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说点什么啊?
仿佛听到学生们在催促我。
舞台上的戏子怎么可以一言不发呢?
“……”
张了张嘴,依然没能说得出话来。
这一刻,我无比痛恨没用的自己。
但是我忘了,舞台上不仅仅是我和杭景。在我为此而困惑的时候,有人从背后抱住了我。
好吧,这也是第二次了。
背上的柔软触感和从衬衫领口碰触到脖子的发丝出乎意料的让我平静了下来。
脑海中闪过泳池里的那一幕。
将我从狂躁的深渊拉回来的拥抱——
她就是拥有这种能让人冷静下来能力的家伙。
“别再说了。”
陈荧低声请求着。
这句话应该不是讲给我听的。
“……”
杭景摇着头叹了口气。
“无论是你也好还是那女孩,都对他太温柔了。”
“这样他是没办法成长的。”
“没关系的……”
两人进行着让我一头雾水的对话。
其实并非不能理解,而是不愿去承认罢了。
至今为止支撑着我的信念,是从“谁都不会对我温柔”的事实中诞生的自我保护。
然而现在的我潜意识里已经开始依靠他人了。
文学社陷入危机时,想要依靠江涟;被学生会卷入事件中时,想要寻求帮助;即便是站在这个舞台之上,我的视线依然落在远处那二人身上。
这样是没有办法成长的。
我突然明白林璐为何要带着江涟离开了。
——不要逃避。
林璐站在人群中淡然地看着这一切。
将我推到这样的境地,应该在是判断我“可以独自处理”之后做出的决定吧。
——抱歉。
我在心里对一直支撑着我、相信着我的女王大人说。
“谢谢”。
我低声对隐藏在人群中的江涟说。
——找到活着的意义。
竹林小屋中这句孩童的留言浮现在我脑海中。不过我既不想成为英雄也无法让别人绽放笑容。
一年前的我真的是一无所有,甚至在几天前我还这么觉得。
可在看到那片狭隘的星空之后,我才发现,现在的我已经不一样了。
看着不远处沉默不语的林琦和川小天,我想这样的关系应该能算朋友吧。虽然廉价又不可靠,至少……它们是真实存在的。
脑海中浮现出江涟坐在窗边看书的场景,那个地方虽然不是归宿,可至少能让我得到一丝慰藉。
没错,现在的我已经不是那个一旦失去和陈荧的羁绊便会崩溃的小鬼了。
可以不用再害怕了。
即使受伤,也会有人安慰自己。
即便失去,也能找到新的归宿。
“即使对你做了不少过分的事我也没有感到内疚。”
我突然间开口,令本就满脸不解的观众陷入了沉默。
杭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知道这些话是对他说的。
紧贴着我的身体因为这句话而变得僵硬起来。
“所以如果你想让我道歉,那这不可能。”
崩坏的人际关系、去世的母亲、破裂的家庭,这些东西都已经过去了。
从跟在林璐身后走出那扇门开始,我就已经接受了自己前十几年的人生,真正困扰着我的是对伤害杭景的愧疚、对自身责任的逃避以及对失去和陈荧羁绊的恐惧。
正如杭景所说,我一直将自己当做“受害者”,所以即便成了“施暴”的一方也没能好好理解这一事实。
我逃避的,正是这个事实。
林璐做到这个地步都要让我面对的,当然也是这个事实。
“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杭景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大概是想听到我的道歉。
不过,现在的我并没有这种打算。
我的话让杭景的眉头高高挑起,大概是无法理解我为何会这么说。
别说杭景,就连陈荧也因为这句话而震惊地松开了我——你就不怕我再次跑掉吗?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将想法完整的传达给他,可我打算试一下。
“海边不适合你这种脑袋有问题的人。”
我点了点自己的额头,满是恶意的话让不清楚内情的观众开始窃窃私语。
这是很正常的反应。
不过嘲笑病人这种恶劣的事由我这种恶劣的人来做是最合适的。
“你想说什么?”
杭景脸上的表情比起生气,更多的是不解。
任谁都搞不懂我想说什么。
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想说什么。
不过想要表达的东西倒是很清楚。
“你不用特意找到这里来,我早晚会回去的。”
虽然那个家空无一人,可依旧是承载了我诸多记忆的地方,像我这种活在过去的人,怎么可能放弃一切?
所以……
“先把你的脑袋治好。”
“……”
我再次错开伸出来的手掌。
不过和过去一年里不同的是,这次,我没有逃避。
曾经的朋友啊。
下次相见时,希望我们能如过去那般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