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檐上雪,檐下燕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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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闻言,默了良久,才笑道,"于归,她为何要如此?"

"于归是谁?"她问道。

他说,"既然拜她为师,你竟然不知道她的名字么?"

她便道,"她从未说过她的名字,她只是说我唤她师父就好。她还说,从今往后的江南痕就交给我了。"

他苦涩地笑了,取出珍视在怀中的那只点翠凤钗,道,"我原本想今年冬末春初的时候,带着你去墨海之滨,再为你戴上这只翠羽凤钗,我们再唱一回霸王别姬。如今看来,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她不解道,"为什么?"

"因为我也终于知道,这支凤钗是属于于归的,她就是当年的檐雪,却一直伪装成凡人跟在我的身侧。"他说道。

她只觉得山河颠覆般的震惊,她害怕从他的嘴巴里说出,你走吧,我要的终归不是你。可是他没有这么说,他只是看着她,放轻了声音,柔和得小心翼翼地说道,"檐雪便是我昔日的恋慕之人,我是一只燕子,化身为魔。因为我十分怕冷,可是又十分喜欢看雪,所以总是希望可以去看一眼春初时的余雪也好。那年春雪化得迟,我拼尽全力,飞到墨海之滨的那间房子檐下,想偷偷看一眼檐上雪。"

他说着顿了顿,眼眶里慢慢地蒸腾起水雾,继续道,"她大约是雪女吧,坐在飞扬的檐角,摇曳的群均和雪白的脚踝恰恰落在我的眼帘。我隔着瓦片,听见她学着人间的戏子唱一曲霸王别姬,那么清婉动人。我想化身为人,飞上檐去,问她为何如此忧伤,然而我修为尚浅,日夜尝试。等我终于能够化成人形的时候,飞上檐去的时候,只看见她一抹纤弱的背影,阳光炙烤着她娇瘦的身躯,雪水一片一片的淌下。我抬手拂到她的肩膀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淡却到让我的手指穿透,我只记得她想要回身的那一眼,唇边还在唱着霸王别姬的曲调。"

她蹙了眉宇,心痛至极,她问他道,"我唱得不是没有她好,只是你要的是她而已,对么?"

他点点头,举起手中的凤钗道,"这是我尾巴上的羽毛,我亲手为她做的凤钗,想亲手插在她的发髻上。我没有想到于归就是当年的她,可为何于归就是不告诉我呢。为何她明明日夜就在我的身侧,却不肯同我言明呢?"

她笑了,泪水划过唇边的小酒窝,又苦又涩,道,"我想如你自己所说,檐上雪,檐下燕,冬春不见。她的冷,会冻死你,所以宁可与你保持着距离。而她把你交给我,因为她确信我这么的爱你,足够让她心安理得地离开你了。"

他于是愈发的伤怀,质问道,"那你为何要出现!"

她一时语塞,却不知为何在看到那凤钗上的雀羽之时有一种熟悉之感,遂问道,"你说你与她相遇在墨海之滨,那么我就问你是不是墨海之滨那间种着许多栀子花的青色的小矮楼?"

他闻言,瞠目看着她,她却笑道,"我知道了,你果然就是那只被冻伤了的青尾燕。那栋青色的小矮屋是我养花的暖房。我喜欢凡间的栀子花,但是在墨海深处根本无法养活这样的花朵,所以我用术法变幻了那么一座花房,虽然我只有跟着母亲偶尔出一次墨海。但是那一次,我遇见了冻伤摔落在地的你,母亲吩咐我将你移入花房之内,你就会自行休养。后来,我和母亲回了墨海。我没有想到,原来你是在我的花房遇见了于归,而我曾经离你竟是那样的近。"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然地望着手中的凤钗。

她终究是爱他,爱到胜过了自己,所以也还会有一丝丝的不甘心,她问他道,"那么这些时光以来,我与你在一处,你是不是也觉得快乐呢?"

"那又如何,你终归不是她?"他说道。

她忽然觉得自己那么可笑,原来三个月以来,一直是她自己活在那场迷醉的爱恋之中。而那些她所认为的他们美好而快乐的记忆,于他而言,是可以在得知她并不是檐雪以后,一切都归于零的记忆。他抹去的那么干净,那么潇洒,仿佛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什么。

纵然心伤,依旧怜惜着他。她竟可笑地觉得,说来说去,总是她的错,总是她先欺瞒了他。虽然她并不是有心装成檐雪,在他身侧的,可原来到最后她还是没有办法取代檐雪的。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全都逼退,然后笑着对他说道,"其实,你想见檐雪的话,那又有什么难的。你忘了么,她是我花房上的一捧雪啊。"

"可是你的花房不是早就不在墨海之滨了么?"他问道,眸光里却渐渐地燃起了希冀,她看得真切,却真切得刺痛了她的心扉,血肉模糊。

她问他道,"倘或见到檐雪,便再也见不到我了,你也会选择要见檐雪么?"

