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佛面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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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羽在厨房中整整守着那服汤药守了一个半时辰,终是将其按照陈怜生说的方法熬好。

见汤药可服之后,仙羽喜出望外,小心翼翼端着药炉,倒了一碗汤药,若是凡人如此,只怕烫也烫死。

看着那碗汤药,仙羽俯下身子闻了闻,闻得直皱眉,又用手指轻轻蘸了一点,放进嘴里尝了尝,直苦得她吐了吐舌头,险些将那碗汤药直接扔掉,心道莫不是自己熬错了?怎的这般难喝?

但仔细回想,熬制过程定然没错,那便是这碗汤药味道本就该如此,他怎也不理解,这么难喝的一碗汤药,怎能治病?

胡思乱想了许久。,她才端着那碗汤药,往陈怜生的卧室走去,到得床边之后立时皱眉道:“你莫不是开错了药?又臭又苦,难喝得很,怎么治病?”

陈怜生一愣,才反应过来仙羽怕是没怎么喝过药,当时她受伤之时大多时间都是昏迷不醒,汤药大多也是昏迷的时候喝的,醒转之后便已然恢复,怎也不愿喝药。

如此,那她不知良药苦口,亦算不得奇怪。陈怜生笑了笑道:“让你偷嘴,药都要偷着喝上一口,怎不苦死你。”

仙羽顿时急了,委屈道:“不是的,我没有!我只是想帮你尝一尝。”她其实只是好奇,这能治病救人的汤药,究竟是什么味道。

仙羽每次这个模样的时候,真个便如小女孩般可爱。陈怜生心中一叹,却是一傻丫头,道:“先将汤药放下,扶我靠在床头吧,然后把汤药给我喝。”

仙羽点头,回头看了看,将手中那碗汤药放到桌子上,然后回来扶陈怜生坐起,才去取那碗汤药,递给陈怜生道:“你真要喝么?真的很苦!”

哪有不苦的药!陈怜生接过汤药,面不改色的喝了下去,道:“世上汤药,大多苦口,但却能治疗病症。此因汤药乃各种药材熬制而成,而那些药材,本就味道不仅相同,融得一起,便是苦味。”

仙羽未看过关于医术药材的书籍,对此一无所知,但也听懂了陈怜生的意思,那便是良药苦口,接过药碗放到一边后道:“能治病的话,苦一点倒也无妨的。”

陈怜生点头道:“药理一道,博大精深,我并未学到深处,但我父亲便于此道成就非凡,他便可配出既能治病又不苦的药来。”

仙羽奇道:“那你怎不让你父亲来为你配药?如此你便不用喝那苦药了。”

陈怜生摇头笑道:“区区风寒,何足挂齿?喝上两天汤药,怎也好了!父亲整日繁忙,我又何必劳他忧心?”

仙羽点了点头,道:“那你教我医术药理吧,日后你再病了,我便可以将你治好。”

陈怜生早已想过此事,但他的意图却并不是让仙羽帮他治病,而是想让仙羽在学习医术药理的同时,也去学那济世救人的医德,点头道:“好啊,我可以教你的,但学医学药,只救一人,定学不好!”

仙羽不解道:“为何?我很聪明的,定能学得好!”

陈怜生话音渐渐严肃,道:“医者立世,当有济世救人只心,当有无私无畏吃苦耐劳的精神,医者治病救人,不仅需要高超医术,还需一颗仁心,一颗善心,一颗一视同仁只心!”

仙羽愣道:“人哪来那么多心,不就一颗么?”

这句话险些将陈怜生给逗笑,忙忍住道:“一颗心,却能装下很多东西,一人为恶害人乱世,那便是这颗心还生出了另外一颗恶心,一颗祸国殃民之心,一颗肆意妄为只心!一人若兼济天下,救助众生,爱护他人,那他这颗心,便是还生出了一颗善心,一颗济世之心......人可以有很多心的,善恶是非,皆由心生!”

仙羽这次听明白了,陈怜生口中的那些心,并不是真正的阴心脏,道:“比喻么?”

陈怜生点头道:“便是比喻了!医者需仁心,方能不辞辛劳不分贵贱的治病救人,需得一颗善心,见不得世人受病痛之苦,方能发愤图强,钻研医术药理,方能救更多的人,还需一颗一视同仁之心,治病之时不分贫贱,生死面前亦不放弃,唯有如此,方能救好更多的人。医者立世,当已治病救人为己任,唯有如此,方能于此道有所成!”

仙羽想了想,道:“你说的这些,我可能永远不会有。”

她不善良,不慈悲,亦视生命如草芥,医者所需品德,仙羽倒是真个一样也没有。她想学医术,并不是想济世救人,只是想为陈怜生治病。

陈怜生笑了笑道:“不打紧的,待你学会医术药理,总能理解一些医者仁心的道理,即便明白得跟少,亦不打紧的。”

陈怜生想让仙羽学习医术,便是为此。因仙羽性情耿直且有些固执,心地纯良却不善良,是以想让她学习医术药理,终能从中学到些济世救人的道理,亦能从医术典籍中感受到医者先辈的大善心。

如此,对她学着做一个普通人,定有一些帮助!其实陈怜生至始至终,都不曾指望过仙羽能为多少人治病,能救多少世人......

