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双龙戏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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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士兵的蜂拥而至,辕煜迟奋力搏杀,身中多处刀伤的他忿恨:“慕容兰,本宫不会放过你,今夜本宫离开前,会放火烧了宅院……”

幽深的院落四处藏匿玄机,位于院落中央的湖心亭只掌着一盏宫灯,身着白缎华服的南宫颐阳淡淡地看着月光洒过的湖面,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一只翠绿通透的箫。

“见过王爷。”慕容兰由人领着来到湖心亭。

纹丝不动的南宫颐阳忽然从衣袖中抖出一暗器,射向湖面,平静的湖水瞬间响起巨浪。

“背叛我的人,就是这个下场。来到我这,你就不再是辕太子妃,明白了吗?”他猛然转身,望向她的眸光竟安逸得像是要给她一个家。

“是。兰儿记住了。”平静地与他对视,慕容兰再度欠身,“请问王爷,何时用兰儿替换宁郡主?”

“来人,带本王的兰侧妃下去休息。”南宫颐阳将玉箫送到唇边,吩咐之后,吹出空灵的箫声。

如泣如歌的箫声,伴着慕容兰在才王别院里度过的第一夜。次日一早,南宫颐阳差人将昨夜吹奏的玉箫,送给了她。

“什么意思?”手捧价值连城的玉箫,她眼中泛起疑惑。

“属下不知,若娘娘想知道,就请娘娘去问王爷吧。”才王的侍从倍感疑惑,不必多说,抱拳离去。

慕容兰换了衣裳,在侍女的要求下,着一身南宫朝民间服侍,乌黑的秀发用一把象牙梳挽在脑后,正欲出门,就见南宫颐阳款款走来。

“爱妃,给本王煮壶茶吧。这是他们刚从南宫送来的泉水。”南宫颐阳进了屋,落坐杨柳木的小几旁,细心地引火煮水。

“是。兰儿这就为王爷煮茶。”他举止优雅,心肠狠毒,比辕煜迟更藏得深,慕容兰不敢违逆他的话,深知如今尚汐还拽在他手里。

“你与洛诚交情颇深?他一武将怎么会和你有了牵扯?”茶香怡人,南宫颐阳声音更柔了,投向她的目光,像是要将她融化。

“洛将军为人坦荡,几度救兰儿于水火。言归正传,还是请王爷告诉兰儿,何时换宁郡主吧?”往事历历在目,慕容兰不愿回想,只求早些将要紧的事做掉,毕竟眼前人心如深潭。

“嗯。”南宫颐阳微微点头,端起茶水,轻嗅茶香,“换宁嬿的事不急,等你身体再好些,本王自会安排。来人,传本王的话,以后每个人都要称她为娘娘,违令者斩。”

“王爷,为何塞个身份给兰儿?”这是何意?慕容兰不得不探究。

南宫颐阳拿起小几边自己赠予她的玉箫,吹奏起来。任慕容兰再三发问,他也不予理会。

“兰儿告退。”无奈之下,慕容兰欠身离开,欲回土地庙,却被园子里的侍卫拦住。

“娘娘,请不要为难末将。”南宫颐阳下了命令,所有的人称她为娘娘,还将一处园子命名为“兰馨阁”,赏给她。

被软禁在南宫颐阳的别院,慕容兰只得听天由命,住进了雅致的兰馨阁。在他的要求下,她午膳、晚膳必与他同用。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天,慕容兰见他丝毫没有松口的迹象,也不敢顶撞,安静地替他研墨,陪他看奏折。

辕煜迟在那日寻慕容兰之后,便进宫日夜与辕皇商议边关之事,一直没回太子府,也不知道慕容兰消失了。

这日下了早朝,他踱进潇湘阁,见尚汐像打蔫的茄子呆在院中,冷声道:“你家主子又病了?传太医。”

“殿下,公主几日未归,魏公公说公主随殿下进宫了。今日公主回府了吗?”尚汐恐慕容兰被太子责难,望向他的眼睛注上了泪水。

“魏公公——”辕煜迟诧异,怒吼,“太子妃没回府?”

