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凡此言一出，笑坏了董县令与王典史。
王典史忙道：“这便好！快将她提来给咱们唱几只小曲！”
董县令皱眉道：“这楚蝶娘犯了什么罪过？拿在大牢之中？”
杨凡还未开口，张县丞叹道：“还不是这旱情紧急？前些日子弥陀寺的法坚长老荐来一名胡僧，说他有通天彻地的本领，能够求得雨来，只是要用些妓女才行！因此苟书吏向我禀告，说要抓些官妓来，这楚蝶娘在县内偌大的名气，正合此用！”
杨凡忙道：“依小人看来，这胡僧不过信口胡说，求雨便求雨，叫粉头们唱唱曲也就罢了，若不成呢，却要将这些粉头们打杀，这人命关天，可难免大伤天和了！”
谈若虚道：“小生也觉得杨班头说的有理，那天神自来是劝人向善的，哪有要人命的道理？”
杨凡暗暗点头，看来你小子还算有些良心。
张县丞摇头道：“自来各路神仙也是要供奉的，岂不闻‘天意从来高难问’？咱们凡人，只是揣摩神仙要什么，又有谁真正知道呢？总归是想尽办法讨天神欢心罢了！”
李主簿也道：“这楚蝶娘既是官妓，却从来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也不知浪费了多少钱粮！今日是用得着她处，若那胡僧真是个有本领的，这区区一个妓女值得什么？难不成为了她一个恼了天神吗？”
董县令点头道：“二位讲的也有道理！”转过头来对杨凡道：“你去将她提了出来，梳洗打扮下，叫她来唱几只小曲解闷！”
杨凡瞧着那谈若虚，道：“谈公子是个晓事理的，不知可有什么说法？”
其实董县令既然下了命令，杨凡作为一个衙役，那便只有掉头便走，去执行命令的份，可他到底盼着这谈若虚说一句话来救一救楚蝶娘。
董县令也转过头去，要看这谈若虚有什么高见。
谈若虚皱眉道：“张大人说的自是有理，只是小生在想，那胡僧不知是什么来历？若是个招摇撞骗之辈，咱们却还对他言听计从，日后传扬出去，只怕对各位名声不利！”
杨凡暗自挑大拇哥，心道：“到底是这读书人心眼子多，我说来说去，只说该不该，却忘了这些当官的何曾将旁人的性命放在眼中？这谈若虚一句话打下来，便是切中这几位当官的命门了！”
董县令与张县丞两个对视一眼，缓缓点头道：“那也有道理！”
王典史笑道：“那胡僧说有什么通天彻地的本领，说不定也是个有来头的，咱们不妨将他叫了过来，让他演示演示，若真是个有本领的，咱们也不妨信了他，若并没真实本事，咱们便将他痛打一顿，将他赶了出去。”
董县令是个要瞧热闹的，听了笑道：“好！好！人说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咱们倒看看这胡僧有什么神通？”
杨凡大喜，招一招手，老鸟连忙跑了过来，杨凡道：“我自去大牢中去提楚蝶娘，你去将那胡僧叫来！”老鸟撒腿如飞地去了。
杨凡向在场众人一拱手道：“小人去去便来！”转身快步来到监狱中，叫梅如花将楚蝶娘提了出来。
却见楚蝶娘除了面色苍白了些，倒也没什么大碍。
杨凡道：“楚姑娘，县尊大老爷如今正在后堂花厅中宴请谈公子，叫我来提你去唱几首小曲，你的生死存亡，全都决于今日，万万不可轻忽！”招手叫来一个狱卒，道：“你速去我家中，将一个叫做莲实的接来，要她带好胭脂水粉一切化妆物事，随你速速赶来！”
那衙役应了一声，转身便走！楚蝶娘摇头道：“多谢班头费心，可小女子是绝不肯去那花厅的！”
杨凡一愣，怒道：“难不成你不想活了吗？絮儿在家里每日嚎哭，俱是为你，旁人弃你而去，那莲实却守着你那空宅，又大半夜一个姑娘家家的替你去谈家哀求！你自己却是这般，岂不叫人心冷？”
楚蝶娘凄然笑道：“我这一生，每日里绫罗在身，胭脂满面，笑接来客，欢送去者，却何曾有过片刻开颜？不过是戴了面具逢场作戏罢了！如今我命不久矣，又卸下了这浓妆淡抹，心中实在是说不出的快活，那是说什么也不肯再涂涂抹抹了！”
杨凡眼珠一转，心道：“不化妆倒也有不化妆的好处，那谈若虚若见了她这般模样，必要心生哀怜！”笑道：“既然如此，那也由得你！只是这场酒宴，这几只小曲，万望不要推脱！”
不料楚蝶娘又摇头道：“杨班头一片苦心，我如何不知？只是那堂上若没有谈公子，我便去也没什么，有他在，我是万万不去的！”
杨凡奇道：“正是要他救你的性命，他若不在，你还去什么？”
