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人事故 天意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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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翊轻抚琴面,这一把名为“皓月”的古琴,曾是他师傅玄千机生前心爱之物,其琴音纯厚不失清明,泛音如滚珠落地般机敏,单只闻音便已知是琴中的极品。而“皓月”却被称为琴中之奇,这奇在于,此琴只能在夜下弹奏,若在白天奏曲,其音定如老奴吐咽,浑浊难听,但若改在夜晚弹奏琴音又顿时通明透亮,悦耳如落盘之珠,实为怪哉。而更怪的在于,每每“皓月”声起,必是明月当空,风轻气爽,而倘若那日本是乌云蔽天,只要“皓月”一出,那月也必会劈黑云而出,把大地照个通透明亮,绝不辱“皓月”之名。

如此奇特怪异的一把琴,世间独有,使得世人趋之若骛。而如今,这把琴已传到了他的手中。

将手抚于琴弦上,轻轻拨弄两下,古韵从指间泛出。

他微微一笑,梵清曲吗?

他左手抚呤,右手轻挑,清澈的琴音便如清泉直泄而下。梵清曲曲起温润,曲慢而轻柔,如女子轻喃,缓缓间勾起人旧时的记忆。

“玉狐狸,这曲子是你做的?叫什么名字?”

“梵清曲。”

“这曲子不错,但为什么没有词可以唱?”

“还未来得及做。”

“这倒好!我喜欢这曲子,你送我如何?词我亲自来做。”

“可以是可以,但依你这性子何时能做出来?”

“这你就别管,曲子如今归我,你可听着,我若是一日没做出词来你一日不可再弹它,而你弹它之日,哈哈——必是我秦燕惊世骇俗之时!”

回想间,他不禁笑起来。她那时已初长成为眉目如画的女子,可那脾气却是一点也不改儿时一贯的霸气。

琴音正起,他眼前忽然一片通明,手上未停只抬头,见一盏盏明灯已然照亮了整片桃园,满眼尽是粉嫩娇艳的桃花,桃花初谢,微雨轻拈,缤纷落英间,已是满地倾华。

他嘴角轻扬。

琴音依旧悠悠,朦胧间,似有听到女子轻轻吟唱:

“江山倚去扶金樽,一缕青烟上重楼。”

她就那样从天而降,缓缓地落在满地倾华之上,如同九天仙女下凡。她化了粉妆,梳了漂亮的发髻,着的是比桃花更艳的粉色纱衣,有宽大的袖口和飘逸的裙摆,而那种艳而不俗的颜色衬着她的肌肤更加白皙。

“似比琼花晚弥香,只道夜下几多愁。”

是她在轻轻地吟唱,像夜莺一样的歌喉。

他还在抚琴,眼睛却禁不住怔怔地看着她。

却见她抬眉对他嫣然一笑,提袖,身子轻盈地一转,脚下的花瓣随着她的裙角微微泛起,她的歌声伴着琴音娓娓道来:

“而君并非池中物,两耳不闻弃泪霜。”

“天地远别伤离尽,堪比仙家抱青山。”

她舞起来,那一颦一笑,有如云中仙女,美丽不可方物。她的身体极其柔软,粉颈细腰,伸手间灵巧百变,一抬足便是脚踏金莲。

萧翊的面色慢慢缓和下来,手上却是一刻不停。

她即然要惊世骇俗,那他便帮她一回!

右手突然在琴弦上打了几轮,琴音立刻紧促起来,转而又是几翻拨挑、滚拂。她嘴角一勾,在空中一个翻转,带起桃花纷飞而起,犹如一道飞天的惊鸿,四散,飘零如扬雪,落入她发间,美人回眸顾盼,蛾眉皓齿,云发丰艳。她拂袖轻甩,收足,步步繁花。

她知道她现在有多美吗?

风!华!绝!代!他的心中只划过这四个字——

这就是风华绝代!没有人更能配得上这四个字,只有她可以!只有她才配!

琴音又舒缓下来,她也慢下来,嘴角又轻吟:

“谁家有女慢歌吟,月下无双胜女仙。”玉臂轻攀过顶,宽袖滑至秀肩,露出白玉般细嫩的肌肤。

“薄妆轻衫袖拂眉,傲骨冷眸倾华绝。”

亭中公子温婉如玉,庭中美人绝代风华。他的双眸一直紧紧锁着她,而她的亦不离他左右,表面看似平静如常,却不知这其中藏的是激流暗涌。

“恶善喜悲亦何如,唯吾独为天地泣。”

“一曲梵清夺明月,邀君同饮醉千杯。”

琴音直下又起,她再吟:

“江山倚去扶金樽,一缕青烟上重楼。”

“似比琼花晚弥香,只道夜下几多愁。”

“而君并非池中物,两耳不闻弃泪霜。”

“天地远别伤离尽,堪比仙家抱青山。”

“谁家有女慢歌吟,月下无双胜女仙。”

“薄妆轻衫袖拂眉,傲骨冷眸倾华绝。”

“恶善喜悲亦何如,唯吾独为天地泣。”

“一曲梵清夺明月,邀君同饮醉千杯。”

她收袖拂眉,琴音缓收,余音渐远。

梵清一曲毕,雨已经停下,明月破云而出,“皓月”果然不负胜名。

萧翊却觉得心中激荡,喘息不止,好比千百面鼓在心中猛捶,一颗心刹那便要跳出来一般。

一角粉色裙摆映入了他的眼帘,抬头见她已站在自己面前低首笑看着他,“这可比皇宫的舞宴好看多了吧。”

她的发上微占着雨露,身上有清雨的味道和淡淡的桃花香。他的手臂不自觉地微张开来,触碰到她的薄袖——

依然是那明眸皓齿,可那容颜已瞬间在他心中开出花来。

他的指间猛收——

“咦——”

他只想拥她入怀,他要用双臂紧紧扣住她,把她锁在自己的心房。只有她是不同的,也只有她能让他变得痴狂。

秦燕被她猛得拽到怀里,几乎一下跌坐在了地上,膝盖撞得疼痛异常,她痛得龇牙咧嘴,想推开他却发现自己是整个人连着双手被他死死扣在胸前,半分动弹不得。

她脸一红,也不再挣,便半躺半跪地软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开口,“玉狐狸,我脚麻了。”

“嗯。”他只应了一声,手上却没半点要松开的意思。

“手也麻了。”

“嗯。”

“喂!”她终于怒了。

他轻笑起来,在她发间一吻,突然说,“再过些日子,我们便回竹馆去。”

“咦——”她一怔,心下欢喜得不行,但眉目一转,想起他三年前曾说过的话,又淘皮起来,故意说,“你不是说要帮你皇帝哥哥坐稳这江山吗?怎么这会儿又要撒手不管了?”

他失笑,“你还真是记仇,怪不得要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她不高兴,在他怀里挣扎了几下。

他却抱得更紧,把她锢在双臂间,柔声说,“如今局式已定,皇帝又不是我做,有没有我在都无关重要。”

三年前他是逼不得已,如今也是他该退出的时候了。功名利禄一直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只是眼前人。

“难道你真放心得下?”她嘟着嘴。

“嗯。”想了想,嘴角一扬又道,“这世上只有你才是让我最放心不下的。”

她一愣,冷哼了一下,但埋在他怀里的脸已是满面通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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