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苦涩道：“当年的皇帝，是如何对孙曦的。你也是看在眼睛里的。现在，孙曦的女儿来京城了，还长了一张和孙曦一样的脸。宋皇贵妃为何受宠，难道你不知道吗？”

容嬷嬷试探着低声道：“话虽如此，可是当年，皇上答应过太后，不管怎样，都会保住染亲王的性命的。”

“呵呵。最是无情帝王家。哀家当年，也是毫无办法，只能谎称，皇帝的遗诏上面，是立当今皇帝为太子。可是，你知道真相的。哀家那样退让，不就是希望染儿这一辈子，做个富贵闲人也就是了。”

太后的眼神逐渐的狠戾了起来，杀意在太后的眼眸中流动，倒是吓了容嬷嬷一跳。

好半晌，容嬷嬷才小声道：“娘娘，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管是皇上，还是染亲王，那都已经长大成人了。都有了自己的主见了。太后不是已经为染亲王留下了保命的手段的吗？应该就……要放心才是。”

太后冷笑道：“保命的手段，也不应该因为区区一个女人而动用。而且你知道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容嬷嬷无奈道：“娘娘啊，您湖涂啊。染亲王是何许人，先帝都说了，那是惊才绝艳的儿郎。他在做什么，他心里很是清楚的。娘娘无需担心。其实奴婢觉得，染亲王殿下如今愿意为了苏晚雪，对娘娘低头，娘娘应该趁此机会，好好修复母子感情才是。”

太后愣了愣。

这只顾着想苏晚雪对于云染兄弟俩的影响了，确实是也忽略了这一点。

容嬷嬷笑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也说句不怕娘娘怪罪的话。便是娘娘为了王爷谋算再多，也要王爷愿意听啊。如今，苏小姐，岂不是一个很好的媒介？”

“她？”

太后疑惑的看了容嬷嬷一眼，总觉得，这话多少有点言过其实了。

容嬷嬷轻轻的替太后揉着太阳穴：“娘娘这些年，为了让染亲王殿下低头，那可是什么法子都用过了。殿下呢，那是硬骨头，从来都不肯低头的。如今他既然肯为了苏小姐低头，而苏小姐，又是个能配得上王爷的女子，太后如何不成全他们。王爷感念之下，定然就母慈子孝了。便是差一点儿什么，苏小姐从中调和，不也就和美了？”

看着太后沉默不语的样子，容嬷嬷就笑道：“这么多年了，难道太后就不想和殿下重归于好吗？万一……奴婢是说，万一有那么一天，太后的安排，也要王爷肯答应才是啊。太后啊，都是为了王爷啊。为了王爷，还请太后多忍耐吧。”

太后果然有几分意动。

略微顿了顿：“苏晚雪，她会愿意吗？她真的能做到吗？”

宋嬷嬷笑得更加灿烂了：“京城这么多贵女，有谁，能让王爷多看一眼的？这些年，从未有过的。能让王爷看上的，也就一个苏晚雪而已。太后可还记得当初奴婢怎么说的？奴婢说，王爷不看上也就罢了。但凡能让我们王爷看上的，也不会是寻常女子。如今，王爷倒是将人给带到太后面前来了，太后自己说，如何？便是太后满朝上下的去选，也选不出第二个比苏小姐还要出色的闺秀了。那可见，咱们王爷的眼光，那可是一等一的好。”

“你说的也是。从小，染儿这孩子，看上的什么，那都是好的。先帝也不止一次的说，这孩子，眼光独到。将来定然是一代……”

后面两个字，太后到底是没说出口，梗了梗，换了两个字出来：“一代贤王。”

容嬷嬷心头默了默，笑道：“可不是嘛。再说了，那苏小姐。她自己是什么出身，她心里也是知道的。这所有人都不看好她，太后您支持她。她能不感激吗？孙曦去世了三年了，她这几年过得，十分的不好。若太后能关爱她，她还能不把太后当做是母亲来孝顺？”

太后嗔怪道：“哀家只怕没那个福气。”

容嬷嬷笑道：“娘娘担心什么呢？若是不听话，那再杀了，另外为染亲王选王妃，也是来得及的。何必急于一时呢。娘娘也要给王爷一个机会，给苏小姐一个机会。横竖，最终的结果，一定会是太后心里想要的样子。如此，也就足够了。”

太后伸手握了握容嬷嬷，十分满意的道：“也就那一句话，不听话就杀了，最让哀家放心。哀家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哀家呢，作为长辈，自然应该大度一些。为了自己的儿子，少不得也要低声下气。但凡是对方愿意好好对哀家的儿子，哀家愿意做一个普通的母亲，还是好母亲。可若是不听话，那就不要怪哀家翻脸无情。”

宋嬷嬷这才端起参茶，笑道：“一切，都在太后的掌握之中。日子还长的很呢，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太后笑着将参茶端了起来，对着宋嬷嬷道：“也就是你，会和我说几句心里话，体己话。换了旁人，断然不敢在哀家面前说那样一番话的。”

宋嬷嬷笑道：“奴婢也胆小的，生怕人头落地。也就是仗势着太后心疼奴婢这把老骨头罢了。”

