冬猎草草地结束了。一支浩浩荡荡的行列到了景田山不到三天又折返京城了,皇帝那一张脸皮由始至终都是黑成一团的,倒增添了几分庄严,先为李启贤吹响了哭丧的号角。

赵灼然骑着马走在最前面,带领这行列,皇帝跟他的宠妃坐在第一辆马车里,芳华则在第二辆马车里。芳华闷闷地坐在马车里,时不时撩起窗帘子看一下到了京城没有。来的时候,她没觉着这路长,可回去就显得这路长得很。

李启贤的尸首先送回去了,等着办丧事。出来打猎,什么都还没捞着就先赔上了一个丞相,不管是谁干的,这足以叫赵子彻寝食难安。他的丞相,不光他惦记着,还有别的人惦记着,没准还有人惦记着他那一把龙椅呢。

芳华昨晚陪了萧贵妃大半夜,直到夜深才回去睡了一下。看着赵灼然的背影,她撂下帘子,靠在软枕上小憩起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李启贤死了,总得有个人接替,她可不愿意赵灼然摊上这一苦差。她想归这样子想,可谁当丞相,她心底也没谱。要是赵灼然当上了丞相,她俩这辈子也不知道在京城耗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后宫怎么个斗法,压根没她的事儿,可坏就坏在她是齐悦王的王妃,还是唯一的女人,谁都想拉拢一把。这个京城,她以前做梦都想回来,可现在她只想逃的远远的的。打从见过梁太后,她也觉得自己变了,不再是以前的柏芳华。以前没感觉到,可现在回过去看从前的自己,她就有这样感觉到了。从京城到都城,再从都城回到京城,她一步步变了,过去仗着有赵灼然打点一切她就懒的去想,可现在,她必须跟人耍心计。想到跟宫里的一群女人勾心斗角,她就无奈。

等芳华睁开眼时,已经进了京城。她看着自己的双手,还是跟以前没什么两样,白白嫩嫩的。她开始觉得自己不比过去了,以前能夜夜笙歌,跟赵灼然疯到天亮,但现在折腾到大半夜就顶不住了。

“王妃,到王府了。”素锦掀起马车门帘子,唤了一声。

芳华见自己的马车后面没什么人,便问:“王呢?”

“王说她进宫去,迟点就回来。”

芳华想了想也是,眼下李启贤死了朝中的事多着。她看了素锦一眼,问道:“素锦,我是不是变老了?”

芳华突然这样子问,素锦还真好好地打量起她来。跟初嫁给王府时比,整天爱臭美的芳华没显老,倒是多了几分味道。再说了,赵灼然就跟供佛一样把她供起来,风吹不到雨淋不着,吃的用的不比宫里差,李皇后也就这待遇,不,她还比李皇后好多了,人家李皇后是一个丈夫背后站了三宫六院的女人,她可是独宠。素锦笑了笑,便说:“王妃你仍旧是第一京城美人。”

“是么?我怎么感觉自己老了些?”芳华一面说,一面下马车。“以前没这种感觉,怎么今天就有了?”

“我看王妃你是睡得不好尽瞎想。我让丫头们打洗澡水,你就好好地泡一下,上床睡个好觉。”

“也好。”

被窝暖暖的,比外面冰天雪地暖和多了,让芳华这一赖就到了晚上。吃过晚膳后,她又继续打起瞌睡。赵灼然进了宫去还没回来,她猜这会儿又逗留在长乐宫。披了一件斗篷,她离开房间,站在回廊里。厚厚的雪堆积在地面上,映着月色,更加雪白无暇。明天,她打算到一趟宫里去,探望一下梁太后。

“大晚上的,不留在房里,跑出来做什么?小心冻着。”

芳华转过去见是赵灼然回来了,便说:“我还以为你会留在宫里呢!”

“留在那做什么?”赵灼然搂住芳华的肩头,一边往屋里走去,一边看着她说:“你看看你,鼻头都冻得通红,再站一会儿,我看你都要成冰人了。”

“我看你今晚会不会回来。”

“我不回来会差人回来跟你说的,以后大冬天别往屋外跑。”进了屋,赵灼然把门带上,把外面那一斗篷脱了下来,搁在屏风上。

芳华出去叫人热了一壶酒来,回来问:“你母后好点了么?”

