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帝王之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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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湘琴道:“所以你二十年前便猜到今日结局了么?所以你不择手段,也要尽快画出一个盛世帝国的轮廓?”

不知怎的,杨广就如忽然老了几岁一般,再无方才指点江山的意气风发,沧桑道:“若有可能,我想整理文化,推广学堂,商通国外……只是时不我待!”

岳湘琴心中莫名忧伤,她能理解杨广,这位帝王文武双全,旷古烁今,却不被世人理解……

世人只知道,他们能否吃饱,能否穿暖。

他们不知帝国根基,不仅仅是人而已。

杨广目光转到杨逸身上,道:“我本以为李丫头人才武功便是女中豪杰,能为你研磨添香,同书山河画卷,却不料你小子福缘深厚,竟有这样聪明的女子助你?”

杨逸急道:“大哥,你什么意思?我不会打仗,不会治国,当不了皇帝,你莫害我!”

杨广看了一眼岳湘琴,道:“她会!开国需得暴君,治世只需仁心。我已颁下诏书,虽然无人遵从,但终归会让所有想当皇帝的人,对你生出心思,有些事情,由不得人选。”

岳湘琴皱眉看着杨逸,细声道:“你想当皇帝么?”

杨逸摇头,坚决道:“我当不来,当个王爷都是假模假样。”

岳湘琴道:“那我不给你出主意打天下,我帮你打架便行。”

杨广开怀大笑,摇头说了几个好。便道:“你们走吧。”

杨逸急道:“你不跟我们走?宇文化及勾结魔门仲玄,他们要杀你。”

杨广一笑置之,道:“天下能杀我,不过寥寥数人而已,魔门五帝,均不在此列,不必多想。”

岳湘琴点头道:“你这么说,该是没错的。”她和杨广一番交谈,倒是投机,竟也不再叫他陛下。

杨逸依旧不依不饶道:“不行,你一个人怎敌得过这十万兵马?跟我走了才是,反正帝国现在已不是你说了算,不需你来治。”

杨广呵呵一笑。

岳湘琴脸色一变,急道:“他要……”话说一半,便被杨广封了穴道,再来不及提醒杨逸。

杨逸也是如此,眨眼间便着了道,只双目瞪着杨广。

杨广道:“不知你在何处学了这牛脾气!”又对张丽华道:“送他们出宫,寻个安全的地方。”

张丽华点头应了。

夜空中一颗流星滑落,杨广在窗口仰头凝视了许久,叹道:“时不我待!”

历史的轮回从不在乎是非错对,

它要来,一切成空。

时间的洪流从不怜惜谁是王者,

它往前,一杯黄土。

杨逸醒来时,已不知身在何处。

他被人放在床上,盖着锦被,动弹不得。

身旁淡淡女儿香气袭来,提醒他岳湘琴也被放在同一张床上,虽然心中尴尬,不免要大骂杨广好不正经,但此时却没有同床共枕满室桃花的温暖气氛。

他说不出话,提不起丝毫功力。

“还没找到?”

声音从隔壁传来,是个女子说话,透着不属于她的刚正气息。

有人恭敬答道:“回李公子,手下的兄弟们在城里四处打探,此时也未寻到南王踪迹。”

若是杨逸能够说话,势必要惊出声来,那边的女子声音,便是平阳。

暗道:“她来江都寻我作甚?”又想起杨广的话,心中感叹,却是给他找了个安全的所在。

隔壁沉默许久,平阳才道:“继续找吧,切莫露了行藏,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众人应了声,便响起脚步声,想是退下了。

又是许久不见动静,才听得平阳悠悠叹道:“王爷啊,平阳放不下你。”

杨逸这才明白,原来是平阳放心不下,不愿看他来江都涉险,竟跟了来。心中感慨道:“值么?”又听见身旁岳湘琴呼吸声急促了许多,想是已经醒了,顿时觉得为难。

心道:“我杨逸一无是处,怎承受二位如斯情意?”

