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江山为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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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愿迎娶南宫女皇……”三年了,辕煜迟再也难以忍受与佳人分离,当众宣布,“她是轩辕唯一的女主人,朕的妻子!”

“皇上,以微臣之见,处理洛氏兄弟一事需不少时日,您还是跟娘娘倒个别吧。”心 腹深知司马兰在辕皇心中位置,斗胆进言。

“不必,走。”辕煜迟幽幽道,“没听说吗?她所怀的胎儿有流产迹象,要静养。否则,若硬要留下孩子,便一尸两命,或者因堕胎而让她一命呜呼。”

“皇上…娘娘在您心中……”下属因他投来严厉目光,霎时间扼制了感慨的话。

两月后,辕煜迟再度前往南宫,见她歪在榻边,走上前,不胜挨着床榻而坐,伸手揽她入怀:“你瘦了许多。”

“多亏王爷几次救兰儿,否则兰儿早死了。”司马兰感激南宫颐阳长久以来的施针用药,也听他说了,因为自己曾有滑胎过往,外加中毒,才导致此次怀孕如此惊险。

辕煜迟摸摸她的脸,恍然如梦:“惠妃是昔日的宁嬿,她腹中的孩儿与朕无关。朕之所以善待她,是看她可怜,以及与她父王的交情……”

“他告诉过臣妾有关轩辕的一切。”南宫颐阳曾说不许她听,不许她看轩辕的种种,但他还是深信自己不会背叛他,而从不隐瞒,司马兰虽身在宫中,却知晓天下事。

“你安心养着,朕他在去会会他。”居然…辕煜迟手不由发抖,搂了她一会,骤然起身。

“皇上,臣妾已是南宫的皇后,还请您三思而后行。”司马兰的身份人人皆知,不再是昔日无人问津的小卒。

“险些忘了,套上。这是朕的母妃留给皇孙的。”辕煜迟摸出随身携带的玉镯,不顾她挣扎,强给了她,“朕不会对他怎么样,他毕竟为朕保住皇嗣,功不可没。”

瞧着玉镯,司马兰心湖涟漪,这或许是孩子一生中唯一一次收到的生父礼物。

刻不容缓,辕煜迟来到了御书房外,大声道:“朕是辕皇。”

“你终于来了。”南宫颐阳抬手,命所有人退开,“你不能带她走。”

“难道你要将绿帽子戴到底吗?”没有旁人,辕煜迟说话直截了当,抖袍子坐了。

“若非戴不可,朕认了。你不也戴了顶绿帽子?”自己因心爱的女人,不忍心而戴绿帽子,他为莫名其妙的宁嬿带上绿帽子。南宫颐阳悠闲泡茶,“你若强行将她掠走,恐怕她未出京城,便香消玉碎。不必朕提醒,你也知道她身体如何。”

辕煜迟倒抽口凉气,握紧的拳头上青筋暴出。

“她曾几度滑胎,又中过毒…天下间若还有一人能救她,那便是朕。”南宫颐阳不管辕煜迟对她感情如何,暗自发誓今生要定了她。

辕煜迟沉默起身,一撩华服,欲跨出御书房的门槛,却被门外侍卫用利刃指着,冷冷回头。

“放他走。”南宫颐阳为司马兰及她腹中孩儿,留下了他,不忘提醒,“皇后近日身子欠安,朕观天象,血光之灾越少越好。”

辕煜迟一愣,离开之后命人送来各种补品,浩浩荡荡的礼队震惊南宫朝野。

礼尚往来,南宫颐阳回赠了无数稀世珍宝,以贺辕煜迟妃嫔有喜。

“混账!”辕煜迟怒吼,命人将南宫颐阳送来的礼物封存,然礼物源源不断而至,令他眉头难展。

一月后,辕煜迟不计千里之遥,再度来到南宫都城,探望身子依旧不易车马劳顿的司马兰。

“兰儿,这是朕自己做的。”拿出精心刻制的风车,辕煜迟坐到她身侧,轻轻呵气,待风车旋转,以搏佳人一笑。

“皇上还会做这些?”原以为南宫颐阳所做的都乃他不屑所为,司马兰好奇之极。

“朕会做许多你不知道的事。”辕煜迟恐她受凉,拢了她身上锦被,将风车插在一旁的花瓶中。

“哦?”司马兰一眨不眨地瞅着风车,不禁魂游。

“若你诞下皇儿,朕立他为太子,若是公主,朕希望他长得像你。”辕煜迟即将为人父,说不出的欢喜,环顾四周,又有数不尽的忧伤,“可惜你还在南宫。”

