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乔苒来找我去逛夜市，我被她挽着，就像被她牵着的一条小狗似的，跑也跑不了，只能随着他走走停停。我跟她说了乔婷的事儿。她叹口气说：“我拿她也没办法，她就这么个脾气，认准的道儿就一条道跑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我真拿她没办法。”

我说：“那她为什么要和耀扬分手，也没与告诉你吗？”

“没有。”

“那耀扬算完了。”

正说着呢，看见耀扬在醉醺醺地前面的一家卖服装的小店里和店主人唧唧歪歪地吵着呢，亦凡在一边劝他和店主。

我们快走了几步进了小店，拉起耀扬，跟店主人道了歉就要走，听见耀扬直嚷嚷：“衣服……衣服，婷婷喜欢的那个。拿走。”我从店主人手里接过包装好的衣服，就拿来给他。

他努力睁开眼看了一下乔苒道：“哦？嫂子也在这儿啊。正好，你把衣服给婷婷带回去吧。上次她和我来这儿的时候，我发现她挺喜欢这件的。本来想亲自给她的，可是……可是她不见我了。我也联系不上她……”耀扬有点哽咽，低下了头。

上次他和乔婷来这里的时候，发现乔婷对这件衣服爱不释手，只因为当时囊中羞涩，便没有买成。出去后，耀扬对乔婷说：“婷婷，下次我来给你买！真的！用我自己赚的钱买！”

乔婷笑着对他说：“呵呵。你有这心就行啦。我不要啦。我可不想你太辛苦。”耀扬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便没再说什么。买那件衣服的钱是耀扬背着乔婷做他最讨厌做的兼职，苦站了几天才赚到的。本来打算和乔婷一起来或者买回去给她一个惊喜的。

乔苒看着耀扬，眼泪开始在眼里打转，其实耀扬现在这模样让谁看了都心疼。耀扬是被误会的，这我比谁都清楚。让人费解的是，为什么乔婷会如此绝情，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他。

我问亦凡：“你知道他俩怎么回事儿吗？”

“我也不知道啊？”亦凡也很糊涂。

耀扬推开我和乔苒说：“你们先走吧。别管我，我想一个人先静一静。”说着就晃晃悠悠地出了店门，然后趴在路边狂吐不止。我们三个只好在前面慢悠悠地走着，回头看耀扬时，他正背对着我们擦着眼泪。我不放心，过去搀他，他一拳打在我的脸上，冲我吼道：“你他妈给我站远点儿！我现在这**样儿好看是不是？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儿行不？”

车辆行人沉默着走过，只有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拖得好长好长，与远处的地平线纠缠在一起。耀扬一路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远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那一夜，耀扬没有回来。

第二天……

第三天……

……

人就是这么容易被人遗忘。我为耀扬痛心。在耀扬还没有从失去乔婷的痛苦中解脱出来时，乔婷已经成功地完成了她感情的交接，接受了她的下一任男朋友。我气不过，不再理她。我甚至怀疑是不是她先对耀扬变了心，才那么狠心地和耀扬分手。总之，那一天以后，耀扬便没有再出现，而乔婷依旧过着甜蜜的二人生活，只不过男主角已不再是耀扬。

耀扬走后，我还是过着这索然无味的生活，不过是由原来的两个人变成现在的一个人。这种日子完全可以把人消磨得一点意志都没有了。有时甚至连烟都懒得抽，酒都懒得喝，觉都懒得睡，空虚地有自杀的冲动。不过想想世界上还有那么多没见过的，没听过的东西，就咬着牙坚持着。再说，最难的不是选择死，而是选择活着。只有懦夫才选择死来求得逃避，真正的勇士会毅然决然地活下去。

六个人的宿舍，现在只剩下四个人了。峰子回家相亲如同荆轲赴秦，“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他走那天，我们都说笑他等回来的时候，把大侄子、大侄女都抱来，弟妹也领来。到时候咱也当大伯伯了，看着几个大侄子一边吸溜着鼻涕，一边傻乎乎地挨着他们爹妈站成一排，高矮不齐，跟台阶儿似的。峰子也搂着老婆孩子“呵呵呵呵”地冲咱们傻笑。峰子说行，到时候你们哥五个一人一个抱着玩儿去。不够的话我再多生几个，你们就教他们打牌搓麻将，抽烟喝酒打电游***儿。

我还以为他这一走就不回来了，正在家里忙着生孩子、抱孙子、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了呢。耀扬的床一直空着，上面已经薄薄地落着一层浮尘。有时候亦凡领回来的女孩就睡在上面。不过我发现他每次领回来的女孩都不一样，高矮胖瘦一应俱全。我不清楚他是怎么瞒过楼长把她们弄上来的。他说每次都一斤酱牛肉、一瓶烧刀子、一盒印象云，操，冲这他也给我放行啊。我提醒他别找乱七八糟的女人，小心自己染上病。他却说：“她们都是我的网友。我也根本没上过她们。要上也是回公寓，何必在这儿挤呢，还得刺激**。”说着还冲**挤眉弄眼。**说：“你们就拿我开涮吧。我嘴笨说不过你们。不过别把我惹火了，我可干你们。”我们一听，不由得后屁股一紧，赶紧转移话题。