仙羽点了点头道:“如果不需要这颗那颗古古怪怪的心,我定然学得会的。”

陈怜生哭笑不得道:“那只是一些医者为人处世的道理罢了,你若学医,终会理解其中深意,医术药理可治病救人,习此道者,大多为抱负远大且心地善良的人,你学的同时,去用心感受便会懂了。”

仙羽点头道:“好!我也有一颗心的,虽跳得比你们的快,但想来它跳得快些,生出什么善心仁心的速度,亦会快些,那我医术药理,亦会学得快些。”

陈怜生真的不知这句话说该怎么接下去,仙羽心跳比常人要快,那是因为她并非凡人之身,是以气息血脉流动走势皆与凡人有异,那心跳速度自然也与凡人不同,这与生不生得出善心,似是没有多大关系......

陈怜生和仙羽一起的时候,似是总有聊不完的话儿,对于医道医术医理医德这些话题,二人竟也能从午后不知不觉便聊到了夕阳西下。

虽然这一段谈话中,并没有真正聊多少跟医术药理有关的东西......陈怜生突发奇想想让仙羽学习医术,不过是听过仙羽讲述自己的故事后,对其力量和身份有了更深了解,心中有些忧虑而已。便希望仙羽能在学习医术药理的同时,能感受医者的医德和仁心,这对她学着做一个寻常普通人,亦是好的。

而仙羽想的更加简单,她从未想过救人,如此执着的想要学习医术药理,不过是为了以后陈怜生生病之时,她能为其治病。此时此刻,对于仙羽而言,这世界上再无比陈怜生更重要的人。

晚间时分,下人依旧送来美味饭菜,陈怜生见今日所送饭菜已添可些清淡菜肴,还有一盆药粥,便知自己父亲已然知晓自己生病的事情,但想来陈昭云也知不过重一点的风寒而已,是以除了吩咐厨房饭菜上注意,并不打算多管。

仙羽倒想不了这许多事情,已然饿了快一天一夜的她,将陈怜生的药粥都喝了大半,还觉得味道颇为不错,亦是令陈怜生哭笑不得。

接下来的几日里,陈怜生少有下床,一切事情皆是仙羽忙前忙后,熬药,取药等等,皆亲自动手,不愿假手于下人。她倒真应着自己所说的话,几乎时时刻刻都陪着陈怜生。

这令陈怜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有病在身本该静养,但仙羽的陪伴便是坐在他床边,拿着一本医术书籍或者药理调典籍,起初倒是自己在看,但医术药理中的学问门道,本就晦涩难明,她又哪里能够轻易看懂?是以最终便变成了,陈怜生拿着典籍,一字一句一页的为其解释,从人体奇经八脉五脏六腑,到各种病症症状和医治方法,以及各种药物药性药效,他都一句句的教给仙羽听。

这令本就有病在身的陈怜生疲倦不堪,几日下来,病症倒没有半分好转。

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仙羽是聪明还是傻,她能只听一片便将那些深奥医术药理记下并理解,但却似乎忘了陈怜生是个病人,每日汤药不断,却忘了想陈怜生为何不见好转......

但陈怜生倒也不怎么心急,这场病好得慢些便慢些吧,累一些又有何妨?他从最简单的医术药理开始去教仙羽,到得后来,仙羽终能自己看懂典籍,他倒也十分开心。到得后来,便是仙羽自己坐在床边看的时间多,问的时间少了。

陈怜生亦终于可以落个清净,疲倦或不舒服的时候便睡一会儿,醒来的时候,看着认真阅看典籍的仙羽,偶尔为其解答疑惑,倒也不觉得无聊。

便是这般情形下,陈怜生这场本不该严重的风寒,竟奇迹般的持续了半个月之久。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仙羽几乎将陈怜生的竹林别院中关于医术药理的典籍阅看了个遍,其中大半还是陈怜生后来吩咐下人送来的,是以仅仅半月时间,若单论医道理论,仙羽真个已经学有所成。

但至于真个能否学以致用,陈怜生心头真个没底,亦不敢让仙羽去贸然实验,便想着身子再恢复点,不再一动便累的时候,便带着仙羽去百草药田,让她将那些从书中看来的药材,与现实之中的药材一一比对,毕竟典籍中大多药材,图画太过抽象......

这算是个风和日丽的清晨,陈怜生终可下床,第一件事情便是里里外外好好洗漱一番,然后到院子中和仙羽一起吃些早点,他已很久没和仙羽一起这般吃早点了。

仙羽是一个很喜欢说话的人,一般情况下,她只有两个时间是话少的,其中乃是赏看美丽风光事物之时,比如看那花海,她便不会说话,因她很喜欢美丽的事物。其二便是吃饭的时候,因为仙羽真个算是一个馋嘴的人儿,吃饭的时候,美味饭菜可完全占据她的嘴,令她没有时间说话。

可今日这满桌的点心,似并不能占满她的嘴,因她一直都在皱眉思索。

这是一件很反常的事情,陈怜生大伟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情竟能令仙羽忘了吃东西,笑道:“仙羽,你在想什么?饭都不想吃了么?”