“吱嘎”,外间的门被推开,处理完政务的南宫颐阳才来到与里间相隔的花栏,便听见辕煜迟的声音。

“辕皇,前来探望朕的皇后,怎么也不让人通传?”他话语中夹杂浓浓*味,瞧见司马兰的刹那,才赶走眼眸深处的狠劲。

“皇上,政务处理完了?”两位皇上,司马兰不知如何面对他们,问候一句之后,索性闭上眼。

“嗯。辕皇,夜深了,还请自行离去,别霸着朕的龙床。”南宫颐阳坐到锦榻边,显示他的所有权。

“走着瞧。她怀着朕的子嗣,一年之内,朕一定将她带回。”母子都得平安,辕煜迟无奈从长计议。

“辕皇言错了,她跟着朕身旁,才怀上了龙嗣,难不成日日忙于国事的辕皇干些偷鸡摸狗、*宫闱的事吗?”南宫颐阳狠狠地回敬了他,见他皱眉,心知他不可能不顾及司马兰的名声。侧过身,动情地看着司马兰,“你别听信闲言碎语,朕纳的那些妃都形同虚设,不足挂齿,朕的眼里只有你。等江山稳固,朕就找理由将她们废了。你可要好好养胎。”

司马兰闷不吱声,只盼面前两人能停止争论不休。

辕煜迟怒瞪南宫颐阳,终不忍令司马兰动胎气,强忍了火气,暂时歇战。然而他仍旧是南宫后宫的常客,每次来见她,均带些自己亲手做的小玩意。如此频繁往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外界因此传闻颇多,他一笑了之。实在忙得分身无力,无法从轩辕赶来,便每日必抽时间登上轩辕皇城内最高瞭望塔,望向南宫朝方向,心中倒数孩子出生的时日。

“魏公公,近两日该送兰儿这个月的保胎药过去了吧?还是老规矩,朕要亲自验药。”某些事,辕煜迟绝不假以他人之手,开始像南宫颐阳一般亲力亲为。

“皇上,娘娘诞下龙种,就该回来了。”魏公公早已偷偷准备了宫里最清雅的园子,等在那,“请看那边,那个住所安置娘娘如何?”

“她跟朕住,那个等孩子大了,将孩子搬进去吧。”贴心的安排令辕煜迟笑意不绝,“你 朕是个人精,那是朕母妃曾住过地方。”

司马兰预产期临近,南宫颐阳竟写了书信,求与轩辕指腹为婚,并公告天下——南宫与轩辕结百年之好。

“混账!”一拍大案,辕煜迟将红木御案拍出了裂纹,“备马!”

“皇上,边关急报。都阳国太子到了,此行他为借兵而来。”魏公公深知打扰不得,小心翼翼通报。

“哦?都阳乃边塞小国,东邻南宫,西接我轩辕,北部的契丹总跃跃欲试……”辕煜迟瞬间一计拢上心头,当即放下话,“我们几国早有协议,若联盟中任何一国被外藩所犯,皆派出精兵四万相助。南宫一定会有所动静。”

“这……”一心腹臣子道,“皇上是想看南宫谁带兵?据悉铭王亲自领兵。”

他真的不宜挪动,否则南宫颐阳会希望借此提高司马兰在民间的声誉,定会携她御驾亲征:“朕亲自点兵吧,说不定能借此逼洛筑显出些马脚。”

各国带的兵马齐聚都阳,战争艰险连连,疆场厮杀不断,刀剑无眼。一次偷袭中,铭王所领的一万五千人竟中侵越都阳的突厥埋伏,辕煜迟率兵奋力相救,虽保得铭王性命,却无力改变他断了左臂,腿骨受伤,无法再次领兵的事实。

“啊?”南宫颐阳为兄弟受此重伤痛彻心扉,观天相之后,黯然神伤,寝食难安。

“皇上,为何心事重重?”司马兰蕙质兰心。

“我曾说过,这一生与你白头偕老,不离不弃。可铭王重伤,我必须出战……”南宫颐阳从不隐瞒她问的任何事。

“怎会死那些军参?”司马兰大惊,想了想,斗胆进言,“兰儿虽不才,但布阵用兵还是略知一二。你我皆清楚,我如今可以挪动,不如陪你去边城,兴许能顶上一个军参。”

南宫颐阳动情地握住她的手:“有你在身边,我今生足矣。倘若刀剑无眼,你不必为我守节,再嫁就是。”

“不要乱说。”司马兰当即起身,收拾行装。

南宫大帝及皇后御驾亲征鼓舞士气,可躺在帐篷中的南宫颐铭心痛不已,见辕煜迟踱进营帐,迭声叹息。

“你安心养着吧,说不定几日后,大家都如愿了。”辕煜迟难以掩饰见她的喜悦,眉间挂笑,一身盔甲也有几处系上红带。

“有我铭王在,定不会让皇后跟你走。”铭王感激辕煜迟的救命之恩,可司马兰是个好皇后,并不因身怀六甲而逍遥,长期替南宫颐阳分担部分国事,狂言道,“本王再养些时候,便可上阵杀敌。你休动歪脑筋!”

