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洲将纸放回段鸢面前，“这故事你可是要讲给别人听？”

段鸢想了想，“讲吧。”

“既是要讲给人听，那便考虑到听的人的感受吧。”

段鸢沉默了几秒，“我明白了。”

她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下最后几行字——

“后来兄弟三人大哥回了心心念念的故乡，二哥在北疆娶妻生子，孩子继承了他守北疆的意志，长大后成了北疆的一名战士，三弟前半生跟着两位义兄而活，后半生找到自己心之所向，云游四海，好不快活。”

慕容洲看完点了点头，“是个好结局。”

只是与现实相差甚远，段鸢写的就是北疆杨兴三兄弟的故事。

段鸢写完又是缅怀又带点安慰，“杨统领他们现实中没能圆满，我在故事中也算给了他们另一个结局。”

“为何突然写这个？”慕容洲问。

“只是觉得他们是那么好的人啊，死了便被人彻底遗忘，总觉得唏嘘，我能留下些故事证明他们曾经存在也是好的。”

段鸢整理桌上散乱的纸张，然后突然回过神来，一脸的惊喜，“哥，你和我讲话了，是不是不生气了？”

慕容洲神情一顿，段鸢不提还好，一提又让他的火气蹭蹭往上窜，他又板起脸冷哼了一声，“哼！”

段鸢见状赶紧火速滑跪，“哎呀，哥哥~我错了，你疼我让人给我做了那么多好吃的，我却没有来，白费了哥哥的好意，是我不识好歹，是我狼心狗肺！

“我不该考虑不到哥哥的感受，我以后绝对不会啦！以后我陪哥吃饭，哥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要做哥哥的好妹妹！”

段鸢边说着边伸出手轻轻扯了扯慕容洲的衣摆晃了晃，一双眼睛水汪汪写满了无辜和讨好。

段鸢从未这样对待过自己，只一个小动作慕容洲心都颤了颤，别说生气，就连自己姓什么都差点忘。

但是他也了解段鸢这人，以前他可没少见她闯了祸之后跟家里人或者其他先生认错，向来是把人哄好了，然后下次再继续犯，所以不能那么快就原谅她，省得她以后觉得他好哄，无法无天。

“还有呢？”慕容洲压抑着嘴角的笑，继续板着脸问。

“还有？”段鸢眼睛骨碌碌地转，“还有我不该吐哥哥一身，让哥哥照顾我到半夜，搅得王府鸡犬不宁？”

慕容洲心里的雀跃被压下去了一点，火气又窜了上来，说来说去就是不肯说重点。

他冷着声音：“跟个认识没几天的外男喝酒到半夜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让京都多少人戳你脊梁骨？”

段鸢尴尬地呲了呲牙，她就知道慕容洲没那么好糊弄，她故意不提这茬，慕容洲还是没放过她。

她咕哝着，“说就说咯，那些人说我的话多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慕容洲火气彻底压不住，怒斥：“我的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你是个女子，跟个男子喝酒到半夜，身边不带一个护卫，若是他对你图谋不轨怎么办？！”

“哥，你放心啦！”段鸢不以为然，“风萧兮是个好人，而且以我的身手能伤我的人有几个？而且男人见了我都要绕道走，有谁会对我图谋不轨啦？”

见段鸢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慕容洲忍不住严肃地低吼，“段鸢！”

段鸢也是第一次见到慕容洲这个样子，以往他最多也就冷着个脸，从来不会有情绪失控的时候，被这么一吼吓了一跳，赶紧缩着脖子坐好。

慕容洲正在气头上，沉着声音继续指责，“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个风萧兮你不过认识几天？就能看透他是什么人吗？”

别说看透风萧兮了，段鸢连苏沐都看不透！

这话慕容洲没说出口，他还是怕提到段鸢的伤心事，让她难受。

见段鸢没有反驳，慕容洲继续教训，“你是有几个身手不错，但是你昨晚喝成那样，怎么回王府都不知道，这还叫别人伤不了你？

“还有什么叫男人见了你都要绕道走，你知不知当初……”

慕容洲说到这突然止住，这事最好不要让段鸢知道。

当初京都喜欢她的男儿可多了，学堂那几位整天袅袅长袅袅短，上课偷看段鸢是常规操作。

也就段鸢迟钝，把他们都当做兄弟。

空气有几分沉寂，慕容洲一通说之后消气不少，瞥了段鸢一眼，只见她低着头抠着自己的指甲。

慕容洲都要气笑了，合着他的话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在那开小差？

他刚想发作，却突然听到段鸢吸了吸鼻子，心中猛地一震，瞳孔缩了缩，他把人说哭了？

“你，哭了？”慕容洲询问的声音还算平静，心里已经慌了。

段鸢微微扬起脸，眼眶微红，一滴泪正挂在睫毛上，她又吸了吸鼻子，那滴泪便砸了下来，仿佛有千斤重，砸得慕容洲六神无主。

偏偏段鸢还朝他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没事的哥，不用管我，我听着呢，我这人从小就这样，就算是做错了事，只要被家人一说，总是觉得委屈，我也知道是自己错了，但是就是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