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凡收了心猿意马，不去想那又肥又嫩的元宝儿，忽然叹了一口气，抹了两把鼻涕，道：“黄老先生，你倒说说看，我姓杨的对县尊大人和你老先生是忠心耿耿，如今没来由的，县尊为啥要四处通缉小人！”一仰脖先灌了一杯酒。

黄师爷摇头叹息道：“杨贤弟也莫要伤心，岂不闻伴君如伴虎？咱们县尊在这清水县中，那便是这一方的皇帝，在他身边讨口饭吃，岂是容易的？”

杨凡点头道：“小人也知其中艰难，因此不敢先去见大老爷，想起黄老先生你是个慈悲心肠的，因此先来您这打探下消息！”

黄师爷拍拍杨凡的背，道：“杨班头放心，我黄某人不是个翻脸不认人的，要说也怪我心急，才累得大老爷恼了你！”

杨凡见那眉头深锁，试探道：“可是因为周教谕那件事？”

黄师爷摇头道：“莫说周教谕是六大书吏同党，便不是，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他望了一眼杨凡，低声道：“是你上次出了主意，说可以收了养济院，也好多一笔进项，大老爷是个爱财之人，听了这主意连声说好，便在前日亲临养济院！”

杨凡恍然大悟，怎么把这茬忘掉了？忙道：“想是大老爷在养济院中吃了瘪？”

黄师爷捻须叹道：“可不是，要说也怪我，只道这养济院中有现成的花名册，到时候只要按册点卯，还不是打破砂锅璺到底？又有什么难的？因此也没等你！”他又叹了口气，道：“其实就算你在，只怕也毫无办法！”

杨凡奇道：“小人早知这养济院绝非这般容易下手的，只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花招？”

黄师爷恨恨道：“咱们本是提前了三日通知养济院，说县尊老爷要来巡查，只道三日说多不多，他们决不能做什么完全准备，谁料到啊！咱们县尊老爷到时，那养济院中竟然满满登登站了一院子。咱们按名册点卯，点来点去，竟然声出人到，半点纰漏也无？”

杨凡听的直咧嘴！难道这养济院真是一家充满爱心和善意的慈善机构？难道宫贤等人真是古代的活雷锋吗？杨凡也算活了两辈子，这种鬼话是打死也不信的！

只听黄师爷又道：“大老爷风风火火地来，灰头土脸地走！这事早已传遍清水县的大街小巷，大老爷面子上很是难看，六大书吏又放出风来，说什么县尊大老爷要插手养济院，从中牟利！”

杨凡明白了，这谋夺养济院控制权的主意是自己出的啊！董县令碰钉子碰了个满脸花当然要把棍子打在自己身上了。

他歪着脑袋想了一会，道：“难道这养济院中就没什么猫腻吗？”

黄师爷喝了一杯酒，苦笑道：“最可恨的便在此处，咱们是明明见到鬼，偏偏捉不到啊！”

他见杨凡一脸的迷惑，道：“所谓亡者十不开一，存者十不给一！这养济院确是一块肥肉，名额中那四千人，只怕只有不到十分之一是真的，其余的九成，都给宫贤等人吞了！”

杨凡听的直迷糊，道：“什么叫做‘亡者十不开一，存者十不给一？’”

黄师爷道：“便是已经死了的不从花名册上划掉，如果按照花名单上发放，其中真正在册的，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杨凡皱眉道：“这群混蛋如此胆大妄为，难道以县尊大老爷与黄师爷你二人，竟然寻不到丝毫破绽吗？”

黄师爷摇头道：“说起来惭愧！老夫见县尊大老爷脸色越来越难看，便建议大老爷将养济院收留孤老时的图册调出来查验！”

杨凡点头道：“这一招厉害，只是咱们既然想得到，那宫贤等人自然也想得到！只怕早就将这些名册毁掉了！”

黄师爷苦笑道：“杨班头还是小瞧了他们！”

杨凡奇道：“难道他们就将图册拿出来给你们查验不成？”

黄师爷点头道：“正是如此，当时我与县尊大人按名册查那些孤老的原报年岁，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差点把老夫和县尊大人的鼻子气歪了！”

他又灌了一杯酒，才道：“咱们这一查，竟然查出来一百一十岁以上的五人，一百岁以上的二十人，九十五岁以上者四十人，九十一岁以上的六十二人，八十五岁以上这一百五十余人，至于八十以下的，那就数不胜数了！”

杨凡忍不住一口酒喷了出来，笑道：“奶奶的，亏这帮王八蛋想得出来！”

黄师爷也忍不住苦笑道：“这养济院自来是收养贫苦孤老的所在，凡是进了养济院的，要么孤苦无依，要么就是身有恶疾的。古话说人过七十古来稀，这些孤老们能活过六十已经算是高寿了，结果倒好，这养济院倒成了人瑞院了！”他看杨凡不懂，便道：“古来之人少有活过一百的，因此人到百岁便称为人瑞！”

杨凡点头道：“如此说来，董大人倒要上报朝廷，给这宫贤等人申请嘉奖了？”

黄师爷愁眉苦脸道：“你倒还有心情调笑！可没见当时大老爷那一张脸涨得如同茄子相仿。那些来参加点卯的不过是些五六十岁的老头儿老太婆，哪有八九十、一百岁的样子？可偏偏点起名来，这些人将姓名、籍贯说出来却丝丝入扣，又说什么宫善人照顾得当，因此活了便不肯死，一不小心便活了一百多岁！”