辕煜迟不与他争口舌之快,在司马兰到来之日,亲帅两万兵马出城相迎。都阳太子深知两国皇上爱慕同一女子,与辕煜迟同行,却不敢多言,只求一睹佳人风采。

“兰儿,我们到了。”骑在战马上的南宫颐阳一身盔甲,英气逼人,命大军停步,亲自撩开车帘,搀出身怀六甲的司马兰。

“小心点。”辕煜迟一马当先冲到车边,翻身下马,冷眼等南宫颐阳,“小人,说她不能挪动!”

司马兰正视他,只觉他贵气逼人,行了两国邦交之礼。

“你…何苦呢?”辕煜迟垂下眼帘。

南宫颐阳见状,抬手。

南宫众将士齐呼:“皇上万岁!娘娘千岁!”

“进城吧。”辕煜迟与南宫颐阳四目相对,仅片刻后,再次将注目移向孕味十足的司马兰,欣喜她胖了些,一把撩开车帘,“驿馆那边,朕都打点好了。”

都阳太子就像没事人一样,除了必要时客气几句,大多数时候仅是跟随。

一行人来到驿馆,南宫颐阳安顿司马兰后,前往兵营议事,夜里留宿营帐,仍不忘差人给司马兰传信报平安。

“兰儿!”辕煜迟熬不住相思之苦,夜入她卧房。

“你…来了?”司马兰侧身看他,难掩关切之情,片刻后,礼貌送客,“请皇上离开,本宫要歇息了。此战之后,本宫不会再离开南宫京城,半步也不迈出皇城。”

“此战之后,你就跟朕回家。”辕煜迟盯着她圆圆肚皮,“孩子可曾踢过你?”

“皇儿很乖,一直都未为难娘亲。时候不早了,皇上请回吧。”左腕戴着他套的玉镯,右手的中指是南宫颐阳送的稀世宝石镶嵌戒指,司马兰并不上前,反而后退几步。

“小心!”辕煜迟见她险些撞上身后的木凳扶手,一把拉住。她的气息还和从前一样,淡雅中有份花香,凝神静气,仿佛回到昔日,笑容在他薄唇边浮动。

司马兰垂下眼帘,伸手附上圆圆肚皮,向腹中胎儿低语:这是你生父。

“你好生歇着,我只要有空,就过来看你。”辕煜迟将“朕”改成了“我”,转身之际留下话,“以后别叫我皇上,像我母妃一样,唤我迟吧。”

司马兰一言不发,思量此战之后,他必又会到南宫去……

“我第一次当爹,能让我摸摸他吗?”舍不得迈步,辕煜迟哀求。

“嗯。”与他对面而站,司马兰抓住他的手放到肚皮上,“他偶尔会动,片刻便安静下来。”

“我听听他动静。”辕煜迟欣喜若狂,贴着她的肚皮聆听,“他不动了。算了,我走了。”

为人父的喜悦令他战场杀敌更为勇猛,轩辕士兵所向披靡,南宫将士不甘示弱,两军合力将突厥来犯的一干人马打得落花流水。眼见战事已有颇多转向,胜期指日可待,都阳国君设宴盛情款待两国君王及南宫皇后,还有受伤仍未离去、帮着司马兰处理奏章的南宫颐铭。

“皇后,身体不适?皇上让我来陪你,走慢点。”南宫颐铭紧紧相随,一丝不隐瞒他此举乃南宫颐阳受益,“那个地方别去,有别国的人。”

“是轩辕的人吧?”司马兰讪笑。

“本王想通了,回去之后,养好旧伤,操练兵马,自请命入朝统领三军,不搞恶斗之事。你安心养胎,然后孕育皇子。有朝一日,我南宫也有轩辕版图,养得兵强马壮……”南宫颐铭强忍搂佳人入怀的冲动,以礼相待。