太后笑着笑着，就又犯愁了：“原本，哀家为染儿和苏晚雪……”

话说到一半，太后就觉得不妥，皱眉道：“这既然都是自己人了，也不能张口闭口的苏晚雪。”

宋嬷嬷笑道：“雪儿，也是蛮可爱的一个名字。冰雪聪明，玉雪可爱呢。”

太后点头道：“染儿，雪儿，听起来倒是也般配得很。对了，哀家刚才说到哪里了？”

“太后大约是想要说，原本太后为王爷和苏小姐赐婚，皇上就颇有微词。”

这些年的陪伴，便是太后不吭声，宋嬷嬷也大约能猜到太后想要说什么。

果然，太后就笑道：“是是是，哀家就是想说这个。皇上已经不高兴了。若是哀家对那苏晚雪过分的好……甚至是袒护，会不会让皇上觉得，哀家更加心疼染儿？皇帝这些年，疑心病是越发的重了。哀家不得不防啊。”

宋嬷嬷沉吟片刻，十分赞同的道：“太后思虑得及是。那不如，太后暂时就端起做长辈的样子来。其实，太后不为难苏小姐，在许多人眼睛里，就已经是疼爱了。”

太后点头道：“你这样说，哀家就有分寸了。罢了，若旁人想要做什么，那就看那丫头的造化和本事吧。想要做染儿的王妃，没几分本事，光是靠着哀家护着，也是不长久的。”

宋嬷嬷对着太后竖起了大拇指：“到底是太后思虑周全。奴婢呀，是万万考虑不到这么多的了。”

“你？”太后笑骂道：“人精一样的人，这是你考虑不到这么多吗？难道哀家说的这些话，不是你引导哀家，一点一点的想明白的？”

宋嬷嬷笑着摇头道：“奴婢哪里有那个本事，分明就是太后娘娘心疼王爷，连带也就宠爱了苏小姐。”

太后笑道：“那也是那丫头的福气吧。对了方才染儿，为何那么着急？”

宋嬷嬷沉吟片刻，轻笑道：“娘娘不觉得，今儿苏小姐穿的那一身衣裳，很眼熟？”

太后略茫然的摇头道：“哀家是觉得很好看，很是符合她的身份和年纪。打扮得十分得体。”

宋嬷嬷靠近太后的耳畔，低声说了几句话。

太后就倒吸了一口凉气：“此话当真？”

“真，真的很。”

宋嬷嬷笑道：“听说，安平长公主的人，昨儿出宫了，去见了状元郎的人呢。就是送去了一套衣裳。”

“额……”

太后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就是那丫头亲自设计画图，做出来的那一套价值不菲却丑得没眼看的衣裳？”

“正是呢。”

宋嬷嬷笑道：“奴婢都得到消息了，王爷没理由不知道的。若是奴婢没猜错的话。安平长公主已经得到苏小姐来了慈宁宫请安的消息，赶过来了。”

太后伸手，不由自主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缓缓摇了摇头，低声道：“哀家头疼得很。”

宋嬷嬷就坡下驴：“奴婢让丫头们进来伺候太后娘娘休息。”

“好。”

太后这次，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甚至还提醒宋嬷嬷：“染儿方才出宫的时候，是不是给你留了任务。让你亲自去一趟孙相府的？”

宋嬷嬷笑道：“哎幼，可不是嘛。瞧奴婢这记性，若非是娘娘提醒，奴婢都忘记了。奴婢伺候娘娘歇着，即刻就去。”

太后点头道：“既然打算试试看，好好相处。那赏赐，就翻倍吧。对于哀家的儿媳妇，哀家也不能太过于小家子气了。也免得叫人笑话。虽说不能赶上给皇后的见面礼，那也不能太差了。你开了哀家的私库，着意再添一些。”

宋嬷嬷略想了想，报出来一串东西的名字，笑道：“奴婢想着，就这些，适合苏小姐那样年轻有朝气的小姑娘家家的。不过是精巧，难得一见，也不算是很贵重，不惹眼。难得的就是难得二字了。”

太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老货。来来回回的绕，给哀家都绕得头疼了。哀家相信你。就按照你说的去办吧。”

事情不出容嬷嬷所料，这边太后刚躺下去，那边的安平长公主就风风火火的来了，在大殿里大声道：“皇祖母，皇祖母，安平来看皇祖母了。”

宋嬷嬷快步出去，拦住了云安平：“长公主殿下，太后娘娘身体抱恙，已经歇着了。殿下若是要来请安，请明儿赶早。”

云安平不可思议的道：“赶早？这会子不是正该用午膳的时候吗？皇祖母不用午膳，歇着做什么？”

宋嬷嬷那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云安平。

云安平自己就率先怂了，缩了缩脖子，嗓音也低了下去：“皇祖母当真身体不适？”

“已经着人传太医去了，并不敢诓骗长公主殿下。”