“没有啊,那天太子爷领了些人进宫,回府的将军们说太子妃可能跟太子爷进宫了。”魏公公诚实回报。

“混账!”辕煜迟放眼不远处的几名将军,“你们哪只眼睛看见本宫带太子妃进宫了?”

“那天半路上,太子不是自己赶着马车折回去了一趟。”将军们彼此瞧瞧,说出了实情。

“本宫是去见探子。来人,全城搜索太子妃!”一脚踹向离他最近的教卫,辕煜迟领人再次全城搜索失踪的慕容兰。

耳目众多的辕皇得知此消息,深夜派杨公公召太子进宫。

“参见父皇。”辕煜迟进了御书房,见父皇面色沉重,颇感诧异。

“起来吧。慕容兰并非慕容皇后所生,她的生母水性杨花……如今她搅你府中不得安宁,既然她有心离开,过几日父皇便替你昭告天下,说她亡故,重新替你选名太子妃。”慕容兰失踪,正和辕皇心意,一次次地命人去杀她,怎料她命太硬,至今苟活于世。辕皇抬抬手,“你喜欢怎样的女子,这次父皇依你。”

父皇心念慕容皇后,才将慕容兰塞给自己,如今得知慕容兰身世,辕煜迟瞧见父皇生冷的笑容,抱拳道:“父皇,儿臣自有主张。家眷的事,容儿臣自己处理。”

告辞之时,辕煜迟瞧见了父皇眼中的杀念,离开皇城,急忙命人详查慕容兰身世,继续寻找无影无踪的她。

过了几日,魏公公拿来了一女子画像:“此乃慕容兰生母。”

“哦?”辕煜迟展开画像,见画中女子与慕容兰极为神似,但多了些妖媚,“她的身世到底如何?”

“太子妃的母妃乃慕容大帝的贵妃,但她和慕容大帝的远房皇叔有了一段情,之后又和一侍卫通奸。还未生下太子妃娘娘,就险些被赐死。慕容皇后念她腹中胎儿可怜,就将她软禁在皇宫的偏远别院,没想到她竟然恩将仇报,害死了慕容皇后的亲女儿。慕容皇后原想赐死她们母女,但太子妃样子生得可怜,慕容皇后不忍心,便把她收留了下来。这一切,慕容大帝都是知道的。”魏公公想不出太子妃的母妃为何如此不堪,末了,说了声,“慕容大帝严禁透露太子妃的身世,因此太子妃在慕容皇后身边被教得极好,只不过由于资质的关系,所学并不多。”

她在哪?辕煜迟百思不得其解:“到土地庙一带去搜。另外,派人注意才王的动静,若他突然离开轩辕都城,速来禀报。”

“太子爷是说…才王会带娘娘离开?”魏公公难以相信。

“不清楚。但她在轩辕,除非在本宫身边,否则父皇一定会动杀念。你去查查,本宫的太子府里,有多少皇上的人。本宫疑心她那几次遇险,与这些人有关。”辕煜迟愁上眉间,侧头望向窗外,“再将尚汐安排到别院,以免有人对她下手。”

三日后,南宫颐阳进宫向辕皇辞行,说了些两国将永久交好之类的话,由辕皇派人将他一行人送出了皇城。

因回程带着他在轩辕觅得的一美人,因此他堂而皇之地走走停停,转眼间便有传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连从不近女色的才王都难以幸免。

“点兵,本宫去会会他。他的女眷说不定就是太子妃!”辕煜迟捏爆了手中茶盏,任鲜血淌下,即可动身,想将他截在轩辕境内。

“是。”众将军们领命。一个时辰之后,随辕煜迟出发,策马追赶才王一行人而去。

悠闲回国的南宫颐阳带着慕容兰游历山水,整日里过得优雅至极。

“爱妃,给本王抚琴吧。今日就进驿馆歇息。”南宫颐阳将慕容兰带在身边后,很少提及朝政,多半的时间只说些风花雪月的句子。

“是。”慕容兰奉上茶,挨着古琴而坐,稍稍侧脸,避开他的款款深情。

“听说你擅长丹青,能否为本王绘幅画像?”南宫颐阳命人摆上笔墨纸砚,将枚稀世珍宝的和田玉雕印章放在一旁,“这枚印章是本王雕的,兰儿为本王作画之后,这印章就送给兰儿了。”