“本宫谢铭王深明大义。”他们终于摒弃前嫌,司马兰欣慰之极。

十日之后,三军与突厥决战于绝名壁一带。突厥终敌不过民心所向,大败收场,并向都阳送求和书。

“兰儿,我已决定后日班师回朝。”大局已定,南宫颐阳不敢多留,唯恐辕煜迟有机可乘。

辕煜迟听闻南宫颐阳即将离开的消息,策夜与臣子谋划夺回皇后。

“微臣以为不可明抢。皇上,天下何处无芳草,即便娘娘当日为救皇上才跟南宫大帝离开,可毕竟她做了许久的南宫皇后,而今她有身怀六甲……”部分臣子反对,联名上书。

“朕自有打算,退下!”辕煜迟甚为不满,但肯定怀着他的孩子,跟在别的男人身边,不可以。

心烦意乱,他喝到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黎明前,一小队身着轩辕兵服的人马潜入南宫兵营,像是搜寻,凡撞破者一律一刀毙命。

“偷袭!”南宫值夜士兵发现后,燃起篝火。

偷袭者见行迹暴露,纵火烧了粮草。被南宫士兵围堵的他们,仅有小部分人逃出了南宫兵营。

“什么?辕煜迟竟然做如此不堪之事?”与南宫颐阳痛饮而醉倒的南宫颐铭闻讯,踉踉跄跄套上盔甲,领兵,“点一队人马追,杀无赦!”

辕煜迟为夺皇后,不择手段,南宫众将士因此恨得咬牙切齿,谁料追击途中遇上埋伏,四百余名将士全部命赴黄泉。

酒醉的辕煜迟所在兵营夜间也遭突袭,惊觉的将士们欲将他唤醒,怎料酩酊大醉的他沉睡。

一夜过后,两处兵营皆损兵折将。

辕煜迟亲自领人查了偷入兵营内士兵的尸首,肯定这些人马为南宫所派,当即修书——南宫无德,损我大将一名,营帐数处,害我轩辕士兵死伤两百多。

信才发出,南宫书信已至,辕煜迟拆阅书信,竟是南宫颐阳寻师问罪的字样。

“混账!”辕煜迟痛恨他颠倒是非,自己的人马并未出营,觉得此事蹊跷。

将两处兵营搅得鸡犬不宁,坐收渔翁之利的杉王拢着美人、把酒痛饮:“现在去传辕煜迟与南宫皇后私通,南宫颐阳忍无可忍,两军即将大战。”

“王爷高明!我们按计划行事。”辕煜迟夺回失地后,杉王的旧部便如过街老鼠,此举只为搅浑水,弄一块不起眼的地方苟且偷生。

流言一出,还处于谈判阶段的两国帝王沉默相对,可南宫颐铭当即号令从藩地带来的人马,竖起“铭”字旗,正式向辕煜迟发兵。不惜说出当日司马皇后为救自己、七夕放灯之举。将士们更是一呼百应,将轩辕军队打得节节后退。

“岂有此理!”站在烽火楼上眺望的辕煜迟,传令回击。

司马兰滚钉板救辕煜迟手下之事,也被人提起,回击的轩辕众将士竟打出旗号——“夺回娘娘,灭了南宫!”

驿馆的司马兰闻讯赶往书房:“皇上,如今事情越来越不可收拾,以臣妾之见,是杉王……”

“嗯。”南宫颐阳点头,就闻有人来报,“啊?铭王攻进辕皇兵营?天下不大乱,他就不收兵!朕披甲上阵,去阻止这场恶斗吧。”

辕煜迟因铭王肆无忌惮,损兵折将,亲自上阵了。

一时间,爱江山更爱美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佳话在沙场上传开。

“辕煜迟,你我双方兵营被偷袭,我们心知肚明其中大有文章,需从长计议。铭王逞匹夫之勇,朕一定带回严加管教。”南宫颐阳中气十足,抖了马缰,厉声喝道。

“铭王损我兵马无数,咄咄逼人,这等损失如何算?”辕煜迟气愤填膺,要铭王之命祭数千名将士。

铭王鲁莽,惹出大祸,南宫颐阳忽然感觉这场大战,自己与辕煜迟不可共活一世,心忧不已。还未下令攻击,就见一列人马冲向辕煜迟一侧,大惊,“截住他们——”

此人马从南宫颐铭的阵容里而出,辕煜迟雷霆大怒,全力予以回击。两帝终于在战场上兵戎相见,奋力搏杀。

“你中朕三刀,为何不还击?”举起长矛,南宫颐阳将利刃指向他。

“你为朕保了皇嗣,这三刀送给你。往后,朕不再欠你。”辕煜迟有意相让,抖抖马缰,“三刀已过,兰儿是朕的了。此战朕绝不输于你!”