仙羽回过神来,摇头道:“我今日学习医术药理,觉得此道颇为神奇,不控六道而能影响人之生死,确实神奇!通过药物治病,以此救那些病危之人,让他们不至于丧命,但救人之人其实并没有多大本事,只是通过寻常药物,便可救人性命,确实了得。”

陈怜生以为仙羽学了那么久的医术药理,该会对仁心医德有所思索,不料那纯粹是自己多想,仙羽下一刻会有怎样的突发奇想,陈怜生永远也拿捏不准,道:“对症下药,医者之能,此道也算人间一门本事,只是可能与你理解中的力量不同而已。”

仙羽理解的力量,那是令星移斗转,令生死轮回......医道虽奇,可亦不能令她多么惊奇,感慨自有,但却不能令她震撼,点头道:“你说的没错,这却算是凡人的一门本事,医者一道,究竟是从何人何时而起?区区凡人,能有此心,亦算得上了不起了。”

陈怜生想了想道:“若真个算起来,从人部落而居开始,族中便有懂用草药治病治伤的人,但那时人们对医术药理的研究并不深,是以一些并不大的病或并不重的伤,亦不可治。后来,神农尝百草而知百草药性,将此广播人间,令医道渐生,这便是我从古籍和历史中看到的,神农尝百草之后,医道发展便逐渐成熟,亦有愈来愈多的人学医学药治病救人,医者一门,逐渐发扬光大。”

仙羽看过历史典籍,知陈怜生口中尝百草的神农,距今不过几千年,那医道发展至今亦不过千年而已便有此成就,她亦不由一叹,道:“我终明白凡人为何能用今日之鼎盛,几千年光阴传承,将古人智慧不断完善,而成今日医术药理之道,以此救人争命,却也算得上了不起。”

她的时代没有医者,世间只有弱肉强食,济世救人之道,提也休提!是以她对医者一道,还是颇为惊叹。

医道发展至此,其间不知有多少先辈的无私奉献,陈怜生又与仙羽一一说来,他简要着说,倒也没说多久,说完后道:“这便是医道,这便是凡人立世根本的一种,我们凡人,是否也有令你感慨惊讶的地方了?”

仙羽点了点头道:“我曾以为帝俊便是凡人中最了不起的人物,虽禁锢了我,我却也不得不承认,此人非凡!亦得承认,这个人有能力带着凡人在人间站到更高的位置,因他力量修为之强,我亦不得不惊。但你们这个时代的人,没有他那般的强大力量修为,却仍可成天地主人,国度,法纪,责任,礼仪,这些东西令凡人不再是孤独的个体,而是能彼此依赖共生的一个群体,建立规律约束众人,建立礼仪约束人心,令凡人的生活井井有条,这亦令我惊讶。”

陈怜生一愣,不料仙羽古今对人间的了解,已是这般深刻,笑了笑道:“因为凡人太过弱小,若不想办法,怎能传承至今?”

仙羽点头道:“这倒是,蛟龙可翻江倒海,凤凰可焚尽九霄,白狐望月封天,金乌唤日灼世......那么多强大的生灵,谁曾想最终这个天地的主人,尽是区区凡人?”

仙羽前面那半句话,陈怜生几乎一句也没听懂,但后面那句,他却听得明明白白,不由好奇道:“史笔所及终归有限,诸多往事自成传说!人的历史,究竟是怎样?如今记载,不过几千年,我觉得远远不止于此。”

陈怜生的母亲乃是岭南大黑天苗寨后人,那是一个充满传说故事的地方,大多数人都说,那是魔族的后代。但这些终归是流言蜚语,大黑天苗寨乃上古九国九黎后代,此处收藏着上古九国少有的遗世典籍,陈夫人亦是因为这些典籍,方能习得九黎古法,成已医术名扬四海的医君!

虽然十七年前大黑天苗寨被毁,几近灭族,但陈夫人以前却带出来了一些古籍,收藏于药君楼中,是以陈怜生有幸阅看。亦是因为陈怜生看过这些古籍,所以他知晓,在史书传说都不曾提及的光阴中,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那时的医术已然十分高明,甚至超越了如今,可那般辉煌的历史,今日怎会无人知晓?

仙羽想了想道:“我亦记不得多少年啦,反正很久很久,世间便已有人,他们和其余强大的生灵共同生存于天地之间,并非天地的主人......那时候的阳光还没有如今温和,风雨亦比如今猛烈,凡人不过是最卑微的生灵之一,我未赋予他们强大的力量,但却赋予了他们和我相似的身躯,赋予了他们智慧,令他们亦可在那个时代存活下去。”

陈怜生又是一惊,仙羽的话意味着什么?太过于令他震撼!这个此时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女孩,曾经或许真的是这片天地间最至高无上的存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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