“多谢王爷。”如果不收他的礼,就会重演前几日违逆他,身边人服侍之人被打的惨状。慕容兰欠身行礼,双手郑重接了印章,见他端坐正位,拂袖作画。

画了一个多时辰,南宫颐阳便将奏折拿了来:“爱妃给本王画像,本王看奏章了。待会乏了,本王给爱妃煮茶。”

“是。”慕容兰不知他在想什么,他所说的每句话都不容质疑。

“王爷,辕太子领兵追来了。来势汹汹,像是为侧妃娘娘而来。”一将军走到他身侧,贴耳禀报。

“兰儿,本王突然想起有些紧急的事,需回南宫处理。这画晚些时候再做吧,立即随本王出发。”来得好快,世人都说辕煜迟思虑颇多,尽管自己已经为慕容兰易容,还故意让易过容的她在市井一再露面,但仍引得辕煜迟的怀疑。没想到离边境还有一日不到的路程,他竟来了。

慕容兰由他搀着上了马车,还未坐定,就觉马匹狂奔起来。

“王爷是在躲什么人吗?”他眉目间显出忧郁,在他身边呆了些日子,她断定一定有大事发生。

“爱妃想多了,歇会吧。等醒来,我们就回家了。”她冰雪聪明,自己几次在处理朝政时举棋不定,她竟然三言两语道破玄机,南宫颐阳自认越来越离不开她,藏在锦袖中手握成拳:辕煜迟,本王不会再将她留给你了。

马车极尽颠簸,慕容兰怎睡得着。南宫颐阳见状,在车内焚了香,缭绕的烟雾中,她终于犯困了。

“再快些。”南宫颐阳清楚辕煜迟领兵打仗的速度,为睡熟的她盖了貂皮轻裘,唤随从加快速度。

等到慕容兰睁开眼时,已置身于南宫颐阳在南宫境内的一别院中,放眼四周,奇花异草迷眼,芬芳扑鼻醉心,错落有致凉亭,檐牙高琢,威严赫赫,不由赞道:“好一处世外桃源!”

“安心在这住下。闲时为本王将那幅画像画完。”南宫颐阳想留宿她的园子,见她仍对自己很疏离,说了句“来日方长”,离开。

月挂树梢,慕容兰挨着红案而坐,展开了宣纸,为才王画像。落笔纸上,才绘了脸型,又画不下去。懊恼地弃笔,捧着杯茶水,努力思量如何继续这幅画。

“爱妃好雅兴!”风尘仆仆赶来的辕煜迟跃入屋内,调侃的声音里夹杂着疲惫。

慕容兰闻声,倒抽口凉气:“殿下怎么来了?”

“你为才王画像,本宫前来验验你丹青水准,还得问过才王方可入内吗?”辕煜迟走到画案边,一把捏皱栩栩如生的才王画像,“画得不好,毁了!”

“谢殿下出手。”慕容兰研磨润笔,凝思之后,再度绘画。每一笔精雕细作,夺量良久,再下另一笔,时而叹气,时而摇头,时而笑意…半响之后,才王的容貌跃然纸上。

“吱——”待她搁下笔,辕煜迟毫不吝惜将画像再次毁了。

慕容兰淡淡地瞧了他一眼,沉默润笔,凝神良久,落笔有神,此次作画比先前稍顺利些,但她也发现自己日日与才王相处,竟没将他看得太仔细。半个时辰后,一幅勉强能入眼的画像在笔尖勾出。

“吱——”辕煜迟照例将画像毁了,负气地把砚台打翻。

慕容兰弯腰捧起当中折断的砚台,小心翼翼搁回桌边,恐南宫颐阳会因他心爱的砚台破损、责难服侍在自己身边的下人,惊恐中拿起他亲手为自己雕的印章往水袖里藏。

“他给的?”辕煜迟抢过玉章,见印章四周雕着栩栩如生、撩人心智的兰花,冷笑,“是块好玉,雕工也入眼。若你稀罕这些文房四宝,本宫府里有的是。以后别收他的东西。”

嗯?慕容兰诧然:“倘若兰儿跟宁郡主看上同一物件,殿下该将宝贝给谁?”