隔壁传来吱呀开门之声,杨逸便又凝神听了起来,不再胡思乱想,徒然惹得心烦意乱。

那边平阳道:“二哥。”

想来人该是李世民,他道:“探子来报,宇文化及调兵遣将,蜀冈十宫已经尽数被禁卫军围了起来,只怕他要雨今日动手。。”

平阳道:“他不是已经动手了么?软禁杨广皇后嫔妃,还把杨广困在行宫。”

李世民道:“不然,宇文化及杀不了杨广,昨夜杨广颁下诏书,传帝位于南王杨逸,此事已传了开去。”

片刻沉默,平阳叹道:“该是真的,宇文化及大可不必用此事作假,此时杨广诏书已无威信可言,他公开此诏书,正好将南王推到风口浪尖,让各路反王视他如眼中钉。只是不知杨广为何行此举,平白害了南王。”

李世民道:“此举无差,杨广的兵力虽分散各处,但终归仍然有三十万之众,这些官兵的统帅忠于帝国,若是杨广不下诏,只怕便要落得自立为王,却又无心争帝,被人收编或者解散,杨广给了他们一个信仰,纵使自立,也不会各自为政,乱拼乱打,害了自己不说,更害了许多无辜百姓。”

杨逸听得啧啧称奇,心道:“李世民确是聪明,竟能将大哥用意猜了个七八。”

李世民又道:“正因为如此,我才害怕宇文化及有诈,也许南王已落入他手,此时他大张旗鼓把诏书告示天下,实际起的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之祸心。”

又安静了一阵,平阳才道:“且算作南王落到了宇文化及手里,二哥帮我猜猜,他会把王爷关在哪里?”

李世民道:“只能是行宫中。”

“为何?”

“宇文化及的将军府乃是以前一座富商大宅,虽然面积颇大,但不适用宇文化及行军打仗布防那一套,院落设计,房间格局,都是普通江都林园风格,几进几出,视野却不开阔,极不利于巡逻和防守。但行宫不同,只需找一处孤立殿堂便可用军队围得水泄不通,一劳永逸,何不如此?”

杨逸由衷佩服李世民,思维竟如此滴水不漏,将方方面面都推算得清清楚楚。

却听平阳道:“我要设法入宫。”

李世民道:“不行,我们并不能证明杨逸已经落入宇文化及手中,江都宇文化及兵强马壮,由不得我们乱来。”

片刻后,平阳依然道:“我必须进宫。”

李世民叹道:“既然如此,二哥陪你。南王于你有救命之恩,又是个仁义无双的人,我们同去查探一番。”

平阳当机立断道:“也好,我命十二城中潜伏在宇文化及军中的兄弟报出禁卫军防御图,我们尽选高手,寻破绽进去。”

李世民道:“也好,我命十三血骑安排好快马船只,备好逃跑线路,再来宫中接应。”

二人细声讨论了一阵,全是如何巧妙潜入行宫,路线,人手接应,如何救人,亦或如何脱身等话。

定下计策,便都出门了。

杨逸心道:“大哥还让我当皇帝,不说其他人,单单世明兄和平阳丫头,我便不是对手。”

心中焦急,祈祷穴道快些解开,万万莫要二人前去行宫,万一出了差错,只怕他一辈子都得内疚。

又过了一个时辰,功力方能提起,忙运功活血,待得能动弹了,弹坐而起,长长舒了口气。

见岳湘琴仍然动弹不得,便帮她解了穴道。

岳湘琴突然坐起来,脸透红霞,瞪着他不说话。

杨逸不解道:“怎么?”

岳湘琴嗔怒道:“李家姑娘便是李姐姐?建成大哥的四妹妹是不是。”

杨逸道:“你认识的?”

岳湘琴道:“怎么不认识……”但突然想起平阳方才的言语,收住话头,心道我若这般不依不饶,且不说我不是他的妻子,就算是了,也被李姐姐比了下去。

杨逸来不及多想,起身道:“我们去拦她,莫让他们进宫。”

说罢便开门欲出,却见门口一红衣女子笑盈盈的看着他,正是霄云公主燕红衣。

杨逸一愣,旋即明白杨广所说安全处并非指平阳所在,而是霄云。

燕红衣毫无让路的姿态,笑着道:“王爷要出去么?”

杨逸心道,这也须得问么?但这话不能说出口来,只道:“姐姐这是何意?”

岳湘琴看到燕红衣在此,心中有些欣喜,暗道杨逸这次无论如何也没法去寻平阳了。

燕红衣道:“你可知今日这江都城将要发生什么事情?”