“皇上——末将看见洛筑了!”辕煜迟曾一度用洛筑钓出杉王,救出可能仍活于世的洛诚,谁料洛筑感觉事态不对,一记金蝉脱壳跑得无影无踪。一轩辕国将军瞧见混在人群中的洛筑,顿时想起了逃匿数月、一直搜索不到的杉王。

“南宫将士,我们中计了,追那对人马——”南宫颐阳收了利刃,怒喊着策马狂奔。

“杉王,朕与你不共戴天!”辕煜迟回神,紧跟其后。

两队兵马一路相追,南宫颐阳满弓射死的肇事大将洛筑,辕煜迟则寻到了杉王安营扎寨之处,终将他手刃。

大胜之际,南宫颐阳突然摔下战马,口吐鲜血。

“南宫颐阳!”辕煜迟喝马欲上前查看,竟被南宫护驾的士兵挡在数十米以外。

旧疾发作的南宫颐阳由部下送回驿馆,辕煜迟远远护送。

“皇上这是怎么啦?”他身上刀伤不重,然呼吸极为不匀,面色乍青,司马兰手足无措。

“兰儿,让我看看你。”良久之后,南宫颐阳嘴角开启,才说了一句,脸色更加铁青,汗如雨下。

“传御医——”司马兰焦急,纤细手指按住他无色的唇瓣。

“我一直有病根未除,但多年未发作,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发病……”南宫颐阳支撑着起身,让司马兰从携带的行李中取出锦盒,拿了药丸就水服下,“我累了,睡一会,你陪在我身边好吗?还有,让铭王过来。”

“好,我哪也不去。”他气息微弱,司马兰掩面而哭。

不到一会,铭王换了衣裳来到床榻边,见他沉睡领司马兰外间说话。

司马兰与他走出卧房,就见南宫颐铭沉色道出过往——南宫颐阳昔日东征西讨,便落下了一身病,未求治病活命,才不再领兵杀敌,此战定是引发旧疾。

“王爷说他会撒手人寰?”司马兰泪流千行,欲转身走回床榻边,却被铭王拉住。

“班师回朝。”南宫颐铭痛彻心扉,悔恨与兄弟为太子之位斗得你死我活,当即对天盟誓,“永不谋反。”

都阳太子奉国君之命,亲领人马护送南宫班师回朝,辕煜迟亲率大军一路相送。谁也不曾打扰随时可能驾崩的南宫颐阳。

“太子殿下,辕皇,请留步,随使官前去歇息。”铭王拦住两位贵宾,安排他们入驿馆歇息。

“朕想去看看他。”辕煜迟犹豫再三。

“辕皇,我皇身体欠安,除了家人,一律不见。小王谢过辕皇,请。”全数挡驾,铭王悔恨遭人挑拨,造成今日大错。

辕煜迟不再多言,率了人马下榻京城内皇家宅院。

奄奄一息的南宫颐阳于三日后,将司马兰及铭王召到床榻边,口述诏书——皇后司马兰仁德,无论诞下男女,皆立为皇太子或皇太女。铭王有心改过,此后将统领三军,封为摄政王,协助皇后辅政,直至幼子亲政。众大臣不得有异,违令者斩!

“兰儿不要参政,皇上别说不吉利的话,断不可下遗诏。”司马兰抽泣着哀求。

“带皇后下去。铭王留下。”南宫颐阳定了良久的神,缓过气来,单留下南宫颐铭。

“皇上请吩咐。”南宫颐铭跪于床榻边。

“辕煜迟他日定会想方设法将她带走,倘若她愿将孩儿留下,你辅佐皇儿,放她离开。如若她愿另嫁,你不可干涉。你的心思,朕很明白,在她寝宫住了许久,以你的为人,只说几句轻佻之话,是她让你上了心。不可强来!”南宫颐阳用颤抖的手从锦袖中,拿出另一遗诏,其大意为——许司马太后再嫁。

“皇上,她一定不会离开南宫……”不能让她走!绝不让她走!南宫颐铭拿走圣旨,唤来几名臣子传阅,得出结论——烧了圣旨,将圣旨变为口谕:太后再嫁,不得离开南宫。

南宫颐阳下遗诏后,倒有几天清醒的日子。辕煜迟留在皇家驿馆,整日里向使官询问南宫颐阳病情。

“娘娘日夜陪着皇上,皇上好了许多。”使官按南宫颐阳的吩咐,一律挡驾。

“皇上,游了半个园子,就此歇了吧。”高墙之内,司马兰搀着时日不多的南宫颐阳游花园。

“如果我走了,来世在人群中遇到,我一定抢在他之前。你说,会有来世吗?”南宫颐阳仰望天色,明日一定得上朝。遗诏若亲口道出,司马兰日后辅政会少去许多麻烦。

“书上有云,人世轮回,今天的朋友,来世说不定是夫妻,今生的夫妻,来世不一定能相遇……”司马兰挨着他而坐,忘了后世的她竟由衷地相信缘定三生。

“那今晚你为我画幅自画像吧,以后将它塞在我怀里,若真有来世,我摸摸胸口就能看见你的模样,再也不输给他了。”南宫颐阳恐下一世,辕煜迟又抢了先,哀求。

“好,夜里兰儿一定画。”司马兰言出必行,特命了画师指点,将自己的模样描绘于画卷之上。

次日,南宫颐阳由司马兰搀着,登上朝堂,亲口宣读遗诏,见众卿家在铭王的带领下叩拜,加了一句:“你等从此之后,直至朕的皇子亲政,奉皇后为女皇。”

