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理解了容礼对禾晏的心，她虽不爱容礼，但那么多年情分不是假的，她也舍不得看着容礼去死。
“娘娘……”湘湘见她不说话，忍不住唤她一声。
沈琉璃落下车帘，闭上眼睛道：“你去一趟乾承宫，请皇上过来。”
湘湘眼底似有恐惧：“娘娘真的要见皇上？”
她不答话，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晋王大步入宫时，正逢顾辞自御书房出来。
他一见顾辞便笑了：“哟，丞相。”
“王爷。”顾辞朝他一施礼。
晋王又笑道：“丞相何必走得那样急，本王正要向皇上请旨赐婚，不如丞相也一同进去听一听本王的喜事吧！”
顾辞的脸色微变：“请旨赐婚？”
晋王点头道：“不错，不过丞相这般聪明，不会想不到刚才本王见过谁了吧？”
他的话说得顾辞眸子紧缩，他下意识地抬步欲离开，晋王回身朝他道：“丞相试一试到底是你回府马上送秦禾晏出宫来得快，还是本王叫皇上写道圣旨来得快！”
他果真是见过禾晏了！
顾辞的步子一滞，他猛地回头看向晋王，咬牙道：“当日王爷说要娶禾晏不过是因在太皇太后面前不好交代，如今定王被捕，太皇太后已掀不起风浪，你心中另有其人，为何不能放过她？”
“放过她？”晋王冷笑道，“她秦禾晏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戏耍本王？丞相若执意求本王不娶她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本王得出一口气，除非你答应本王，本王不娶，你也不娶！”
顾辞猛地握紧了双拳。
晋王又道：“你不是有个青梅竹马吗？你娶她，本王就不娶秦禾晏！”
顾辞自是知道他说的是苏静芸，上回是为救禾晏的命他才与苏静芸唱戏，可后来他才知道，禾晏宁愿隐姓埋名也要逃婚，他那一切不过是白做了。
如今，他怎能再那样对禾晏！
“应不了吗？”晋王扬眉浅笑，“那就别怪本王辣手摧花了。”
禾晏若落在晋王手里，以后日子必不好过，顾辞脸色难看，见晋王已转身朝御书房走去，他忙开口道：“我答应你不娶她！但我不会娶静芸！”
那样，既是对禾晏的不公平，也是对苏静芸的不公平，他是个男人，不能做这样的事。
晋王这才回头低笑：“本王凭什么信你？”
顾辞一步步走向晋王，他的话语低沉：“你放了我娘，我把命给你。”
天下既定，他这个“奸相”自然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其实顾辞心里比谁都清楚，皇上真正坐拥天下这一天，晋王定会设法要了他的命。天下到底是容家的天下，不会让他一个外姓人只手遮天。
这也正是当初他要顾辞留在容祁身边辅佐的目的。
晋王终是震惊，这件事他一直以为是要花功夫的，却不想顾辞竟然拱手相让！
望着顾辞坚定神色，晋王蓦地一笑，道：“既然你亲口说了，本王会给你让你以丞相礼制风光大葬！”
顾辞面色依旧，轻声道：“希望王爷一言九鼎。”
晋王嗤声一笑，转身步入御书房。
容祁亲自扶起行礼的晋王，笑道：“皇兄怎突然来见朕？”
晋王笑一笑，道：“臣今日来，是想请皇上下旨赐婚的。”
“哦？”容祁的脸色微变，他自是想到了尚在京城的禾晏。
却不想，晋王浅笑道：“臣与阿婧早已情投意合，想娶她为妃。”
不错，正是阿婧。
他今日入宫，从头到尾想要求娶之人，从来都是阿婧！
“阿婧？”容祁蓦地蹙眉，“又是谁家小姐？”他问着，弯腰扶起晋王。
这么多年晋王一直不娶，容祁也曾想要给他赐婚过，太后也张罗过，可他始终以驻守边疆为由不愿回来完婚。
他求娶禾晏之时，太皇太后执意要令禾晏为侧妃，晋王欣然应允，容祁也只以为是他不喜欢禾晏，却没想到他心中当真令有所爱吗？
阿婧，阿婧……这是他从未听过的名字。
只是，他这个皇兄又是何时认识了那样一个姑娘？
晋王清浅一笑，抬眸淡淡望着容祁眼眸，开口道：“她是苍国中山王之女，曲婧郡主。”
苍国？
容祁猛地撑大了眼睛，他蓦地想起什么，脱口道：“五年前你去边疆击退苍国进犯，回来还带回了苍国郡主吗？”
晋王蓦然一笑，却摇头道：“比那时还要早。”
容祁越发愕然，闻得他又道：“父皇在时我大梁与苍国边境边时常有动荡，那时正值江南瘟疫，父皇命我以视察瘟疫为名借道去了两国边界，为的便是查探苍国意图。我曾乔装打扮进入苍国境内，却被误以为是商扈遭遇土匪袭击。阿婧帮了我。”
“这些，你从未再朕明前提过。”容祁不自觉地蹙眉，他甚至不知道晋王究竟隐瞒了他多少事，他总隐隐觉得不止阿婧这一件事。
晋王脸上笑容越发恣意：“那时我尚不知阿婧身份，她告诉我她帮我是想我替她做一件事，她要我打劫曲婧郡主的送嫁婚队。所以，我在劫走新娘的同时，还带走了中山王为她准备的天价嫁妆。”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中山王乃苍国异姓王爷，他意欲嫁女巩固自己的地位，但阿婧内心骄傲，从不愿被人牵制左右。更因中山王宠爱妾室甚于正室，在娘亲郁郁寡欢后，阿婧与中山王之间的感情更加淡漠。
