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匍匐在栓子的脚下！
没人是傻瓜，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一万多人都看着呢！这娃儿这么小，沉在水里那么久才浮上来，那肯定是死了！
他一动不动，也没张嘴，可却在说话！
这不是龙神附体是什么？
年年拜，年年拜！今年总算是神龙显灵了啊！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杨凡有点摸不到头脑了。
还是那计通判壮着胆子道：“不知上神显灵，有什么吩咐？”
那大龙神哼了一声，道：“本来你们下界这些破事，本龙神是懒得管的！可你们每每打着本龙神的旗号，又是榨取无知小民的钱财，又是送什么童男女，又是什么河妇！”
说到这里，那大龙神“呸”的一声道：“本龙神自是天龙，自来不食人间烟火，要童男女何用？本龙神所喜爱的，自是龙种，要几个凡间女子来做什么？”
计通判脸上汗水一滴滴往下淌，忙道：“上神教训的是，下官也是这般想，因此这次来，便是存了废了这陋俗之心！”他一指杨凡，道：“此人乃是主持此事的首脑，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那大龙神怒道：“胡说八道，这杨班头乃是一等一的好人，旁人做了坏事，却要将脏水泼在他的身上，须知小民易虐，上苍难欺的道理！”
计通判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汗水，回过头瞧瞧苟书吏。
那苟书吏也早已吓得半死。这历年来的求雨之事自来是由他主持的，他一心想着搂钱害人，什么时候真信过这大龙神？
不想今天这大龙神居然显灵了，想起自己过去做过的黑心事，不由得这苟书吏不怕。
计通判虽在荣华州，却对这六大书吏的所作所为也略有耳闻，这次苟书吏花了大价钱才买得来管这桩闲事，虽然苟书吏明面上是说杨凡借了求雨之事敛财害人。可大家都是官面上的人，什么是人话，什么是鬼话还是听得明白的。
计通判才不相信这苟书吏会为了清水县黎民百姓的福祉花了几千两银子让自己去收拾一个不相干的人。
他心里惴惴不安，却听那大龙神沉声道：“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今日我大龙神既然亲临，那没个了断可是不成了！”
计通判忙道：“下官恭请上神指示！”
那大龙神沉吟半晌，道：“这求雨祭神之事，乃是下界凡人的一点心意，本龙神也不好一概拒绝，只是往后决不可再弄什么童男女与河妇！本龙神乃是上界天神，又不是拦路的恶霸，难道不给好处就不下雨了吗？”
计通判忙俯首道：“是，下官记下了！”
那大龙神又道：“往年那害民的蟊贼借着本龙神的名头害人不少，这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这次本龙神倒要看看你这狗官如何处置？”
“狗官！”计通判心里一哆嗦，自己这辈子为了这个官位上下奔忙，求爷爷告奶奶，那是好话说尽，坏事做绝。时常还要到庙里去烧烧香拜拜佛，就是求神灵保佑自己官运畅通，可这大龙神却叫我“狗官”！
这兆头可实在不怎么样？计通判眼睛四处看看，先一眼瞧着杨凡了！
本来该这小子死的，可是这明显大龙神是站在他那边的啊！这一万多人都跪着，就让他一个站着，何况还放出话来说他是好人，这我要是敢攀附杨凡，只怕大龙神要降罪。
既然杨凡不行，他将眼睛扫到了苟书吏身上。
那苟书吏也正怕得要死，眼见这计通判眼睛中放出凶光来，顿时暗叫一声不好！
那计通判心中想：“既然苟书吏是要与这姓杨的作对，大龙神又站在姓杨的这一边，我收拾苟书吏想必是个不错的选择！”他在官场中这么多年，最擅长的就是欺上瞒下，借刀杀人。
这苟书吏送银子的时候自是大大的好人，可是眼见这水都没到眉毛了，可也管不得，只好借苟书吏这颗头垫垫脚求一条生路了。
计通判想到这里，大声道：“上神所言甚是，下官只知这清水县中有陋俗，一心想要纠正，却不想给人蒙蔽了！”他一指苟书吏道：“这人曾送数千两银子给下官，要下官来此！下官心念百姓，心中又不肯信大龙神会要什么童男女，因此虽没收银子，却也来了！不是大龙神显灵，真真是差点错杀了好人！”
那苟书吏一听就明白了，这特么是要拿我当替死鬼啊！他这么多年书吏当下来，这些事那是再熟悉不过了，这计通判一抬屁股拉几个粪蛋他都能猜清楚！