其实谁也没想到，正是因为亦凡和他的网友，才给耀扬的爱情带来这么致命的伤害。

我怀疑是不是爱到深处就只剩下无休无止的吵闹了。乔苒有时像一个家庭主妇一样，絮絮叨叨或对我大发脾气。一天，她来找我，并对我没来由地发了一通脾气，弄得我一头雾水。我也生气地顶了她几句，她就哭着跑开了。我想你有事儿没事儿地冲我发什么火儿啊，她们姐俩儿怎么都这样啊，给别人判刑也得告诉人家犯了什么罪啊。吃完晚饭，我去找乔苒，问她为什么跟我吵。她问我：“你说，你到底和艾馨什么关系？”

我一愣——莫非她知道了？便假装镇定：“朋友啊。普通朋友而已。怎么啦？”

“是吗？不过我好像听说她是你原来的女朋友啊。”她的语气中带着一种要致人死地的狠劲儿。

“可那是过去的事儿了啊。”我的底气顿时矮下来好几分。

“那、那你为什么说我是你第一个女朋友？你干嘛要骗我啊？”

“我、我本来不想骗你的。可……”我“可”了半天，没“可”出点儿什么来。

乔苒喃喃道：“其实，我不是气她，而是气你骗我，不和我说真话。咱们两个在一起，不就得坦诚相待吗？你却骗我这么久。她要是不出现，你是不是要骗我一辈子啊？”

我无语。只觉得每天都要为这些事情做没完没了的解释很累。艾馨从回来后就在一直给我制造着误会和麻烦，让我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招来乔苒的一顿吵闹。

一天，我在睡午觉，耀扬打来的电话把我吵醒。他说：“小刀，你出来一下。我找你有点儿事儿。”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我急忙跑出去找他。大约有一个多月没见他了吧。我走到门外，见耀扬一扫当初的颓废模样——比原来更他妈颓废了。我惊了半天才敢过去跟他打招呼。我说：“你丫怎么变成这德行了？我还以为偷渡难民呢，都不敢认了。怎么？还难受着呢？别**为她折腾自己了，不值得！伤心劲儿过去就回来吧。”

“行！过几天我就回去，然后咱们接茬儿抽烟喝酒混日子！”耀扬顿了顿接着说，“我想求你帮个忙。”他看着我的眼睛道，似乎我这时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跟哥们儿说话，还‘求’？你丫还真他妈假。有屁说，有话放！别跟哥们儿整这虚的！”

“你丫嘴还是那么损啊，操你大爷的。帮我把这个给乔婷。”他说着掏出一个包得很结实的小盒子，有磁带盒那么大，估计就是一盒磁带。

“你还不死心是怎么的？她又有新男朋友了。你别抓着不放，拍拍屁股走人得了。活也活得潇洒点儿啊。”

“我知道。”他神色黯淡下来，“可我不甘心，我必须得把事情说清楚，死也得死得明白。”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我帮你！你也好自为之吧，别太勉强自己。”

他点了点头，转身走了。我的心情又低落下来。

当别人都在忙着整理自己的生活、规划自己的前程、顽强地与各自的命运做着抗争时，我已经把自己的生活给搅成了一锅粥，无味至极。空虚乏味的生活让我窒息，可我却一直在混沌中生活，找不到一星一点的调味剂。上帝赐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把它弄近视了，看什么都是浑浑噩噩；上帝赐给了我灵活的手指，我却用它们来夹烟卷儿、挠痒痒了；上帝还赐给了我一个健全的大脑，却被我用来盛糨糊了。悲哀啊悲哀，不在悲哀中衰败，就在悲哀中变态。我安全违背了上帝的旨意。于是他降罪于我，让我的生活从此混沌不堪。最后，再让我把自己溺死在这片混沌之中。

那天我从乔苒那里回来时，正巧碰到艾馨，她笑着打招呼。当走近后，她突然出人意料地抱住了我。我忙推开她，说：“你干嘛呀？我现在有女朋友，别这样！”

“哼！你少装蒜了！”艾馨撇撇嘴道，“不是那天晚上你抱着我的时候了吧？”

我听了这话心里不由得一紧。我急忙回头看乔苒，那一幕正好被刚刚要转身离开的乔苒看到。乔苒气得转身就走。

我第一次冲艾馨发了火：“你他妈在干嘛呀？存心的是不？我告诉你，别他妈太过分！”我扬长而去。艾馨站在原地，冷笑着看着我走远。我感觉一股凉意从后屁股顺着脊梁骨缓缓地爬升到脖子，腿不由得一哆嗦。而这一幕，也被艾馨看在眼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