话音刚落,他的手垂了下来,只是冷去的面容依旧含笑。

“女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南宫颐铭痛哭参拜,以他的兵力和威望,无人敢有异议。

辕煜迟始料未及,司马兰竟然成了南宫女皇。他观女皇登基后,率部下离开南宫京城。

“皇上留步——旧臣见过辕皇!”被南宫颐阳瞒着司马兰所救,医治数月,终康复的洛诚千里相追。

“朕四处找你!”辕煜迟大喜,翻身下马,将他搀起,听他说了南宫颐阳相求的经过,感触颇深,“活着就好。”

“末将就此别过旧主,此生将效命女皇,再不更改。”洛诚双膝跪地,自问戎马半生也算劳苦功高,得救之后希望离开他髦下。

“去吧,朕会常来看她。”来日方长,有他在,辕煜迟安心离去。

三月后,南宫女皇临盆,他亲率一小队人马匆匆赶来。

“辕皇,不能进去!”铭王守在外间,见辕煜迟因司马兰分娩时痛苦的叫声,欲硬闯产房,伸手阻拦。

“你与朕的情况不同,朕无法忍受!”辕煜迟听着司马兰的叫声心焦,使劲推开他。

“你是……”南宫颐铭听说过、有关司马兰所怀乃辕煜迟子嗣的传闻,一直以为是杉王杜撰的谣言,而今见他神色甚是凝重,恍然大悟,“我皇帝仙去,还请辕皇顾及女皇名声。”

“哎!”辕煜迟无奈,没有强行进去陪她生孩子。

“哇!”一声响亮的孩童啼哭,门外的铭王与辕皇激动得彼此恭喜。待稳婆抱出皇子,离稳婆较近的南宫颐铭故意后退一步,让辕煜迟如愿成为第一个抱小皇子的男人。

此后,辕煜迟变着法给儿子送礼,遇上中秋、皇子诞辰,除夕等大节气,必风雨无阻前往南宫,渴望一家团圆。然而司马女皇除以邦交礼仪与他相见,私下和他从不往来。至于小皇子,则由南宫颐铭抱出,与他共享天伦。

从襁褓之中的幼婴,到满地跑的顽童,辕煜迟几乎未错过儿子的成长。

“铭王,皇儿真可爱,朕看见他就开心。唯独她…哎!”辕煜迟因司马兰在南宫颐阳死后倍感伤心,不得已尊重她的要求:不闯她的寝宫,笑眯眯地看着儿子与铭王最喜爱的女儿一同玩耍。

“女皇勤政,治理国家功不可没,乃我南宫福气。”他打的如意算盘,身为摄政王的南宫颐铭能猜到,但只要自己守在这一天,他休想将司马兰带走。故意搬出国家、民族等等堵住他的口。

“下面是陪她的时间了,朕也只有一个子嗣。”辕煜迟看看天色,心知她又在御书房,便举步离开。来到她附近,大声道,“小家伙很可爱的,当娘的总将他交给外人,不心疼吗?”

每一次他的声音响起,批奏章的司马兰皆会抬头,隔着一定距离和他对视。

“我走了,过些日子再来。”身为女皇,有诸多的情非得已。辕煜迟比从前更懂她,道别后,转身离开,扬声留下话,“晚上我还会跟小家伙一起睡,希望他今夜别尿床。”

他在等,等南宫颐阳过了三年丧期,司马兰不必背负全天下人的骂名,说她勾三搭四,另投他怀。好在光阴似箭,三年在辕煜迟苦苦等待中过去。

在南宫小太子三岁那日,辕煜迟再度前往南宫。南宫颐铭按两国书信往来时的要求,携太子出城相见,却见辕煜迟骑着高头大马、胸带红花,带来了无数贴红喜字的礼物,诧异。

“辕皇,什么意思?”南宫颐铭心慌。

“朕愿迎娶南宫女皇,此等为首批聘礼。”三年了,辕煜迟再也难以忍受与佳人分离,当众宣布,“她是轩辕唯一的女主人,朕的妻子!”