“这……”辕煜迟哑然。

慕容兰拢了身上云霞颜色的衣衫,走向锦榻:“兰儿累了,请殿下离开。”

“你赶本宫走?”辕煜迟宽衣,堂而皇之拥她而卧。

许久未摸过她光洁的身子,一触即发的热情绷紧了他的身体,红唇被他霸了去,不知足中他俯到她身上。

“殿下,走吧。”这是才王的园子,四周都是暗哨。慕容兰恐他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本宫不依呢?”辕煜迟扣住她下颚,肆掠撕扯衣裳,任她哀求,仍无住手之意。

情急之下,慕容兰从发间取下珠钗顶住咽喉:“走!”

“你…你侍奉才王去吧,做他的鬼王妃!”辕煜迟愤恨翻身下床,锦袖一扫,打翻烛台。

慕容兰不慌不忙取来茶水,在他跟前将火浇灭。

“起火了——”慕容兰的屋子被全线盯梢,星星光亮便立刻让人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值夜的公公在得到侍卫长默许后,大声叫起来。

闻讯而至的南宫颐阳身着银盔甲,像个战神般冲进屋内,指着小小火苗,怒视辕煜迟:“私闯本王的宅院,调戏本王爱妃,枉我刚刚出使过你们轩辕,才与辕皇递交两国邦交文书,还纵火,辕太子……”

“爱妃?”辕煜迟极有深意地望向慕容兰,不屑大笑:“若不是本宫到此,才王就要跟这个女人同塌而眠了?她目前还是本宫的太子妃!”

慕容兰尴尬后退,扯扯褶皱衣衫,但难以掩饰发髻的松散,红唇的微肿更泄露了先前的种种。被所有人盯得原本就泛红的脸颊此刻红得像火烧,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进退两难。

南宫颐阳一抖手腕,展开的掌心里多了支木簪。慕容兰认得出此物,是尚汐在南宫永乐巷一带遗失的发钗。

她会心一笑,向南宫颐阳走去,猛然回头,怒道:“辕太子,你咄咄逼人,兰儿与你势不两立。滚!”

“再说一遍!”辕煜迟发了狠,从腰间酱色金边云纹蟒带中取出宝石匕首,割下一缕发丝,“倘若你再说一遍,别以为本宫舍不得休你。”

“滚!”慕容兰将手放到南宫颐阳掌心,握住了木簪,“既然殿下迫不及待休了兰儿,妾身就此别过。”

“哈哈哈……”辕煜迟仰天狂笑,冷眼看袖手旁观的南宫颐阳。

“别让他走了!”南宫颐阳将慕容兰揽到身后,号令杀气腾腾的将士对辕煜迟下毒手。

面对士兵的蜂拥而至,辕煜迟奋力搏杀,身中多处刀伤的他忿恨:“慕容兰,本宫不会放过你,今夜本宫离开前,会放火烧了宅院……”

“烧死兰儿,兰儿也只是这宅院中的一具尸首。”慕容兰径直离开,将厮杀声抛到身后。

“让他走!”南宫颐阳扬手一挥,士兵们让开条道,“等等,辕太子,把休书留下。”

“这缕断发就是休书。”辕煜迟从袖中抖出先前割下的一缕发丝,冲出了屋子。

南宫颐阳弯腰拾起发丝,眼眸中泛起惬意的喜悦。

“王爷,他走了。是否要……”南宫颐阳身边的谋臣在半柱香之后,来到他身旁。

“不必。有了这个,她是本王的了。”南宫颐阳玩弄着发丝,看看天色,“时候不早了,本王该歇息了。待会好生服侍本王的爱妃,以后她就穿南宫的宫装吧。”

“是。”一旁的公公连忙命人去准备,在见到慕容兰之后,立刻将宫装献上。

“王爷赏的?”慕容兰瞧瞧衣裳,最终将视线锁定另一只托盘上的一缕发丝,“这是什么?王爷的?我的?”