杨逸暗道,我还不曾出门,怎地知道。

岳湘琴仅仅思索片刻便道:“宇文化及要动手了。”

燕红衣一笑,赞道:“妹妹好聪明。”

其实二人早已听到李世民和平阳的话,现在一个装聋作哑,一个却说了出来。

转身向屋里走去,走到窗户前推开,笑看着杨逸二人,道:“来看看吧。”

杨逸虽然不知这是何意,也还是来到窗前往下看,顿时心中一震。

此时方才正午时分,但往日车水马龙的江都城,整条街道竟见不到一个行人。

燕红衣道:“我有话要给你说,你听完再决定是否要去,若还要去,我绝不拦着你。”

杨逸点头道:“姐姐请说。”

燕红衣目光落到岳湘琴身上,悠悠叹道:“那时王爷无论作了怎么样的决定,还望妹妹千万莫要生气才是,就算看在姐姐我的面子上。”

岳湘琴不知她为何说出这话,但心中还是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皱着眉点点头,美目中却含着道不尽的心忧。

燕红衣道:“你大哥是个了不起的人。他是我见过最有理想的一个皇帝。”

岳湘琴心道,这也须得你说?她早已觉得杨广了不起,就算没有昨夜一番交谈,仅仅杨广半生所为,便已然称得上了不起。

燕红衣指着房间内的桌椅,示意坐下说,便当先坐下,续道:“他这半生做了许多大事,但有一件至今还未完成,他绝不愿就这么死了,纵然宇文化及十万兵马围城,再加上魔门大黑山高手,他也不会死在江都。你该知道,他绝对可以做到。”

岳湘琴奇道:“究竟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

燕红衣道:“说与你们听了也无妨,除却朝廷,你们觉得谁对这个国家影响最大?”

杨逸想了想道:“三门六派!”

燕红衣道:“是了,但三门六派毕竟是宗教或者江湖门派,虽然势力强横至能影响国家,却也不是你大哥心忧处。明面上的所有人,都不能使他畏惧,但有一个人或者一个门派,使他发动了高丽之征,你说他是否该忌惮?”

杨逸和岳湘琴默然对视,实不知道三征高丽竟然别有隐情,竟是杨广被人算计而为。

燕红衣神色忽地凝重,正色道:“那人放出了尸傀,仅此一手,便改变了整个世界。”

岳湘琴不解道:“尸傀虽然厉害,但也绝不算是能影响天下的。”

她说的并没有错,尸傀虽然是绝世妖魔,但终究不会参与帝国中是纷争。

燕红衣道:“错了。这天下其实谁当皇帝都不打紧,纵使是个昏庸无道的人,但他还是个人啊。”

岳湘琴恍然大悟道:“确是如此,无论是战争还是和平,这许多年的纷争的核心终究是人,却有人将神话传说的妖怪引入了凡尘,这就超越了纷争的范畴。”

燕红衣欣然道:“当真一点即通,聪明伶俐。当年有人不知用何方法,竟将长白山脉火山引至爆发,从那以后,尸傀便涉足人间。不仅如此,还有一个水灵风横空出世,从那以后,这个国度,便不仅仅属于人。”

杨逸和水灵风算是熟悉,颇觉此人虽然神秘莫测,但实在算不上什么恶人,不解道:“水帝君虽然行事古怪了些,但为人却是好的。”

岳湘琴摇头道:“错了,无论他是好是坏,都不算什么的。最重要的是他必须是一个人啊!若是神话故事中的妖魔神仙终于出现在这个国家,后果你该是想得到的。”

燕红衣接口道:“也许这场战争,不仅仅关乎帝王之位,还有这片土地,是死人的,还是活人的。”

杨逸心中一阵骇然,他此时都不甚明白其中关节,但也想到有人能行此事,那背后隐藏的野心,会是多么大。

燕红衣道:“这些虽然全是猜测,但你大哥绝不愿他辛辛苦苦勾画出的帝国未来,被这种威胁改变!所以他不会死在江都,他还要查这背后隐藏的秘密。你也不用为他的安危冒险闯进宇文化及建造的龙潭虎穴,懂姐姐的意思了么?”

杨逸心道,你说这许多虚无缥缈,却是想阻止我进皇城么?但他终归心中感激,其实他和燕红衣并不熟悉,人家堂堂突厥公主,为杨广前来江都是情,为他杨逸费这些口舌,便是明明白白的义。还是感激道:“谢谢姐姐劝告,但是。。。。。。我还是必须去的。”

岳湘琴忽然一阵愣神,此时杨逸的模样该是和方才的平阳一模一样,不禁心生感伤,想着若是把平阳换成她,杨逸是否还会不顾重重危险前去相救。

饶是她聪明绝顶,也得不出肯定答案,但是她却知道,若是杨逸真个被宇文化及困在皇城,她定会想方设法去相救。

一念及此,道:“我也去,我能帮你。”

杨逸深深看了岳湘琴一眼,叹了口气道:“你又何必?”