“你狂妄自大!”南宫颐铭恐他强抢,急忙命人带走太子,“女皇一生都不会离开我南宫,这是先皇的遗愿。”

“你问问她的心,别给我搬大道理!大家心知肚明。”辕煜迟朝思暮想一千多个日夜,面对即将的团聚,热血沸腾。

早朝的司马兰因铭王捎回话,异常惊愕。他的心意不曾改变,但她因托国之负无法离开,仅一句“朕知道了”,继续与臣公商议其他朝政。

辕煜迟此次一定要带回妻儿,将迎亲的队伍留在城外,带了少许人马进了南宫皇城。他见司马兰回到寝宫,深情向她迎去。

“我早想这么做了。”他望着有些疲惫的她,再也移不开眼。

“皇上错爱。我无心再嫁……”司马兰话未说完,便被他拥入怀中,熟悉的味道唤起她抹不去的记忆,“你去看看孩子吧。”

“我们将孩子一起带走。”辕煜迟紧紧地抱住她,“以后你安心做我的皇后,我再也不会让你过得如此辛苦。”

“回不去了。”司马兰推开他,含泪凝视,“太子即位,我退位。世人皆知他是南宫的太子,不是轩辕的任何人……”

“是轩辕的太子,朕唯一的子嗣!冥顽不宁!你让朕等得好苦。”辕煜迟打定主意次日强娶,不与她争论。

“你怎么这样,执政几年,还是不顾及天下人的看法……”司马兰见他背过身子,走到他面前。

“陛下——铭王和好些大臣哭太庙去了!”两人还在磕磕碰碰中,便有公公急匆匆来报。

“你去看孩子。”事不宜迟,司马兰急奔太庙,见铭王哭得撕心裂肺,叹气,“起来吧,我不会走。颐阳对我们母子恩重如山……”

“女皇英明——”数位大臣激动万分,当即发誓效忠女皇,直至太子登基。他们个个清楚摄政王莽撞,若没有女皇辅政,南宫怎会越来越强大?

“以微臣之见,女皇下嫁摄政王,不失皆大欢喜。”几名德高望重的大臣上前一步,为铭王提亲。

“朕未想过再嫁,以后不可再提此事。”司马兰泪如雨下,幽幽道,“颐阳曾在这一带给朕煮茶,他也在此给朕讲了南宫需要如何治理……”

“女皇英明!”臣公们听得佩服之极,替摄政王保媒的事暂时作罢。

“你这出戏也唱完了,我们回去吧。”司马兰看看铭王,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见他迟迟不肯迈步,轻声道,“明日我在朝堂之上拒绝辕皇,这样你便安心了吧?”

她未曾料到辕煜迟次日并未到朝堂之上提亲,而是在他安营扎寨之处求她送行,便携太子及一干臣子城外相送。

“随朕走吧。”一身喜服的辕煜迟,深知她个性总是委屈自己、成全他人,这番做法不过是强行将她掳走的缓兵之策。

“蒙辕皇不弃,朕无意嫁娶。”司马兰苦笑。这倒真像他,永远用强的。

被当众拒婚也在辕煜迟意料之中,大声喊道:“给朕抢老婆去——”

“异动了!保护女皇——”南宫颐铭也不是善类,早考虑到辕煜迟不可能兴师动众地来,了无声息地走,也带了大批兵马。

“你又是何苦呢?”司马兰见辕煜迟策马向自己冲来,只得一抖马缰,朝一侧躲去,可惜她骑术不精,才跑了不到百米,便被善于用兵打仗的辕煜迟掠到怀中。

“因为我要带你回家。”辕煜迟搂紧怀中的她,指挥着众轩辕将士,“护驾!”

“不要打仗,会伤及无辜——”司马兰异常紧张,频频回头,见两军的无数将士磨刀霍霍,挣扎。

“驾!”辕煜迟命战马沿山路而上,低语,“我让你看看,你只要答应我,就能阻止这场战争。”

“你逼我?”司马兰被他带到处较突出的山石边,看着将士们浴血奋战,心惊肉跳,大喊,“住手——”

“拿箭来!”南宫颐铭想到了阻止这场抢亲的办法,凭借自己高超的箭术,射伤辕煜迟便行了。

辕煜迟瞧见了铭王弦满弓瞄准这边,一抖缰绳,想要避开。未料到山石滑落,引起山顶雪崩。

“救驾——”铭王扔了弓箭,驾马向前冲去,眼里盛满恐惧。

“驾!”辕煜迟见滚雪如球,护住怀中的司马兰,寻路下山。

“不行,再换条路吧。”落雪如此之大,司马兰见来路被堵,急得央求。

“别怕,有我,一定不会有事。”辕煜迟将怀抱收紧,换了路再探,雪崩之灾竟将山石打落无数。战马侧翻,一记晃悠,司马兰从他怀中被抛出,“兰儿!”