“辕太子断发以代替休书。娘娘现在是才王的侧妃,与辕太子毫无瓜葛了。”公公说完之后,命侍女上前,将慕容兰搀回寝室。

心里堵着慌的慕容兰见先前损坏的家具,这会已全部更换了新的,一声叹息,歪在床榻上迷迷糊糊睡去。

半夜里,她只觉周身变烫,连呼吸都困难起来。吃力睁开眼,但见周围火海一片,咳嗽中哭喊:“救命——”

在外扑火的南宫颐阳几度欲冲进慕容兰的居所,终因火势过猛而难以入内,急得大喊:“快,取水来!”

远离别院、策马顶着星光而行的辕煜迟,因才王别院火光冲天,惊愕地勒住马缰。

“来人!”他唤来随行的暗卫,领着他们冲向南宫颐阳的别院,只见别院外站了许多衣衫不整、惊恐未定的仆人,“怎么回事?从哪里开始起的火?你们怎么都出来了?”

“太子爷,这火是从柴房烧过来的,越扑越旺,如今大家都撤了出来。我们家王爷在那边的马车上。”管家被火熏得一脸漆黑,欲指向才王歇息的马车,才发现马车不知踪影,“先前还停在这的,这会……”

“慕容兰?慕容兰救出来了吗?”天干物燥,辕煜迟离开前,泄愤地在别院东脚柴房放了把火,没想到火势竟难以控制。他急切翻身下马,疯狂冲向火海的别院。

“殿下——使不得!”随行的将军惊恐而叫,带了几个人强拦于他。

心急如焚的辕煜迟几拳将欲拦住自己的下属揍开,不顾一切闯了进去。放眼火光冲天,他凭着记忆,奔向慕容兰所住的屋子,眼前整座屋子被烧得像个火炉,卯足了劲的他飞脚向“扑哧扑哧”燃火的门踹去,大嚷:“兰儿——你在哪?本宫叫你呢!”

跟在他身后的将军彼此对了眼色,说了声“殿下,得罪了”,趁他不备,挥拳将他打晕,强行带走了他。

将军们出手狠了点,一招之后,辕煜迟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再度睁开眼,头一句话便是:“可找到太子妃?”

守在一旁的将军低下头,半响没有答话,沉默以对。

急火攻心令辕煜迟一口血喷出,紧张地揪住下属衣领:“说,说!”

“才王那边…整座别院都毁于一旦,别院里帮佣的宫人,如果愿意留的,便到了才王新买的园子去当差,想走的也就这两日领银两……”没有慕容兰的消息,外界传言才王也因此吐了血,可能会一病不起。将军说完实情之后,原想安慰句“节哀顺变”,瞅着辕煜迟惨白的脸,活生生将嘴边的话咽下。

“退下。”歪在床沿的辕煜迟,呆呆望着前方,迷迷糊糊睡了会,再次只身上马,奔别院而去。

曾歌台暖响,春光融融,怎料付之一炬,化作焦土。万般滋味,令心头苦涩。辕煜迟盯着今非昔比的别院残破景象,仰天大吼:“啊——”

“你——是你放的火?”由人搀着,病怏怏的南宫颐阳挣开公公的手,跌跌撞撞冲向他,“我要杀了你!”

两个武功不弱的男子,此刻只剩肉搏。南宫颐阳的脸肿了,辕煜迟胸口挨了闷击,锦绣华服溃不成样,褶皱不堪。

束冠的发带散落,王者之气的二人像寻常百姓般斗得你死我活。

“还本宫的兰儿!若不是跟着你,她怎会一命呜呼?”斗红了眼的辕煜迟,毫不在意嘴角溢出的血,怒吼中,一脚踹向南宫颐阳。

“你敢说火不是你放的?她已是你休掉的太子妃,你还咄咄逼人!”体力不支的南宫颐阳摇晃一记,险些再度摔倒。

“滚!”辕煜迟放弃与他的恶斗,遍体鳞伤的他冲向慕容兰住过的屋子,徒手翻找,终在废墟中寻到烧焦已辨不出模样的尸首,“兰儿?兰儿!”

