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时的路上，我们就说好了，这孩子送回去，冯友一定不会相信这是他二十年前死的儿子，所以让毛十三和冯友讲一下来龙去脉，埋在地下的尸体怎么在我们手里，还有为什么尸体不腐。但这大姐的反应是我们没有想到的，没有太多的惊讶，而是一种镇定，太不寻常了。

“对，我们从郁含梅家附近的一条河里面打捞上来的，陈主任说是你家儿子。”

她许久不说话，然后小声念了声，“郁含梅。”苦笑起来。

有一种无奈，她跪在地上，仔细端详着孩子的脸，全身有点发抖。

毛十三安慰着，“这苦命孩子被郁含梅挖走，但所幸被我们找到，可能老天爷可怜这孩子，想让他能有个好的归处，待会我们好好安葬这孩子，您别太伤心伤了身。”

“我不伤心，该高兴的，我本来都没奢望过娃的尸体还能被找回来，”她抬起头，“尸体不是郁含梅挖走的，当年就没找到。”

“什么意思？陈主任不是说参加了这孩子的葬礼吗？”

“棺材里根本没有尸体，是孩子的一些衣物。”

“是孩子溺水没找到尸体吗？”

“不是，”她缓缓说着，“他和郁含梅儿子一起被搞丢了。”

这和陈主任不一样，他告诉我们的是，当年她儿子溺水死了，因为爱子心切想最后听一下孩子的遗愿，所以就找了郁含梅儿子身体作为一个载体，让她死去孩子的灵魂附上去，但最后郁含梅的儿子没被召回来，尸体也没找回来，怎么连她自己儿子的尸体也搞丢了。

“都搞丢了是什么意思？”

那大姐站起身，“你们把我家娃抬进来行吗，我见不得太多的太阳，眼睛痛。”

我和何遇一人抬木板的一头进了房子里，因为屋内黑暗，我没看清楚脚下的地，差点被绊一脚。

大姐进屋之后，去后面屋子里不知道干什么。我们干站着，屋里面香烟弥漫，除了一张供桌，几乎没有板凳，家里是扯了电线的，但是屋子里面烧的是蜡烛，一抖一抖的随时都会灭掉。

过了一会，她搬了两张板凳，还有一个纸板箱，“对不住了，因为家里面一直没人来，所以好些板凳都坏了，你们将就坐一下。”

我们看着那大姐自己都没板凳坐，屁股坐下来又忙起来，“我们不累，你坐吧。”

“我不坐。”

那大姐坚持不坐，说累自己撑着墙站着。、

我们搞不懂她为什么固执，推脱一番，最后我们四个人围个圈站在屋里面讲话，加上这屋里面的烟雾，就像是邪教开会。

这大姐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她说的累，我们听着也累，“这事情冯友犯了大错，死都不足惜了，实在对不起人家郁含梅。”在她嘴里，我们听到了二十年发生事情的另一个版本。

“当年娃是下水游泳淹死的，他是我和冯友第一个孩子，冯友特别溺爱，当时我们确实是想找个灵媒，最后听一下孩子的遗愿的。但是冯友有一次回来，告诉我他找到了一个能通灵的大师，可以让孩子重新活过来，而办法就是在生死大门打开的时候，找到两者的通道，带着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孩子进去，阴魂就能借身，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我听着一惊，无论这大师口中的复活是真是假，这个冯友确确实实是要拿别人孩子的命换取自己孩子的命，自家孩子的命是个宝，别人孩子的命是根烂稻草。

“什么通道？”毛十三问着。

“冯友说，这世上分阴阳，本来互不相同，但是有一个通道，贯穿着两个地方，那个通道就是生死交替的地方，大煞之地，它呈现的就是类似龙的走向，这条龙能隐能现，能飞能潜，没有固定的位置，不固定出现在一些地方。”

“这太假了吧。”

“我当时是不信这些的，而且孩子刚死，我每天就是哭，全都是冯友和那个大师做的。也不出我所料，有天我在家里面睡觉，冯友慌张跑回来，告诉我，那个大师是个骗子，但他说骗子的意思是，大师根本不是想要要帮我们把孩子给复活回来，而是为了他自己。”

“什么个意思？”

“他说出现这条通道的地方，周围会因为磁场扰动，出现类似一个八卦阵的困局，外边的东西进来了就很难再走出去。冯友说的是，那个八卦阵把大师困住了，他想离开这里，所以只有通过生死大门打开，通道也再次出现的时候，离开这里，而要让生死大门打开就意味着要大量的祭品出现，而郁含梅的儿子就补上了这个时间点上的祭品。”

我看着何遇脸色平常，他像是当个故事听，而毛十三整个脸煞白煞白，像抹了粉一样。

我碰了碰毛十三，他吓了个大跳，回过神。

“那，那个大师，他现在在哪里？”毛十三着急问着。

“冯友说不知道，他反应过来，发现他们三个都不见了，都失踪了。”

“是失踪在阴间了吗？”

“嗯。”

我听着觉得逗，想着这要消失在阴间了，不会还见到阎王爷了吧。“那冯友是怎么活着回来的？”

“他说他看着不对劲，一路往回跑，跑回了家。”

“跑就跑回家了？”

“对，他当时还喘气，叫我从床上起来给他烧水喝。”

这就像一个气势汹汹的故事，最后突然泄了气。

“后来还发生什么了吗？”

“原本没出现这些事，孩子还有个尸首，能好好安葬着，最后却只能骗大伙，放了点衣服就下葬了，我还在想孩子在天有灵肯定会怪我，一直愧疚，而我最愧疚的是郁含梅，我们害死了她儿子，还间接害死了她两个女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