他不置可否的点头,没有半丝的犹疑。

她点头苦笑道,"好,那么如你所愿。"

她那句话落下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再站在原本站在的那片绿林里,而是瞬间移动到墨海之滨。她抬手变幻出当年的那座青色的小矮楼,捧着一颗最漂亮的莲子走进花房里,选了最近的一颗碧玉砌成的水潭,将莲子投入潭中的青泥里,唱道,"夏末的莲子,如果你不愿开成一片白莲的话,就为我下一场白雪吧。白雪啊,要落在我青屋的屋檐上,化成他记忆里的样子,唱着他记忆里的那出戏可好?"

那是流火的夏末,在墨海之滨落了一场纷纷扬扬的白雪。青色的小矮楼被漫漫雪色覆盖,在飞扬的檐角上摇曳着一截纯白色的衣角,还有一双赤裸的脚踝,像是莲瓣一般的脚踝,细腻而泛着清香的肌肤。还有她飘扬的长发掩着的半侧面,浅浅的紫红色的唇齿翕合,唱着霸王别姬时的幽婉叹调,在这夏末飞雪的季节里。

他就站在檐下,一直望着她,听着她的节奏,慢慢地张开他的歌喉。那场戏纷飞在浪漫的雪色里,他飞身终将那支点翠凤钗簪在她鬓边,那青翠的雀羽被雪沾湿,却透着曼妙的光泽,衬着她青黛色的眉,是那样的清婉动人。

她回眸,果然是于归的模样。

她对着莞尔一笑,执起他的手,和他一起变幻成霸王和虞姬的模样,色彩流光的戏服穿在他们的身上,艳丽地在雪色溶溶之中演绎一场惊世的别离。天地间,不会再有第二场霸王别姬超越他们的演绎了。

他抬手抚上她冰冷的脸颊,于归的眼角有一滴眼泪,滑落在他的掌心,竟是那样冷。她说,"檐上雪,檐下燕,冬春不见。"

可她的泪水将活生生的他冻结成冰,她哭求不能。霸王别虞姬,终究成了江南痕别于归的一场悲哀。

而她重新变回豪猪魔的样子,站在风雪之中,久久不肯释怀。早已分不清这场幻境到底是真是假,她仿佛还不愿从这幻境之中醒来,却不知是何时早就把自己融到紫瑛手中编织的幻境之中。

紫瑛抬手收势,四季之境落幕,宛如大火之后漫天飞舞的灰烬。紫瑛冲着席前呆呆愣愣的母豪猪行了一礼,道,"长老,觉得我这四季之境之中可有打动长老的景色?"

那母豪猪双目泪水涟涟地望着紫瑛,问道,"最后江南痕还是选了于归么,那我多可怜啊?"

紫瑛笑道,"长老,您好端端的,只是幻境里的那只豪猪小姐和您长得有些像罢了。"

母豪猪仍旧不甘心,几乎要冲上去抓住紫瑛,好在公子深拦得快,挽着母豪猪的前蹄道,"长老,这第六柱香都烧完了,您看您也一直没从幻境里回过神来。所以,这可是算幻焰长公主殿下过关了?"

祭台上第六根长柱香被撤下去的时候,紫瑛通过了第二关的试炼,彼时的墨海却掀起了一场空前绝后的沸腾,或许是紫瑛变幻而出的那场幻境太过美丽,让母豪猪长老情不能自已,却也不知道想起的是怎样的从前。

公子深走到紫瑛的身侧,做了个礼让的姿势,道,"请公主殿下准备接受第三关剑术的考核吧。"

公子深说罢,又在紫瑛耳畔低语道,"方才那个剧本写的不错。"

紫瑛笑道,"我拜托我荧鸯姐姐从风夜芜的手札里节选了一段。"

"看不出来啊,风夜芜还有这样的情怀。"公子深叹道。

紫瑛亦点头道,"谁说不是呢。"

公子深同紫瑛都在祭台上往左挪了几步,方站定,公子深便宣布了这次考核紫瑛剑术的考官,终于不再是人参或者豪猪之类的动植物,而是一个挺拔修长的人形,还长得挺好看的一位魔君。

这位魔君不是别人,正是公子深堂长兄,聂之魔君。聂之魔君的剑术,可谓是魔族第一。若不是修为造诣上输给魔帝,只怕魔帝不用术法,与他单挑剑术的话,也不知道会有多少胜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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