“不许动她!”只一具面目全非的尸首,却被才王当成了宝,从辕煜迟怀中抢过,一刻也放手。

“她是本宫的!”辕煜迟用手掐向南宫颐阳的脖子,眼见一场恶斗再起。

两边的随从与将军忽而回神,将主子们拉开,才制止了愈演愈烈的打斗。

次日,南宫颐阳向父皇上书——和亲的欢颜郡主暴病而亡。

辕煜迟也向父皇了丧——欢颜郡主久病不治,昨日仙去。

两国大王皆表彰慕容兰聪明贤惠、识大体,还公告天下,让女子效仿。

轰轰烈烈的丧事震撼一时,按南宫祖制:和亲之人死后,将送回南宫安葬。辕煜迟偷换灵柩中慕容兰的真身,私下将她葬在繁花锦簇的后花园,用另一具尸首代替了她,派人护送灵柩回南宫。

南宫朝由南宫颐阳亲自接灵柩,并奉皇命将慕容兰厚葬于皇陵,颂过“感天地,泣鬼神”的悼词之后,回程途中因伤心过度,他晕厥过去。一时间,人人称颂南宫大帝待慕容王朝公主犹如亲生女儿,更是颂扬南宫颐阳对慕容兰的深深兄妹情。

人死不能复生,如此冰雪聪明、集万般宠爱于一身的慕容兰,一时间成为孝女、才女典范。上至宫廷,下抵黎民百姓,人人效仿,可死了就是死了,一世英名不过黄土一钵。

辕太子在不久之后,将她曾住过的潇湘阁拆了重造,说是等新人。情深意切的皇兄南宫颐阳,还不足一月就不再到皇陵徘徊,回到了才王府,整日享受歌舞升平。

“那边有动静吗?”辕煜迟唤来洛诚,让他时刻留意诡计多端的南宫颐阳,“哪怕是一只猫入了府,也给本宫报上来。”

“殿下,太子妃刚死,就将潇湘阁拆了……”睹物思人,念旧情的洛诚不忍心看到昔日慕容兰的居所不复存在。

头束金冠、身穿紫色蟒袍的辕煜迟冷笑几声,迎风而立,他身上云龙飞舞、金边湘绣的外套在风中飘摇,腰间玄色云纹蟒带被霞光映得夺人眼球。

“才王别院被火烧前,三百三十八名仆人,火烧后,四十六名返乡,二百九十二人去了新园子。虽是天干物燥,本宫放的火也无法从东角而起、将这个园子毁于一旦,未损他一兵一卒,独死了太子妃…动动脑筋。”他冷冷扫过洛诚的脸,闷声吐气。

一语惊醒梦中人,洛诚指指后花园:“殿下为何将那具尸首埋在园子里?”

“掩人耳目之举。你哪天深夜掘墓吧,墓里根本没人!另外,本宫刻意在送还灵柩时,命人替尸首梳了姑娘发髻,以才王之细心,定会差人为她重新整仪表,但才王呢,直接将人葬了。洛诚,凡事不能只看表象。”一介莽夫,辱没了“洛”的姓氏,辕煜迟摆摆手,令他退下。

忽然,辕煜迟大声道:“魏公公,潇湘阁改建后,多添些南宫国的花草奇石。”

“奴才这就去办。”魏公公一掸拂尘,立刻张罗起来。

足智多谋的南宫颐阳闭门不出,连上朝参政也因他的病,被无限期地耽搁。

“来人,将她带来。”坐在书房的红案边,他悠然绘制丹青。

一盏茶之后,梳着姑娘发饰的慕容兰,迈着碎步走进了书房:“见过王爷。”

“以后你不再是太子妃,本王会给你新的身份,你安心留在本王身边便可。”蘸了墨,南宫颐阳继续作画,“不许打断本王,本王会想法救宁嬿,至于为尚汐解毒,也不在话下……”

“容兰儿说句话,王爷为何如此?还请明示。”他突然示好,慕容兰诚惶诚恐。

“嗯…本王待你如何,你应该懂。回去吧,从今日起,你可以在府中走动,若他们对你不公,你可随意杀之。倘若本王听见你有出府或私通轩辕的事,你、宁嬿、尚汐都得死。”

南宫颐阳冲她微笑,待他来到身边后,柔声细语:“本王给你画的像,喜欢吗?”

