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皇帝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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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问达来的很快。他这几日一直在寻摸着私下见天子的机会, 不是为了政事, 而是为了晋商那些人。因为他是陕西泾阳人,与那些被下了大牢的晋商们,有着转弯抹角的姻亲关系。他知道那些晋商该杀, 给他们求情的事儿, 是坚决不会做的。但是他奢望着能求到新君额外开恩, 赦免了那些女眷和孩童。

张问达到来后, 魏朝替天子把事情解说与他。张问达明了少年郎的心理,在变声期间嫌弃自己的嗓音不想说话。带魏朝解说之后,张问达看向天子。

“陛下这御史人选,要从既往的兵科给事中里挑,是吗?”

朱由校看着张问达摇头。

“那是?要选有内秀之人?”

朱由校点点头。刚才说话太多,他现在是一个字也不想说了。

“此人只管看, 然后回来报告?”

朱由校再度摇头,不想与张问达继续打哑谜。

“有内秀, 能辨得出什么时候该说话。在遇到诚意伯刘孔昭、兵部郎中刘元珍以及戍边将领有疏忽不到的时候, 知道什么时候该开口,什么时候闭嘴。既不能激化矛盾、也不能视而不见隐患。”

张问达开始犯难,御史里直言之人比较多, 能达到天子要求的就很少了。他突然间想到一个人。

“陛下,臣推荐王德完王子醇, 他是广安人, 万历十四年进士。初由庶吉士, 改兵科给事中, 后来累积考绩升迁为户科都给事中。既知兵事又知钱粮,神宗时因卫先帝而被杖责除名。先帝时召回,启为太常少卿。经这些年沉淀,他再度回京与往日大有不同。老臣尝与周明卿言,欲意擢其为左佥都御史。”

“万历十四年进士?差不多要六十左右了吧。巡边辛苦,须骑马出行。”

张问达尴尬,干笑着躬身道:“是,陛下说的有道理,他与老臣年庚相仿,是老臣考虑不周。”

张问达又想了一会儿说:“陛下,现在留京的御史中数唐世济唐美承最接近陛下的的要求。他是隆庆四年(1570)生人,万历二十六年(1598)进士,籍贯浙江乌程。初授宁化知县,后以廉卓,提为监察御史。此人聪慧,对兵事热衷,又有为县令的历练,不缺对粮饷等经验。”

朱由校算了一下他的年龄,遂点头道:“此次巡边的目的,是为了查缺补漏,堵住任何可能向建奴走私粮食、兵器、火药等。不如此建奴会越来越壮大,辽东益发难守住了。若是你看好他可行,明日让他与诚意伯一起领旨,后日离京。”

张问达拱手,“老臣回去就叮嘱他行事要领。”

朱由校点点头,魏朝见机立即把太医给开的药茶捧上来。朱由校喝了几口,轻咳一声,见张问达是一幅有事要说的犹豫模样,就挑眉示意魏朝去问。

魏朝立即领会了天子的意图,上前一步问道:“张总宪,皇爷问你可还有其他事儿?”

张问达躬身道:“陛下,老臣有一不情之请,腆颜请陛下开恩。”

“说。”

朱由校瞪大双眼,攫住张问达的眼神。张问达禁不住就打了一个寒颤跪了下去。魏朝都替他的双膝疼,抽着嘴角看天子,他以为会得到天子的示意,令自己扶起张问达,可没想到天子一个眼风都没给他。

朱由校见张问达这样,心理猜测是为了晋商之事,顿时不悦地冷冷问道:“不想说了?”

少年人暗哑的嗓音里含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冰冷地刺向已经处于心理溃败的张问达。事已至此,也由不得张问达不说了。

“陛下,晋商违反禁边令十恶不赦,该千刀万剐。臣想为那些困在内宅、不知外事的妇孺求情,请陛下给她们一条活路。”

“准。朱由校答应的很干脆,用下巴示意魏朝去把人扶起来。

魏朝疾走几步扶起张问达,并将他搀扶到椅子上做好。

张问达不意天子答应的这么干脆,连声谢道:“老臣替那些妇孺谢陛下了。”

“你先莫谢朕。朕答应了给她们活路,可是萨尔浒之战死亡的那些将士遗孀、抚顺、铁岭等地被建奴掳去妇人、孩童,她们是怎么苟延残喘的,那些晋商的内眷妇孺以后就是什么样的活法。”

张问达吃惊地瞪大眼睛,晋商内眷无辜、那辽东的那些百姓和妇孺不是更无辜?他旋即觉得自己再没脸给姻亲求情了。

“张卿你也清楚,如不是晋商给努/尔哈赤的援助,建奴哪里有足够的刀枪砍向大明的将士!如果不是他们提供的火药,抚顺怎么会被炸塌了城墙!他们的内眷儿女若是以后能活得好好的,朕与你都将愧对辽东的百姓,会寝食难安的。”