眼见再不说话定是死路一条，苟书吏忙大叫道：“你这狗屁通判，简直胡说八道！那日我送了六千两银子给你，你信誓旦旦地说定要帮我将姓杨的除去了！如今却说没有收钱？”
那计通判听了脸色苍白，绝不容苟书吏再说话，叫一声：“衙役们，将这姓苟的拿下掌嘴！”他手下的衙役都是做的惯熟的，听了这句话，跳起身来，两个人扯住苟书吏两臂，一人从腰间拿出块铁牌来，照着苟书吏的脸噼噼啪啪地打了起来。
这苟书吏本来在清水县那也是好大的势力，只是今日算定靠着这计通判便能置杨凡于死地，因此身边只有二三亲随。他情急之下，还要争辩，几次打过，腮帮子也肿了，鼻口中流出血来，一张嘴吐出十多颗牙齿来。
这场面，真是惊心动魄啊！不过我喜欢！
杨凡心说，我与这位大龙神可没什么交情啊，不知道他何以这么护着我！改天我真得买上几头牛羊过来谢神来对！
他想到此处，歪过头去看看栓子，心中却忍不住一酸，心说我费尽心机，却还是救不得你，倒是你这身子给大龙神借了来救我！
忽然发现那栓子胸口微微起伏，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倒的确是在呼吸。
杨凡心中大喜，却忌惮这大龙神附体，不好上前。
却说那计通判偷偷抬眼瞧瞧，只见那栓子躺在龙王坛上，身子动也不动，却也不知道那大龙神走了没有。
计通判朝杨凡媚笑了两下，杨凡瞧了他两眼却不来理他！
计通判无奈，只好道：“只是下官该如何处置这苟书吏？”
杨凡抢先道：“这人太坏，这么多年来也不知道害了多少童男女，大龙神如何能饶他？你便将这厮投进龙王潭，叫他当面向那些受害者赔罪去吧！”
计通判撇撇嘴，心道：“你个小小衙役也想对本官发号施令？”抬头去看栓子，道：“还请大龙神示下！”
杨凡只见栓子肚子鼓了几鼓，大龙神的声音道：“你没听到杨班头说吗？本龙神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那苟书吏听了直吓得魂飞胆丧，一把扑了过来，抓住杨凡的两只脚用力磕头！
杨凡甩了半天也甩不掉，发起火来，照着苟书吏头顶猛地一脚，心道：“这六大书吏里属你王八蛋下手最黑，心眼最坏，现在来求我，早干嘛去了！”
那计通判却松了一口气，眼见这大龙神并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巴不得用苟书吏来做替死鬼，忙叫道：“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将这厮送去大龙神家中？”
几个衙役冲了上来，横拖竖拽，将那苟书吏架了起来，来到龙王潭边，几个人一用力，只听噗通一声响，那苟书吏在水面上挣扎了几下，便沉了下去，水面上只留下一串水泡。
这在场的一万多人都听得真真的，原来大家都错怪了杨班头啊，也有人说：“刚才我就说过了，这杨班头明明是个大大的好人，怎么能做这种事？”
大家眼见这真凶苟书吏伏法，万余人一起拍起手来，齐声称颂这大龙神英明神武啊！
计通判叩头道：“不知上神还有什么嘱咐？”
那大龙神道：“这自来上天降雨与否，自有定数，汝辈下界小民，只有敬天拜神，多做善事，少做坏事，自然感动上苍！若说嘱咐，本龙神这里有几句话你们听了！”
又道：“八月，说与百姓们，田禾成熟，都要及时收敛；九月，收了田不许赌博，俱要积蓄；十月，天气向寒，都要着紧种麦子；十一月，遵守法度，不许非为！”
众人一听，真是有趣，这大龙神想是个知道民间疾苦的，这几句嘱咐分明是衙前八字墙上的圣谕嘛，看来这皇帝当真是真龙转世，说话都是一个模样的。
计通判连忙找来纸笔，一起记了。
这大龙神又道：“你这官儿空做了，不辨贤愚，差点误杀了好人，还不滚了回去，不许在清水县境内罗唣！”
计通判连忙磕头，道：“下官谨遵上神之命！”
那边杨凡噗通一声跪倒，也连连磕头。
那大龙神道：“杨班头何故如此啊？”
杨凡道：“小人不为别的，只为栓子这娃儿是个聪明伶俐的，他家中一个寡母*日思思念念，想的便是这一个娃儿，还求大龙神大发慈悲，将他还了回来吧！”
那大龙神沉吟片刻，道：“这娃儿日后大有前程，便是本龙神虽心中喜爱，却也不能留他！也好，便还了给你吧！”又大叫一声：“本龙神去了！”再无声息。
杨凡等人不敢起身，又跪了半晌，却听龙王坛上一个稚嫩的声音道：“我这是在哪啊？”
杨凡抬头一瞧，只见栓子正揉着双眼，一脸的茫然。
他心中大喜，连忙上前，将这娃儿抱在怀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