岳湘琴笑道:“你武功不好,让你一个人去太也危险。”

燕红衣看着二人,颇有感触,道:“你不该的,老师曾言你在这江都城中有丧命之忧,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何苦来的?”

岳湘琴却心道,他若不是这般性情,便不是他了。

杨逸并未觉得此举有何不妥地方,道:“平阳前去寻我,我得寻她回来。”

这本是没错的,错便错在身边有个岳湘琴而已。

少女心思她不曾懂得,也不愿多想,其实也就简简单单,平阳真心待他为他犯险,他前去阻止而已。

哪里有什么纠结处?

说罢起身对燕红衣拱手一礼道:“姐姐恩情,他日若有缘相见,再行相报。”

说罢便和岳湘琴去了。

燕红衣正正出神许久,叹道:“世间多少痴儿女!”

此处比邻皇城,时有禁卫军来往,已经看不见普通百姓出入。杨逸二人依旧穿着昨夜的禁卫军军官服饰,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杨逸心忧平阳,生怕她为自己遇到什么危险,那时他追悔以是不及,是以行得极快。

约莫一刻钟时间,便来到皇城之中。

只是不知为何,方才万里晴空此时已然乌云密布,风声阵阵,怕是要下雨了。

见皇城入口并未出现任何紊乱迹象,松了一口气,心知并未有何打斗,宇文化及早已控制了皇城,是以在此夺位之时,也并未有何乱象。

二人就这么走在道上,也不见谁来阻,杨逸道:“我想了一百种逼宫时的情形,只是从未想过会如此风平浪静。”

岳湘琴跟在他身后道:“只怕真个大乱,这时你已急的话都不敢说了。”

杨逸看她一眼,只见丫头此时满脸不情不愿,目中含着复杂情绪,心中一紧,不知又是为何惹到了她。

岳湘琴道:“你莫看我,快些走,你的李家姑娘也不简单,不知道潜到了何处去了。”

忽地,豆大的雨滴从天际落下,顷刻间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杨逸奇道:“似乎我走到哪里都能碰到突然变天。”

也只是感叹一声运气,便和岳湘琴向宫门走去。

江都皇城不如长安和东都洛阳中的皇城般工程浩大,但也不算小。

杨广登帝位以来,便大肆修筑扬州,更名为江都,一手缔造大隋三京局面。而他在江都所居宫殿便在江都城北,称蜀冈十宫,松林宫、归雁阁等便是次列,而最为辉煌的当属依山傍水亭台高筑的临江宫。此时杨广便被困于临江宫中。

二人入了皇城,不知又穿过几个花园,路过几个楼阁,均不见有什么奇异地方。

杨逸心中啧啧称奇,暗道宇文化及倒是做了件前无古人的事情,逼宫竟能逼得如此风平浪静,也不知是否后无来者。

岳湘琴道:“这雨越下越大,我们去临江宫便成,世民哥哥他们若是入宫了必然会去那里寻你。”

杨逸想着也是此理,平阳既然认为他被困在宫里,宇文化及又要逼宫,到临江宫去寻自然是理所应当。

便和岳湘琴冒雨而行,向着临江宫去了。

只是一路行来,渐渐起了异常,禁卫军不断的冒雨涌向临江宫方向,杨逸心道莫不是平阳在那里和宇文化及的人打起来了,有此念想,再不迟疑,和岳湘琴加快速度,随着禁卫军去了。

临江宫此时已然被禁卫军围得密不透风,远处还不断有人涌来,只是并无喊杀声传出人群,显得极度不合理。

废了老大劲,临江宫前的广场前站定。

此处可俯瞰长江,而宫殿群中的望江台上,杨广和宇文化及并肩站立,并无一丝一毫剑拔弩张的味道,只是神色凝重的望着长江。

杨逸好奇的看向长江,他方才不曾注意有何异样,此时一看,心都快跳了起来。

江水不知何故,竟如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层层叠叠的浪头一个接着一个拍在江边崖上,水位疯涨不止。

这么涨下去,只怕不到半个时辰,便会将这皇城给淹没掉。

那望江台上,杨逸眉头紧皱,眼观鼻鼻观心,一手负在背上,一手掐动繁复的诀法,嘴唇张合不休。

这许多禁卫军都在瓢泼大雨中望着长江,面露不敢置信的神情,没人说一句话。

杨逸眼见着水面疯涨不休,暗道奇怪,这雨势虽大,但绝不至于能在顷刻间灌得长江疯涨。

层层浪千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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