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我跟在后面的缘故,李真桦并没有像我猜的那样往商业街那边去,出了酒吧之后就直接走在去新居民区的路上。
“今天要回去吗?”
当我开口询问时,李真桦叹了口气,“明天去学校的话得回家准备一下。”
“没必要那么正式啦——”
反正你也只会以混混般的模样在学校露面,现在这样反而更好。
不过李真桦显然没有猜到我心里在想的话,解释道:“我又不是为了换装才回去,只是处理一下生理问题。”
“……”
“这种事你可以不跟我说的……”
“班长你为了带我回去这么拼,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的。”
“所以说告诉我有什么意义啊……”
害我下意识拿起手机看了日期。
记住同班女生的生理日是不是不太妙?!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李真桦突然转过身来,走在她身后的我也不得不停下脚步,迎接少女在昏暗光芒下的视线。
“我没办法面对那孩子。”
“……”
李真桦脱口而出的台词令我陷入了沉默。
因为一直挂记着这件事的关系,我很轻易就明白了“那孩子”指的是谁。
她应该猜到我来找她除了让她回学校,还带着说千秋那件事的目的,所以选择在我开口前先将这条路封死。
不过这并没有意义。
虽然先前奥塔维问我是不是她朋友时我回答“是”,不过我心里并没有把李真桦当成朋友,证据就是即便她说了“无法面对”,我现在依然不打算放弃劝说。
“你不在的这两天千秋一直在教学楼后庭散步。”
“应该是想看到你吧。”
我随口将这两天确实发生的事情当做筹码压在李真桦身上。
“她想看的只是她的‘真’和‘花’吧。”
李真桦冷淡地看着我,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产生动摇。
“现在的我已经是截然不同的存在了。”
随之而来的反击令我哑口无言。
虽然她没有说“真”和“花”是疾病这种惹人讨厌的话,不过光凭“截然不同”这四个字就足以将我击退。
在文学社社办偶然遭遇千秋时,她也说了类似的话。
“我不是‘真’和‘花’,我是李真桦,你要叫我学姐。”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真桦流露出的是真的对千秋毫不在乎的表情。
从那时起,我便确认了事情的真相。
千秋说得没错,“真”和“花”消失了。
从这个名为“李真桦”的躯壳里消失,再也没有回来的可能。
而在这具躯壳里新生的意识,便是现在的她。
“所以班长大人,请你别再跟我提起这件事了好吗?”
轻易将我击退之后,李真桦下达判决书。
当她转过身去时,留给我的背影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寂寞意味,展露在外的是仿如当初的江涟一般拒绝他人的墙壁。
虽然还有许多话想说,不过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再开口了。
沉默地走过废屋,在只有脚步声的夜间道路上感受着田垄间吹来的冷风,我不得不再次体认到夏天已经过去这一事实。
本来还想送李真桦回家,在经过我家公寓附近的街道时,不知如何弄清楚我住址的不良少女表情怪异地看着我,说:“班长大人,不用担心,我一个人回去也很安全。”
“你在说长相吗?”
“……我在说这个。”
说着她扬起了自己的拳头。
我缩了缩脖子,这家伙可是货真价实的不良,揍起人来可不会留手。
“那你小心点。”
装模作样地道了别,我回了自己家,至于明天会不会来学校的事我没有去问。
既然答应了,她就肯定会来。
既然说了那番话,她也绝对不会理千秋。
“……这样不是更糟了吗。”
第二天,李真桦果然出现在学校里。
去班导办公室喝了一个多小时茶之后,她迎着同学们诧异的目光嬉笑着回到了教室。
坐在教室最中央的林璐冷淡地看着这个不良少女,她的视线带动围在她附近的几个女生,而那几个女生又让更多学生看向李真桦的目光变得不善起来。
即便没有开口,女王大人的意志也能带动整个班级的情绪。
而大贵族步雨则只是冷笑着看着我。
我不知道在那张帅气的脸庞下到底隐藏了怎样的一团腐臭污泥,只是目光相触就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若多保持几秒这样的对视,翻涌的胃酸可能会让我在全班同学面前吐出来。
“真是画一般的情景呢——”
坐在自己座位上时,李真桦小声说道。
“嗯?”
“《最后的审判》。”
“……”
完全不一样吧!
你把那副神圣意味的圣象画跟校园霸凌联系在一起,就不怕基督徒宰了你吗!
我的愤慨当然不能传达到她心里,在吐槽她充满槽点的举动之前,我还需要考虑另外一件事。
那是前天被肆和陆悦提起我才想起来的,始于上学期的曝光危机。
课间,我将消息灵通而且说得上话的林原叫到屋顶。
“告白也要挑充裕的时间啊,午休什么的……”
一本正经说着废话的林原扬了扬手中的文件夹,“而且我现在很忙,有什么话快点说。”
“关于杭景那张照片的事——”
“这事你不是解决了吗?到现在都没怎么传出关于这事的风声。”
“嗯?”
林原的话让我不由一愣。
我从头到尾什么都没做,而且看步雨那表情也不像是良心发现打算放过我的样子。
肆和陆悦他们听到的传言也证实了林原曾经的预言。
既然如此,她现在为何会觉得我已经解决了?
似乎察觉到我们话题间的差异,林原想了想,说:“或者是他在找一个更好的时机。”
“……”
步雨阴测测的表情闪过我的脑海,如果他真的像林原说的那样潜藏起来,等待给我致命一击的机会,那他会选什么时候呢?
“我觉得你最好和他谈谈。”
林原扔下这个建议,拿着她的文件夹离开了屋顶。
仔细想想,我和步雨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仇,一切的矛盾皆起于林璐在卸下会长之职之前以近乎侮辱的形式拒绝了夏弘文的告白,那之后的欺凌事件中他拿出了这张照片,不过在最后关头因为我和林璐的缘故而没能将之公布开来,只有班上的部分人知晓照片的存在,并且还不清楚照片中的人和我的关系。
对他而言,我是破坏他朋友恋情,使他朋友受到伤害的可恶第三者,不过我只是觉得自己无辜躺枪。
如果能说得通的话——
抱着这样的念头,我在时间充裕的午后将步雨叫到屋顶。
……当然不可能是告白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把那张照片删掉。”
面对我这样的开场白,步雨没有回答,只是不屑地看着我,说:“我就想你也该来找我了。”
看着这个表情,我便知晓了结局。
果然,有些事情是没办法说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