“王爷何时会放了兰儿?”他所绘的画像栩栩如生,甚至连自己的神韵都扑捉到了。慕容兰惊叹他的才艺。

“兰儿,你的姓氏自然要改,不可再姓慕容了。至于你将来的身份,容本王想清楚后,再为你安排。本王能精心安排一切,都亏了辕太子一时冲动。”南宫颐阳思索着能配上画卷的诗句,狭长的眼眸里划过看不懂的情意。

“王爷,兰儿曾说过助王爷登上大宝,君临天下,不知王爷是否还要兰儿遵循当日的承诺,还是对兰儿另有安排?”诸多的疑惑令慕容兰坐立不安,此刻,她只想知道自己将来是否还有自由。

“你将一生跟在本王身边,本王过些日子,或者会有太子妃、侧妃、夫人,君临天下后,也会有皇后、贵妃等等,但本王给你的承诺是——只要你安守本份,待本王坐稳江山,六宫无妃,只有你。这是辕煜迟给不起的。下去,好好想想。”为了让慕容兰这个和亲太子妃消失,南宫颐阳花尽心思,用尽各种手段:从轩辕返南宫,故意游山玩水,直到辕煜迟带人马追来,他才放弃了在路上捕获美人心的做法,急急忙忙赶到布置好一切的南宫境内别院里。

望着她的背影,他不由出神,辕煜迟闯进别院,正中他下怀。只是猜不透盛怒之下的辕煜迟,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曾想过辕煜迟在她屋内过夜,然后留下避孕药丸,为此自己准备了另一颗药——假死药。若辕煜迟知道她服过药后,一命呜呼,也能断了念头。毕竟身为轩辕的太子妃,不能凭空消失。辕煜迟上书辕皇、禀报慕容兰身亡的奏折,是南宫梦寐以求的东西。

“王爷,您如此将娘娘留在身边,那派谁潜入轩辕,盗取轩辕的兵器冶炼技术?我们筹划已久的计策岂不泡汤了?”幕僚为之忧心。

南宫颐阳走到慕容兰的画像前,指腹轻抚画中人的容颜:“盗取轩辕的冶炼技术,这件事…你无需担心,本王在启用慕容兰之前,就做了三管齐下。本王如今留下她,因为她是唯一能让本王动心的女子。听明白了吗?目前她对本王无心,所以必须不择手段将她留在本王身边。不可透露尚汐的药根本无解药,只要本王活着,就给她不断配一时解毒的药,尚汐便能活得长长久久。”

“属下明白。”幕僚愣了一记,“那如何救宁嬿?”

“该救的时候,自然会救。若要损失兰妃,宁嬿死不足惜。辕煜迟不懂珍惜,本王发现兰儿的好时,又太晚了,才让他跟了辕煜迟好长一段时间。以后不许在她面前提‘辕煜迟’三个字。你这就将本王的意思传下去。”南宫颐阳盯着画像,忽觉得慕容兰该添首饰了,走回大案边,将自己构想的款式画了出来,眼里注满笑意。

从此之后,南宫颐阳的“病”更重了,几乎遍寻名医入府,实则日日与慕容兰相对,增进感情。威逼利诱于三月后,慕容兰终于死心,不再提离开才王府的事。才王的身体突然起色了。

南宫大帝因爱子身体康复,大喜,比从前更殷勤地送来各种补品、药材,甚至将祖上庇佑皇嗣的各种宝物赐予才王,命得宠的爱妃到皇家寺庙为爱子祈福,求神灵保佑爱子此生平安。

“爱妃,本王差不多该出关了,你明白本王说的是什么意思吧?”南宫颐阳信步向前,见慕容兰未跟上,便挨着假山的大石头落了坐,“日日与你闲情逸致,可惜本王志在天下,过于枉费朝政,既保不住你,也会丢了本王的命,甚至跟着本王出神入死多年的人也会死于非命。生在帝王家,坐不上龙椅,必须死。”

“臣妾明白。”慕容兰望着不远处的湖泊,欲言又止。

南宫颐阳从锦袖中取出瓷瓶,放在她的掌心:“这是尚汐未来半年的药,本王告诉你,她的毒无解,但只要长期服用,不影响她结婚生子。至于辕太子,就本王探子打听来的消息,他目前没什么动静,后院里住着那些不舍得离去的女人,可他是你的过去式。明白吗?我死,你死,我活,你活。将来我们的孩子,就是未来的君王。过几日,我可能会成亲,我准备一次性将正妃和两个侧妃一同娶进门,你无需在乎她们,只要她们惹到了你,她们就会无缘无故病死,甚至难产而亡,别在意。”