杨凡点头道：“想是宫贤等人提前交待好了，让这些人背熟了，专等大老爷查验！”

黄师爷点头道：“老夫又何尝不知？只是知道了也没用处！那些人登记造册时籍贯都在外地，年代又久，谁能拆穿了他们！因此大老爷忙活了一天，只揪住两个说不出来的！”

杨凡松了口气道：“倒也不算劳而无功！”

黄师爷一拍大腿，道：“别提了，这两个老王八蛋想是忘了台词，支支吾吾半晌，忽然想起来说自己年纪大了，老糊涂了，如今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简直把人气得吐血！”

杨凡也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倒也不怪大老爷心情烦闷！”

黄师爷道：“我与大老爷忙碌一日，却给人杀得片甲无存，当真是威风扫地，临走时那些小吏连说带笑，一副小人得意的嘴脸，真真使人气闷欲死！”

他又道：“偏偏老爷一回到衙门，那周教谕便来缠住大老爷哭闹，县尊想起是你建议收了养济院，自然气不打一处来，当时便发作，要人捉了你来！”

杨凡听得直发呆！周教谕的事情还算好办，但是这养济院只怕就没这么简单了！六大书吏也好，宫贤也罢，既然能霸占这清水县内外上百年，没两把刷子肯定是不成的。按黄师爷这么说，就算自己去了，只怕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他心中烦闷，忍不住一杯杯地吃酒。那黄师爷也不来劝他，只一个劲地叹气。

两人吃了一阵，忽然门帘一条，那元宝儿走了出来，道：“杨班头，这可是你的不对了！”

杨凡一愣，道：“敢是小人唐突了嫂嫂？”

那妇人用眼睛一撩他，道：“杨班头来家里做客，却只顾着自己喝酒，倒冷落了黄先生，岂不失了礼数？何况若是杨班头你喝醉了，奴家搬又搬不动，喊又没人听，可怎么办？”

杨凡心知这*发了性，怪自己没将黄师爷灌醉，只是他此时心中其乱如麻，实在没这个兴致，便道：“嫂嫂说的是！是小人的不对了，小人这便告辞！”

黄师爷知他心里有事，也不拦他。

那妇人却转了身，掩了面孔嗔道：“好你个杨班头，好你个黄先生，敢是你们两个一伙来欺负奴家吗？”竟然嘤嘤哭泣了起来。

那黄先生是个老色鬼，见这妇人弄出这手段来，早麻酥了骨头，叫道：“好元宝儿，好好的怎么哭起来了？”

那元宝儿嗔怒道：“奴家不过是见你们二人愁眉不展，因此出来说句笑话，哪料到杨班头竟然恼了奴家，便要走了，黄先生却也不劝。试问杨班头若是走了，到时四处宣扬，便说与黄先生吃酒，倒给个妇人三言两语赶了出来。旁人又不知道奴家的性儿，只道奴家是个泼辣的，容不得黄先生交朋友，奴家是个无知妇人，倒也没什么，只怕黄先生脸上须不好看！”

杨凡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妇人两张嘴皮子厉害啊！骂我也是她，留我也是她！当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欢场中的女子倒实在不能小瞧！

果然黄师爷听了，哈哈笑道：“倒是老夫考虑得不周全了！”叫一声：“杨班头，你且慢走，与老夫多喝两杯！”

那妇人欢天喜地地道：“正该如此！俗话说卒子喝了三杯御酒，便多了三分大将的派头！这酒喝得痛快了，又有什么难事？”说罢用眼撇了撇杨凡。

杨凡暗道：“难不成这妇人倒有什么好主意不成？”忙笑道：“嫂嫂既有命，小人怎敢不遵？只是小人是个属驴子的，只有一把子气力，只恐惊扰了嫂嫂！”

那妇人咯咯娇笑，自回房去了，却片刻即出，杨凡见她重新整治了妆容，换了一件翠绿的抹胸，手拿一块手帕，举手投足间便是一股香风飘出。

俗话说酒入愁肠愁更愁，黄师爷本来酒量便不如何，怎么架得住杨凡与这元宝儿轮番劝酒，不一刻便已醉作一滩了！

杨凡见黄师爷醉了，一把揽过这元宝儿，先香了一下嘴，这才笑道：“好姐姐，敢是有什么主意教我？”

那妇人伸出一根芊芊玉指点在杨凡头上，叹道：“你个冤家！还想逃出姐姐的手掌心吗？”

杨凡哈哈笑道：“姐姐是如来佛，我孙猴子棍子耍得再好，却也逃不出你的手掌！”

那妇人娇笑道：“姐姐曾听说，但凡好汉，喝一分酒便有一分的本事，喝十分酒便有十分的本领，你如今要姐姐的主意，就看你有几分的本事了！”

杨凡哈哈笑道：“哥哥酒量虽好，只是温香软玉在手，直是软手软脚，竟然举不得杯，可如何是好？”

那妇人眼波流转，娇笑道：“手软脚软倒也没什么，只要不是都软便好！”

杨凡哈哈大笑，捧起一坛酒来狂饮，那酒水顺着他的脖子直流下去，将他与元宝儿两人的衣衫都打得湿透了。

那元宝儿皱眉道：“好一个醉鬼！”

杨凡一把将那抱了起来，叫道：“且看看我十分的本事如何？”将那妇人一抛，正正在那锦榻之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