宋嬷嬷说的一板一眼，即刻就有慈宁宫的宫女，飞快的去请太医。

云安平的注意力都在宋嬷嬷身上。

这慈宁宫伺候的人太多了，云安平也不会把心思放在区区一个伺候的宫女身上的。

云安平不高兴的撇嘴，看了看周围，在确定没有什么摔碎的瓷器什么的，才不可思议的道：“嬷嬷借一步说话。”

容嬷嬷从善如流的跟着去了边上，就听见云安平神神秘秘的道：“本宫今儿可是听说了，蓉城来的苏晚雪入宫了，还是带着文运昌隆的令牌进宫的。可来慈宁宫给皇祖母请安了？”

容嬷嬷含笑道：“苏小姐来过了，已经走了好一阵子了。”

“啊，走了？”

云安平恼怒的跺了跺脚：“这么快的吗？我差人打听了，看着她进了慈宁宫，我才……”

云安平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飞快的伸手捂住了嘴，带了几分撒娇的讨好的对着容嬷嬷：“好嬷嬷，本宫没有要盯着慈宁宫的意思。只是今儿，本宫实在是忍不住。”

宋嬷嬷眼观鼻，鼻观口的低声道：“公主殿下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那就不算是什么错。只要公主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太后娘娘便是知道了，也不会怪罪的。”

看着云安平那一双眼睛咕噜噜的样子，宋嬷嬷就知道云安平在想什么，笑道：“当然了，奴婢什么都没听见。我自然也没看见什么。”

说完，才扬声道：“太后娘娘已经歇着了，长公主殿下若是要给太后娘娘请安。那就请长公主明儿再来吧。今儿，怕是不成了。”

云安平多聪明的人啊，飞快的扯开了嗓子的大声道：“啊，皇祖母身体不适啊。那安平就不打扰皇祖母了。皇祖母好好养病，等皇祖母病好了，安平再来探望皇祖母。”

云安平着急去追苏晚雪，一熘烟儿的跑了。

宋嬷嬷笑着进去对太后回话：“长公主殿下已经出去了。瞧着像是去追人去了。不过多半是追不到的。”

太后笑道：“染儿那孩子亲自带走的人，她哪里追的到。不过，安平这孩子，年纪也不小了，这婚事，也是应该提上日程了。”

宋嬷嬷沉吟片刻：“有些话，奴婢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太后无奈嗔怪道：“你这是哪里学来的坏毛病，动不动就是什么当讲不当讲。在哀家面前，你哟什么不当讲的？说吧。”

“长公主殿下，似乎是对新科状元，很有好感。”

宋嬷嬷话音一落，太后就摇头道：“不行，不般配。”

宋嬷嬷点头道：“太后心疼长公主，思虑得及是。状元郎虽说是孙相府的孙子，可到底是个庶出的。不够尊贵。继母廊平宋氏，似乎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若长公主嫁过去，怕是会受些委屈。”

“哀家倒不是说这个。当今皇上用人唯才，那孙天祥，哀家也见过，是一表人才的好孩子。若是染儿没有看上苏晚雪，哀家也不介意成全了安平这孩子。可如今，苏晚雪已经做了安平的小皇婶了。那苏晚雪的表哥，如何能做安平的夫婿。这辈分上，岂不是乱了嘛。”

听着天后在那边认认真真的盘算，宋嬷嬷就笑道：“太后娘娘这为了小辈们操碎心的样子。可真真是让人感动得很。”

太后愣了愣，无奈笑道：“你是不是想说，哀家这嘴碎得很。也管太多了。”

宋嬷嬷摇头道：“奴婢没那个意思。其实在奴婢看来，这样的太后，才应该是一家子的长辈的模样。为了晚辈们的婚事，各种操心。各种想办法。”

太后愣住了，笑道：“云家，那也是寻常人家。哀家，那也是寻常人家的长辈。你这一说啊，哀家也发现了。自从染儿那边赐婚的懿旨下去之后，哀家可真真是越发的啰嗦，爱操心了。对了，钦天监那边，可已经选了吉日了。既然对外说，是为了给染儿冲喜，那就宜早不宜迟。横竖人已经入了京城了。就相看一个最近的黄道吉日，把这件事情给办了。”

容嬷嬷点头道：“太后考虑得很是。奴婢回头就去催一催。如今是年中，若是一切顺利，明年的这会儿，太后就可以抱小孙子了。”

太后的眸子里浮现出了几分期待，带了几分无奈的笑道：“皇帝的儿子，哀家也抱了好些了。怎么如今轮到染儿，还没个信儿呢，哀家这心里，就开始激动了。”

容嬷嬷笑道：“可不是嘛。奴婢光是想着，也就觉得，要给小皇孙准备厚厚的红封了。”

“对对对，这大婚的吉服，应该要安排了。苏家那边，孙曦三年前就去世了，想必也是没什么准备的。不必考虑。相府那边……做主的……又不是原配。如今的原配，虽说姓云，却又不是正经八百的皇室出身。做事情，只怕是不够周到。这样，你回头选两个合适妥帖的人，跟着去相府，帮着苏晚雪准备吉服。切记，咱们只管吉服，其他的，一概不管。”

宋嬷嬷顿了顿，笑道：“奴婢明白了。吉服，关系着皇室的颜面，那才是太后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