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往生湖蓦然掀起滔天波浪，电闪雷鸣，带起黑色的雨滴，众生还在前赴后继的投入其中，船头上，最后一人的表情僵住，伸手的动作僵硬在那里一动不动。

“何必和他说这些废话？”骷髅一样的老者，眼窝阴森森，“仙界不存，你早已经不是什么帝君，我等收留你，你还不知感恩。既然你活在过去，那我索性大发慈悲，送你陪那些记忆去吧！”

骷髅老者说着这话的时候，就伸出了一只干瘦如柴的大手，恐怖的死气在他掌心云聚着，掌缘生灭，乌光闪烁，向屹立在船头的身影一掌拍去。

“住手！”

最后一人脸色大变，眼神中有深深的惊骇之色，但这时已经为时已晚。

消瘦的身影站在船头，面上带着落寞和自嘲，嘴角缓缓勾起，说道：“时过境迁，世人早已经忘记了我，到了现在，连一个小小的蝼蚁，都敢来挑衅我了吗？”

他缓缓抬起了头，眼眸中，日月流转，阴阳并存，万古沧桑气息在他身上出现，岁月之力在他身上闪烁。

“我赐你死亡。”

他淡淡说着。

尽管身躯早已经非往昔般强悍，尽管神魂早已经不如曾经强大，但他的意志，他的霸道和果决，却又怎么会因此消失？

早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在他开口的时候，那骷髅老者的一掌便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磨盘大小的手掌，漆黑如墨，其中流动可怕的死气，墨水般翻滚着，有一个个狰狞的鬼头在其中嘶吼，而那些鬼头，要是爆裂开来，让人毫不怀疑，能将一座万古仙山，生生炸成碎末。

但面对如此可怕的一掌，他却丝毫不为其所动，非常平静的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点去。

这一指，像是天帝敕封三道六界。

这一指，像是大道真身出现世间。

这一指，像是承载众生意愿。

这一指，像是开天辟地，又像是要将一切归于混沌。

金色的光华出现在他的周身，模模糊糊，像是一道道存在于岁月中的神魔身影，他们悄声吟唱着，传颂着。朵朵金莲在虚空中浮现，围在他身畔，轻轻摇拽，花香迷人。

这一指出现的刹那，世界便彻底的凝固了下来，像是被冰封，被冻结，翻滚的黑色往生湖凝固，苍穹上的电闪雷鸣凝固，船头上最后一人惊骇欲绝的表情凝固，那骷髅老人眼中的森然，他打出的灭世一掌，也都凝固着。

说不出这一指是怎样的璀璨，因为它出现的时候，天地便暗淡了下来。

说不出这一指是怎样的犀利，因为它出现的时候，时间便停止了下来。

说不出这一指是怎样的威势，因为它出现在这个世界时，便没有比它再强的东西。

它璀璨过闪电，它快速过岁月。

它只承载着一个人的意愿，却又像是天地的意愿。

它出现，只为灭生。

它出现，也必然会灭生！

挡在它面前的黑色大掌，像是神剑切牛油般，被直接穿过，丝毫不停的继续前行，而后，跨越了距离，在最后一人惊骇欲绝的表情下，在骷髅老人阴森得意的眸光下，一指点在了骷髅老人的眉心。

“咔嚓......”

弱不可闻，仿佛骨头破碎的声音传出，本是寂静凝固的天地，在这个时候，好像忽然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黑色的往生湖继续翻腾着，像是暴躁的魔龙在嘶吼，苍穹上的电闪雷鸣，像是不甘心被世人遗忘，又重新闹腾起来。

一闪而逝的闪电划过，他的表情冷漠无情。

那已经逼近他身前的漆黑一掌，静静的消散着，变成一缕缕虚幻的黑色烟雾，泯灭在虚空之中。

最后一人脸上的惊骇欲绝变成了惊恐，灰白的瞳孔死死收缩着，满是死气的躯体，不自觉的瑟瑟颤抖着。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何还有这种力量.......！”

骷髅老人的眼窝中，森然的绿光闪烁着，满脸艰涩的说道。他额头的地方，有个一指粗细的小洞，洞的周围，一层层细微的裂缝。

在他说完的刹那，一阵炒豆子般的脆响，如同鞭炮般响彻着，他的身体从那个指洞的周围开始，一点点崩裂着，如同镜花水月般，飞快的消散。

他的眸子充满了不甘心和绝望，还有求生的挣扎，张大着嘴巴，无声的嘶吼着，像是要身旁的同伴去救他。

但直至最后，他还是消失了，彻底消失......