不顾身上伤痕,辕煜迟飞快向她跑去。

“辕煜迟,别过来!”司马兰看着脚下,心知片刻之后,自己便香消玉损,掩埋于白雪之下,“好好待皇儿。”

“你不许死!”随手欲拔粗壮树枝,却因雪压得太实,辕煜迟未能将离自己最近是树枝拔出。

“别了。”雪滚滚而来,山石夹在雪中,眼见便要扑灭,司马兰不愿他以身犯险,闭眼向崖壁跃去。

“不——”辕煜迟不顾一切冲向前去,抱住她的刹那,“我抓到� �了。”

战争意外停止了,两国将士皆带着惊恐,苦苦寻觅他俩,无奈大雪封山,搜寻了良久也未有结果。

辕皇失踪,一直留在藩地的辕煜恒手持圣旨,入朝登基,并于三月后,携爱女前往南宫定亲。

“甚好。蒙辕皇有意,本王也瞧着公主与太子极为般配。”南宫颐铭认真审视辕煜恒之女,为南宫太子定下太子妃。

“相父,娘亲不回来了吗?”日子一天天过去,南宫太子已显出辕煜迟的英姿勃勃,尊摄政王南宫颐铭为相父。

“嗯…改天我们去拜祭他们吧。”事过境迁,南宫颐铭已改掉莽撞恶习,亲力亲为*太子,希望来日他成为明君。

南宫太子长跪于墓前,望着另一块未刻任何字的墓碑,长长叹息:“父皇,儿臣来看你了。”

“你父皇英勇善战,一生战功无数,先皇足智多谋,你母亲也是难得的晶莹剔透。”南宫颐铭背对墓碑而立,心中无限怀念从前打打闹闹、却不伤和气的日子。

“本宫清楚。本宫会记得两位父皇,还有母后,并一生奉相父为父。”南宫太子对着父辈的在天之灵发誓。

数年后,太子束冠大礼,辕煜恒亲送爱女入朝,并定下婚期。

南宫太子亲政之后,又过了一年,辕煜恒再度拜访南宫,商议南宫与轩辕两国合并之事。在他的数载努力后,司马兰与辕煜迟之子成为统一之国开国名君。辕煜恒回到藩地,颐养天年。

传奇的新帝身世令无数人探寻他的父皇母后昔日种种,皇家之墓从始至终都乃空墓。那座雪山据说被翻了个遍,也未能寻到司马兰与辕煜迟踪影。

驻步雪山边,偶尔会听见箫鸣,朦胧光线中,会有一名儒家装扮男子望着雪山而立。有人说,望雪山的男子是一生爱慕司马兰的南宫颐阳,也有人说是尽心辅佐新皇的南宫颐铭。

过了数载,南宫颐铭退隐,淡出朝野,想在临行前见拜别南宫颐阳。入墓冢后,惊愕发现:自己亲手下葬的南宫颐阳玉棺竟然是开着的……

“铭王,朕等你多时了。”辕煜迟缓步走来,笑容淡淡。

“皇上?”南宫颐铭惊愕,“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随朕来吧。兰儿也念着你呢……”大雪封山,辕煜迟侥幸逃脱,找了多年,才寻到被山中神医所救的司马兰。当时他也想过立刻带司马兰回朝,无奈她头部受伤,不记得从前的种种,自己只得请神医教授易容之术,以另一个身份回到皇宫,教授儿子各种本领……

听他说起这些过往,南宫颐铭加快了脚步,极想问弟弟的事,但开不出口。随他出了墓冢,乘了几日马车,来到边境连绵山脉,半日之后,竟见他领着自己驻步于悬崖边,费解。

“我们从这里下去吧。”辕煜迟看看自己做的绳索,一声叹息,“这绳索用了多年,该重做了。也罢,以后再说吧。”

“你是铭王?”声音稚气、模样却已六十来岁的男子信步走来,傲慢地打量南宫颐铭。

“采到药了?”辕煜迟冲他招招手,极关心他背后的藤篓里是否有寻觅多年的良药。

神医瘪瘪嘴,摇晃着手中的干草:“没。不过那种药终于被我种出来了,再过三五年,南宫颐阳那臭小子应该就能站起来。快点,我饿了。兰姑娘说过给我做包子……”

弟弟还活着?只是腿出了问题!南宫颐铭狂喜。

“兰儿是朕的夫人,你怎么叫了多年的兰姑娘,却始终不改口?”辕煜迟恼怒,话刚说完,天才神医便顺着梯子滑下深谷,没了踪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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