张问达惭愧,呐呐道:“是老臣糊涂了,请陛下降罪。”

天子轻描淡写地笑笑,“宗室也有参与走私的,到时候一起剐了就是。”

张问达不敢再问那些宗室的内眷会如何处置,佝偻了肩背缓缓退了出去。

张问达为晋商求情碰壁的消息,他自己是一点儿也没有隐瞒。天子说的那几句话,也一字不改地转告了——辗转委托他求情的同僚、当然也是姻亲了。不等太阳落下,天子的决绝回答就传遍了六部,并随着官员的落衙返家,迅速传遍了京师。

天子的态度赢得了大多数人的认同和拥护,但也免不了有人会些说稚子内眷无辜的话。但是立即就有人拿辽东死难的无辜者、还有萨尔浒阵亡将士的遗孤去呛声。

那些抄捡来的晋商家财,天子令户部做了统计发现居然超过了千万两,这更激起了大明各阶层人的愤慨。大朝会上,得了天子授意的张问达和内阁阁臣,建议用这笔银子在京师和辽东等地开办几十家养济院,收养阵亡将士、辽东罹难百姓的遗孤,聘请阵亡将士遗孀照顾这些幼童。内廷不愿意回乡的宫女子、女官,不少人被安排到养济院负责教导孤儿学习。一些大一些的女童,开始跟着成年女人学做医女等。

兵部也把一些军服派到这些养济院,交由养济院出面组织将士遗孀做工,算是为这些孤儿寡母找到长久的生路。

至于六岁以上的男童,就由军中派去的伤残老兵教授武艺、由礼部聘请的秀才教导读书。

这些孤儿孤女长大后,成为皇家忠诚的不可或缺的中间分子,他们为大明江山做出的贡献,都是后话了。

进到十月,黄克缵送上对晋商的审问和刑罚意见。这是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联合奋战的成果。黄克缵送上判决的时候,是存了给天子示恩的余地,所以判的算是偏重吧。哪想到天子居然一人未改全部同意了。

下元节前后,京师连续凌迟了近百人,砍头的没有一千也少不了八百。没被砍头的男性,都被发落去了矿山等处服苦役。至于晋商的内眷按照刑部的判决,连襁褓中的女婴都发落去军中。与晋商联络有亲、每年能从晋商处分红的,也被剥夺了官身、罪及了父母妻儿,一并比照晋商处理。

这中间张问达暗暗庆幸自己当初的明智决定。他就因为身在都察院做御史,就没有接受那些姻亲馈赠的干股,当然了也就没得过所谓的分红。

也幸好天子无意扩大追查,没有追问知走私而未举报的相关包庇人等。

满朝的文武群臣,都被天子的狠绝吓住了。竟无一人敢到天子跟前为昔日的同僚求情。因为参与走私的几个藩王、国公等,也被安排与晋商一起凌迟了。他们的儿孙连去矿山做苦役的资格都没有,全部当着京师百姓的面被绞杀。只是顾及皇家的颜面,女眷不管老少一律鸩杀了。

事后惶恐不安的是留京的宗室成丁,他们被勒令去观看受刑的堂亲。行刑后,宗室不仅将这些人除名,还给与了这些死者与被凌迟者同样的挫骨扬灰下场。

宗室震惊,京师震惊,南直隶震惊,天下震惊——新君够狠!对宗亲都能下得了手的狠厉,震慑了想填补、占据晋商留下的空白的好利者。

走私获利再丰厚,可也得有命不被朝廷查出来不是?谁也不敢冒祸及家族、首犯主犯被凌迟的风险。

得知这样的震惊天下的凌迟砍头消息,努/尔哈赤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张家口会再无急用的粮食等运出来,为什么其它的关马市也封得水泄不通了。他派人转托与他联合的蒙古部落,想从这些部落里获得必要的生活资料、还有兵器、火药等。哪知道蒙古也被大明全部摒弃了——因为在努/尔哈赤攻打抚顺和铁岭的时候,有蒙古人给努/尔哈赤探听大明的军情。在今年的努尔哈赤攻打沈阳的时候,还有不少蒙古人充当了内应。

辽东的天气一天冷过一天,好像一年比一年的冬天冷。在寒冷面前,努/尔哈赤意识到如果不能尽快打下沈阳、奉集和辽阳,他的麾下的人口,得有半数将要饿死在这个冬天里。

熊廷弼经略的辽东几个重镇,在腊月初的时候,被倾巢而出的建州女真十几万人,团团围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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