赵灼然叹了一口气,“还是老样子,吃什么药都不见效。”今儿她趁着进宫这个机会去看一下梁太后,可梁太后压根不愿意见她。无奈之下,她只得跪在门外。这当娘的心是肉做的,又是天寒地冻的,还是让她进屋里。病了这么久,梁太后好好的一个身子骨瘦了一大半,瘦骨嶙嶙的。

太后得的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赵灼然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跟她顶过嘴,为了一个柏芳华,母子俩算是闹翻了。

芳华没问什么了。等丫头把一壶热酒拿进来后,她给赵灼然倒了一杯,驱驱寒意,“拓拔昊那事,你打算怎么办?”之前,她跟赵灼然说过一下,可赵灼然说不急,先把手头上的事儿办完才去想想。

“怎么办?他想当就让过一把瘾。”既然拓拔昊想当头头,就让他当,也好让托托头痛一把。

“你的意思是咱们大齐朝站到他那一边去了?”芳华不确定地问。

“站,当然得要站了。没我们,拓拔昊还是会如愿的,现在只不过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芳华怒了努嘴,瞟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怎么这好心眼呢!”

赵灼然龇牙咧嘴的,将芳华拥入怀里,说道:“我的好心眼可不能滥用,用的恰到好处就是胜过千军万马。”

芳华不晓得她在说什么,只当她是自言自语。大冬天的,窝在赵灼然的怀里,暖暖的。赵灼然捋了捋芳华耳后的头发丝,“芳华,你之前不是说要一个孩子的么?现在呢,皇兄挑了一个孩子,打算过继到给我。”

芳华耍的一下子从她怀里挣出来,瞪大眼问:“是哪个皇子?”

“是徐贵嫔的儿子,十六皇子。”

“徐贵嫔?哪个徐贵嫔?”芳华皱了皱眉,看着赵灼然问。进宫这么多趟了,她听过张淑仪王贵人什么的,就是没听见过徐贵嫔。

“长安宫的侧宫的徐贵嫔。”

芳华想了一下,始终没想起徐贵嫔这一号人物。她隐隐约约听宫女说过长安宫主位是荣妃,却从来没听过徐贵嫔这人。好好的,当娘的怎么会舍得把亲骨肉送给人,十有八九这徐贵嫔宫中的生活不如意,想给自己的儿子谋个出路。“她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往外送,她舍得么?”

“徐贵嫔出身卑微,能挣到贵嫔这个品位全靠生了个十六皇子。子凭母贵,她是怕日后十六皇子长大后比不上其他有名门血统的皇子,便有这个打算。”

芳华倒没想到这个徐贵嫔有这个想头,“这么说来,是她主动找上你的?而不是皇上做主把十六皇子过继给你?”

“不管是谁也好,齐悦王这一脉的香火已经有人继承了。”

“那你喜欢十六皇子么?”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的,只觉得这个十六皇子还算可以,好好培养的话日后能担当大任。”

这孩子能不能担当大任这不在芳华的考虑之内,就算他日后能担当大任估计也跟赵灼然一样,披甲上阵杀敌。“那十六皇子几岁了?”

“一岁多,看着挺活泼好动的,不怕生。”

芳华笑了笑,对这个岁数挺满意的。其实,她心底还是有点私心的,希望这皇子小到连自己的亲娘都记不住。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的,大了点就认得人,她可是希望这孩子能拿自己当亲娘看待。“你什么时候见过了?”

“前一段时间。”

“等你做完这边的事情后,我们就带着他去江南,就像普通的老百姓一样过日子。”芳华甜丝丝地闭上眼,想象着以后的好日子。

赵灼然想的可没她那么美好,毕竟眼前的事儿一大堆不说,光想到一个小孩在身边转来转去就不舒服。跟芳华想的不一样,她想这孩子在都城长大,把都城当成自己的地盘,把自己的根扎进去,别想她一样,去到哪儿都无所谓,漂浮不定的。京城是她长大的地方,可只有短短的十来年,她甚至没到宫外看过一眼就离开了。她在都城过了很多年,但更多的时间是在军营中度过的。

这就是她跟芳华不同的一个地方。芳华只想着她俩在一块,无论在哪儿都一样,一个在都城一个在军营也无所谓。而她呢,总想找个地落脚,让劳碌大半辈子的自己好好地歇歇,不让人打扰,过她跟芳华的日子。芳华想要到江南过一辈子,她就跟着江南,享受她俩的小日子。