晋王的目光落在容祁震惊无比的脸上，他的话语稍稍低冷，继续道：“后来两国交战，我怕阿婧身份暴露便从未将她带回京城，也不待在军营身边。那批嫁妆被用于云记生意的第一笔本金。不错，正是皇上要丞相去青州查过的云记。”
他的话音一落，便见容祁惊得站了起来：“云记的主子是你？”当初他让顾辞暗中去查过，顾辞却说云记没有问题。
容祁怔忡间，忽而便笑了，是啊，顾辞原本就是晋王的人，只要晋王不破口，顾辞又怎会告诉他实情？
晋王再次起身跪下道：“臣隐瞒皇上有罪，请皇上降罪。”
容祁没有上前，目光直直看着地上之人，终是问：“为什么？皇兄，你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朕？”
晋王低下头，话语低沉道：“苍国与我大梁历来便不曾友好过，唯一联系便是交战，几乎世世代代如此。当年臣还是太子，若让人知晓臣劫了苍国郡主，并同郡主在一起，难免会掀起轩然大波，此为其一。父皇病后曾找臣密谈，除却各位皇叔在暗中蠢蠢欲动外，父皇还告诉臣，太皇太后虽为你我亲祖母，她早年便一直希望二叔定王登基，而非父皇。一旦父皇驾崩，臣登基后，内忧外患便会一并爆发，届时你我兄弟二人再无招架能力。倘若你我二人能有一人手握边疆兵权，才能从根本上牵制封地的各位王爷，此为其二。”他顿一顿，含笑看向容祁，道，“父皇子嗣单薄，难得你我又是一母同胞，臣不希望皇上受到一点伤害，此为其三。”
容祁的眼眶微红，晋王暗中壮大云记，一来日后可以给阿婧一个新的身份，二来亦可以将云记的资产作为巩固江山背后的运行资金，即便国库告急他也不必怕。
这五年来，因为晋王始终不愿回京，容祁在心里怨过他丢下他一人在京中苦苦支撑，却从未想过晋王早早替他安排好一切，替他遮风挡雨，又不知晋王为了他沾过多少鲜血，只为他能安然坐拥万里江山！
容祁艰难往前一步，扶住晋王的双手有些颤抖，他曾猜想过很多，亦是想过晋王定是为他好，却从不敢想他已为他考虑得这样周到！
晋王握住容祁的手，笑着道：“臣曾同阿婧说，大业未成之前，臣不会成家立业，她等臣六年，臣此生不会负她。阿婧的身份，请皇上替臣保密。”
容祁含笑点头，他们六年情分，不是旁人能够熟知了解透彻的。
于容祁来说，只有羡慕。
晋王放弃太子之位，舍弃皇帝宝座，却得了一心人，这已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即的？
而曲婧郡主为了晋王，抛却荣华富贵，六年来甘愿以丫环身份而活，这样的耐力与勇气亦不是所有人能做到的。
“朕会同母后说，阿婧姑娘乃是云记主人，相信皇兄能迎娶这样富可敌国的女主人，母后定不会多说什么。”
“多谢皇上。”晋王俯首扣头。
“快起来。”容祁忙扶住他，他笑着起身，却在落座之际，又忽而道：“三日后定王父子行刑，臣以为也不必留着丞相了。”
容祁的脸色一变：“这件事……”
“丞相知晓我们设计各位王爷一事，若此事传出去，对皇上不好。”晋王瞧出容祁眼底犹豫，他的话语更加低沉，“他知道我们太多秘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皇上可别妇人之仁！”
外头，传来太监声音：“皇上，毓秀宫来人说贵妃娘娘有事想请皇上过去一趟。”
容祁应了，起身道：“丞相之事，过后朕再同皇兄讨论吧。”
晋王起身看着他出去，他并不曾跟上，只冷声道：“皇上若想放人，整个云府也不会放过他。”
他容禛要杀人，天下之人，凭谁也躲藏不了。
为大梁天下，为容家江山，他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
今日过后，昔日他们兄弟小心翼翼的日子他绝不允许再现！
禾晏雇了马车才赶至上阳行宫外，守卫之人听她是来求见太皇太后，立马将她拦在外面。禾晏身上也无令牌之物，咬着牙一时间想不出更好法子。
正门铁定进不去，凭她一人翻墙不可能。
正在禾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时，一人突然从后面扣住禾晏的肩膀，禾晏才要叫，来人捂住她的嘴巴，将她的脸转过去。
禾晏撑大了眼睛，薛易！
薛易松了手，禾晏急着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去边疆了吗？”
薛易将她拉至静僻处，这才低声道：“属下并未去边疆，晋王忙于朝政无暇管我，但属下怕连累大人只好暂且在外游荡。”
“那你怎么又回来了？”禾晏瞪着他问。
薛易蹙眉迟疑片刻，终是开口道：“天下平定，属下怕大人会有危险。”
禾晏一愣，随即明白薛易所担忧的，她忙笑道：“你放心，不会的，皇上不会那样做的！”容祁虽也曾利用过顾辞，可禾晏相信他不是无情无义之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