“我的力量，哪怕不足万分之一，又如何是卑微的你，所能挑衅的？”

站在船头的身影淡淡说着，眼眸一片淡漠，仿佛杀的不是一位远古大能，而像是随手捻灭了一颗石子般，平静的不像话。

最后一人收回了僵硬的手，将身子深深的弯了下来，头颅也一样低垂着。他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没有变，依旧是他们的帝君，依旧是掌控着他们生死大权的存在。

面对着这样的存在，即便是在不甘心，他也必须要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表示自己的卑微和忠诚。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船头上的其他几道身影，同时齐刷刷的睁开了眼眸，沧桑的眸子看向船头的身影时，都带着忌惮和敬畏。

他们无声的站了起来，齐齐躬身一拜，表达自己等人的臣服。

“从今以后，我不希望在看到所谓往生湖的存在。如果你们真的想做，就等我的意识彻底从这片世界内消失吧。”

他淡淡说着，眼眸毫无温度的扫过船上的众人。而这些人，有很多都曾是跟随他左右，陪他征战沙场的存在。

但现在，他们已经违背了初心，去做当时自己等人最厌恶和不屑的事情。

或许其中有苦衷，但错就是错，不允许丝毫反驳。

而错了，就要付出代价。

说完的时候，他反掌打去，金色的光华在这刹那涌现，映照的天地璀璨一片，异象横空，有金龙腾空，凤凰展翅，仙神朗笑，大魔嘶吼。

三千异象交织在那金色的手掌中，像是一片小世界。

“轰隆......”

墨色的往生湖剧烈的翻腾着，金色和黑色的光华在疯狂的冲突着，像是两方交战的士兵，彼此狰狞的厮杀，毫不相让。

但最终，金色的光华还是压盖了黑色，将其彻底的击溃。

像是世界末日到来，石破天惊，整片世界都在轰隆隆作响，黑色的往生湖破碎，从灰色船体的下方，支离破碎，分开成一片又一片。

然后，又一小片一小片的被金色的光华捻灭，杀得丝毫不存。

天地间，干净了下来，很空洞，像是在世界诞生前的光景。

灰败的船体上，一群生灵恭敬的站着，低垂着头颅和目光，对于船头上他所做的一切，不敢有丝毫的反对声音，安静额恭顺。

他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淡淡的打量过这些人，迈步间，通天彻地的金色光华出现在脚下，像是踩着大道，踩着时光，瞬息之间，就消失了这里。

“他这么做，你们甘心吗？”

“不甘心......又能如何？”

良久，灰败的船上，几道幽幽的声音响起。

......

他从黑暗中离去，在无垠的星空中迈步。

和来的时候一样，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身影，即便是擦肩而过，也丝毫不知道他的存在。

似乎自始至终，双方存在的就不是一个世界。

“变了......一切都变了......”

他轻轻的呢喃着。

即便是在面对生死时都没有表情的脸庞，此时却带了一些落寞和唏嘘。

凡人百岁而终，一世一轮回。

而修士的岁月虽然很长，长到让凡人不敢去想象。

但终究，也并非是不死的存在。

他们是长生，但不是无敌。而不是无敌，终归就有被杀死的可能。

万古岁月以来，那些故人总会逝去，就像是花开花落，从虚无中来，又回到虚无中去。

即便强如他，可轮回，可不灭，但终究只有自己能做到，不能违背大道意志，颠覆世间规则。

这一日，他去了很多的地方。

有些风景如昨，只是人却早已经不同，依稀间他看到相似的画面，但心情不觉温暖，反倒有些酸涩。

而有些让他永恒记在心中的场景，再回到故事发生的地方，却发现那里早已经变了摸样，再也不是过去熟悉样子。

他只需动动指头，就能将那些风景改变，变成曾经的样子。

但这毫无意义。

因为他即便法力通天，也无法逆转岁月，将那些过去的人，从岁月中拉出，重现人世。

他逐渐感觉疲倦，不愿意在去继续游荡下去。

他停在了虚空之中，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熟悉中夹杂着陌生，陌生中夹杂熟悉的世界，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笑容。

然后，闭上了双眼。

几个呼吸之后，他的身子变成了一道金色的流光，用着比光还要快的速度，飞向了星空之中的某个角落。

他知道，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

他不再是这个世界的仙帝，不再是那个落寞孤独的帝君。

不再是穿越者的子嗣。

不再叫黎明。

而是，来自地球，名字叫做王书的存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