芳华琢磨着,明天进宫给老太后请安后就去一趟长安宫,看一下十六皇子。她抱着赵灼然,嘴里哼着她娘教她的京城小调。哼到一半的时候,赵灼然给她灌了一杯酒,说大晚上的哼什么歌,还不如早一点睡觉……

一世一双人,细水长流。

早早的,芳华在华章门下了马车,走到长乐宫。梁太后本想给了她吃个闭门羹的,可叫她足足跪了两个时辰。李皇后等妃嫔来请安那会儿,只能看着,也帮不了。又是半个时辰后,梁太后才让她进去。

芳华一面让宫女搀扶自己,一面捶了捶膝盖头。这一回她可学乖了,进去后,跪倒在梁太后的床榻前,恭恭敬敬给梁太后行了叩首礼,方说:“儿媳柏氏给母后请安,愿母后福泰安康。”

梁太后坐在床上,看着芳华,一声不吭的。一旁的姑姑见她一动不动的,不慌不忙地打圆场,说:“太后,你瞧大早上的王妃就来你请安,来得比谁都早,这一份孝心可是难得。”

“是来得早,都扰了哀家的清梦。”梁太后丝毫不给面子服侍了自己大半辈子的姑姑,更加不给面子芳华。“哀家病了这么久了,怎么不见王妃来请安,可今儿来得比谁都早。”

芳华抬起头来,仰视卧病的梁太后。这个样子的梁太后就一寻常百姓家的婆婆,只是看人的眼神犀利多了。“早些日子,儿媳患病未能给母后请安,恳求母后责罚。”

“责罚?”梁太后冷笑,捋了捋额头前的头发。“几天不见,这嘴巴敢情是真乖了还是装出来的,哀家也懒得追问了。有什么事情就说吧,别在这假惺惺的,碍了哀家的眼。”

“儿媳只是想来看一下太后,没别的意思。正如母后所言,儿媳确实想跟母后说一些话。要是儿媳说的不对又或者是说错了什么,还望母后莫怪。”芳华挺直腰板,“儿媳自知母后对儿媳是怎么一个看法,也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让母后深感厌恶。但是,恳求母后站在王的立场看一下,为王着想一下。封王出宫,征战沙场,王都是无怨无悔的,也从来没违背过母后的意思。王是个女子,可她这一辈子都不能像个女子活着,她什么时候开心,什么时候难受这些母后未必比儿媳知道得清楚。传宗接代,跟一个男子成亲,这些你我都知道,王是办不到。打从儿媳知道王是个女子的那一刹那,也恨过恼过,但更多的是无悔。太后你在宫里活了大半辈子,怎么不知道男子的心说变就变,朝三暮四。但芳华可以一直陪着王到老,到死。太后真要心疼王,为什么不让她做一回主……”

“够了!”梁太后厉声打断芳华,却忍不住咳嗽起来。姑姑一边轻拍她的后背,一边轻言劝说:“太后,小心自己的身子。”

芳华看着咳得连气儿都喘不过来的梁太后,便低下头,闭上嘴。

梁太后顺气后,她指着外面,睁目说:“出去,出去!”

“既然母后想清静一下,儿媳就不打扰了。”芳华磕了一个头,艰难地站起来,退出去。把老太后气恼了,她也不想。溺水的人尚且挣扎一下,她要是什么都不做不说,光指望赵灼然,一切就不会进展。估计日后,她就别想指望进长乐宫的宫门了。

芳华没忘记自己进宫的另一件事。她去了一趟长安宫,可宫里的人说,徐贵嫔带着小皇子去皇后那儿了。她想了想,改天再见也是一样,便打算出宫了。

在太液池边上,芳华停了下来。湖面上结了一层薄冰,人踩上去,准掉下去淹死。她看了好几眼,才走开。她沿着边上走,想绕过太液池抄近道到华章门。冬日里,走到那儿都是有融雪,步履踩在上面,鞋底沾上雪不说,还容易滑倒。为此,她走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掉进湖里去。

芳华越不想出事,就有人越想她出事。就有那么一双手使劲一推,她整个人掉到了湖面上,撞破薄冰,掉到冰的刺骨的水里去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芳华是噗通噗通地挣扎几下后,才晓得喊救命,没几下就往水里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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