楚蝶娘淡淡一笑道：“他如今高中，我却是个下贱的苦命女子，以前我资助他读书，并不望他回报，如今落魄至此，又何必再出现在他的眼前！”
她眼中忽然流下泪来，道：“我只愿他想起我来，便是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绝不容他看见我此刻的模样！”
杨凡叹了口气，缓缓道：“楚姑娘，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蝶娘淡淡道：“人生除死无大事！班头直说便是！”
杨凡道：“你对这谈公子的一片痴情，便是我这等没心肝的也不禁动容，只是你要明白，若是今日这宴席你不去，那便是必死无疑，你这一生一世，可再也看不到这谈公子了！”
楚蝶娘身子一震，眼中又扑簌簌地流下泪来。
杨凡情知自己这句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中，忙道：“大老爷们在堂上不过是要你去弹几只曲子，你若不肯哀求这谈公子，难不成我能掰开你的嘴吗？如今你的生死存亡，都看你自己了，我姓杨的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是生是死，可不要怪我！”
他看着楚蝶娘一个身子如风中枯叶般颤抖着，道：“我只等你一句话，你若不肯去，我拼着给老爷们责骂，也绝不勉强！”
楚蝶娘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便去走一遭！”又对杨凡道：“自从莲衣妹子跟了你，我可再没有见过她！她自来最是心灵手巧，这一回梳妆，恳请杨班头准她来吧！”
杨凡心知这楚蝶娘是要与絮儿告别，点头对那衙役道：“你便套辆车去，路上小心！”
这清水县城本就不大，那衙役去不多久便回。
王艳扶着絮儿从车上下来。
絮儿见了楚蝶娘，未语泪先流。楚蝶娘抚着絮儿的长发，柔声道：“姐姐这一回要离了烟花之地，你该替我高兴才对！”又道：“杨班头是个奇男子，更是个知情识趣的，姐姐也替你高兴！”
絮儿目中流泪，打开梳妆盒，拿出各式胭脂水粉，替楚蝶娘打扮起来。
这絮儿的巧手倒真不是吹的，也不过片刻工夫，这楚蝶娘又是一副容光焕发的模样，连杨凡也忍不住赞一声！
絮儿从车中拿出一面琵琶，道：“这面琵琶是当初絮儿离开姐姐时，姐姐所赠，今日但望姐姐得脱困境！”
她两个这个说不完的话，那花厅中却已派人来催了。
杨凡点头道：“好了！咱们走吧！”伸手将楚蝶娘袖子拉起，露出她手腕上一片乌黑。
楚蝶娘摇头微笑，将那袖子放下，只露手指在外，怀中抱了琵琶，跟在杨凡身后，两人一同向花厅走去。
两人还未进花厅，便听到花厅中一阵叽哩哇啦的声音传来。
杨凡眉头一皱，情知是那胡僧到了，便咳嗽了一声，道：“小人杨凡将楚蝶娘带到！”引着楚蝶娘一起进了花厅。
杨凡走在前面，偷眼去瞧那谈若虚，只见那谈若虚一双眼睛盯在楚蝶娘身上，双唇不由自主的颤抖。
杨凡心中暗喜，心道：“看来这小子对楚姑娘倒是未能忘情，只要他一句话，这楚姑娘便能脱此厄运了！”
抬头看时，却见花厅当中站着那个胡僧，也正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楚蝶娘，眼神中说不出的猥亵恶心。
杨凡经过那胡僧身边时，只觉一股羊骚气扑面而来，中人欲呕。
杨凡掩面而过。楚蝶娘跟在杨凡的身后，低垂螓首，向着众人深深一福。
董县令见谈若虚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笑道：“谈公子，这一位楚姑娘可是咱们清水县花中三元的榜眼，端的是艳名远播，你看看可称得上是花魁吗？”
谈若虚愣愣道：“称得上！称得上！”
杨凡敲了敲旁边那胡僧，道：“这胡僧在此叽哩哇啦地说些什么？”
那胡僧旁边一个小沙弥道：“这位阿卡巴大师乃是来自蛮邦，师从蛮邦护国大法师克努定，有极高的法力！”
杨凡笑道：“我还是如来佛的老爹，玉皇大帝的女婿，这般空口白牙的吹牛有谁不会？！”
那小沙弥对着那阿卡巴叽哩哇啦的又说了一通，那阿卡巴看着杨凡，微微冷笑，也对那小沙弥说了一通。
小沙弥转过身来道：“阿卡巴大师说了，若是不显出些神通来，只怕你们不知道他的厉害！”说罢闪开身子，躲到一旁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