慕容兰听着毛骨悚然,自己是他曾经的棋子,未进门的那些女子是他成就大业过程中的另一批棋子,正欲规劝他不要将事情做得太狠,心中却翻涌得厉害,脸色有些微恙。

“身子如何?本王日夜调理你,可惜当日对你用的药太重,还是令你落下病根。”南宫颐阳暗暗后悔,在军营里给她下毒,因当日顾及太多,没将她的毒彻底解,如今与她漫步湖边,也得顾及她的身体,自己当日的不择手段造成了美人体弱多病的结局。

“好多了。”倾城倾国的慕容兰纵有绝世无双的容貌,也是枉然。

“既然你兴致不错,我们游湖吧。”南宫颐阳托着她的手,来到湖边,小心翼翼搀她上船,遣去船夫,亲自划桨。

慕容兰摸索船舱的暗格,将茶具取出,焚了炭火,芊芊玉手轻摇宫扇,“王爷,今日想喝何种茶?”

“只要是兰儿煮的,本王都喜欢。”南宫颐阳撑船,笑容不减。

慕容兰待茶煮好后,双手奉上:“王爷尝尝看。”

“别叫王爷,叫我颐阳吧。”一口饮尽杯中水,南宫颐阳瞧着霞光中的她,茶不醉人,人自醉,“从明日起,我该给你新的身份。姓乔、司马、诸葛、杨…我就跟这几个大员比较投缘。你选任何一个姓氏,都可以有个身份,不必再藏头缩尾地过日子。以后我去哪,你也能跟着去哪。”

“王爷……”慕容兰吃惊不小,一时间难以决断。

“让你瞬间接受我,我也知道强人所难,毕竟我对你的伤害至深,非朝夕能抹平。”南宫颐阳动情地握住她的手,见她不留痕迹避开,微有受伤,却不强求,“名字的事,不着急。等你想好再说吧。如果能早些选定,我或许能免去娶正妃的麻烦。”

“司马。”慕容兰潜在记忆中,她对司马的姓氏有种特殊的情意,脱口而出。

“好。当朝司马大将手握重兵,父皇一直很器重他,你以他的掌上明珠为身份见人,我也不必娶正妃了,这样便可少一名女子无缘无故地死。”他深知慕容兰心善,随便拿条命就可以威胁她。南宫颐阳暗暗发誓会给她最好的,也埋怨自己错过了她最初的美好。一想到她曾在某人身下承欢,藏在锦袖中的手急速充血,“以我之见,你还是梳姑娘发髻吧,待我与司马元帅见面之后,便将你母亲接过来,为你做足身份。”

慕容兰目瞪口呆,想到可以避免一条无辜的生命去死,不由低头了:“一切听从王爷安排。”

“无需为小事担心,一切有我。来,我们饮茶。”茶香怡人,美人醉眼,笑容在霞光中蒙上神采,南宫颐阳笑意不减,但他的柔情仅限于她。

才王无所动静,即便是奉辕煜迟之命,监视的洛诚也瞧不出来。飞鸽传书回轩辕,总是四个字——一切如故。

“又是一切如故!”辕煜迟捻碎竹简,气得只差将信鸽烤了解恨,“不可能!才王诡计多端,本宫料定太子妃尚在人间,难不成才王将她软禁在别院等其他地方。传令下去,让洛诚看仔细,如果有必要…让他带人潜入王爷府。”

洛诚接到命令后,不敢松懈,日夜派人盯梢才王府,一直无动静更令他不解。

“洛将军,这才王府没什么特别的。先前王丞相拜会了,这会司马元帅进去,只能说才 王和朝中大臣关系甚秘。”副将摸不出门道。

“太子的命令,照办就是。”洛诚每隔几个时辰,就到才王府门前晃悠一次,一丝也不懈怠。

司马大元帅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进了才王府,被南宫颐阳请进内院,见他亲自奉茶,心惊。

南宫颐阳笑容可掬:“恭喜元帅,贺喜元帅,元帅终于能跟流落在外的家人团聚了,本王为此着实费了苦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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