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白芷并不打算与阮绪共同行动。离开旧城区之后，她心事重重地离开了，连离别的手语都没有打。
考虑到接下来自己极有可能与人算正面交手，阮绪并没有着急把业之力重新封印，要知道敌人是不会和蔼地等候阮绪完全解开业之力的封印的。顺带的，阮绪准备补充一下手头的道符。
回到小酒吧。
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阮绪心中并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仅仅是卫恒不在了而已。尽管一直都接受卫恒的照顾，阮绪却无法升起什么悲伤的情感。
这便是业，一切选择皆以理性思考为基础的存在。
连感伤的权利都没有，仅仅是望着无人的空屋，然后淡然地想到，曾经的人不在了，这个空间的人均占有量增大了一倍。
动作没有丝毫迟疑，阮绪解开了符盒的道术禁制，从中取出了卫恒最近才带来的道符。
……
走出房间，阮绪意外撞见了殷晴。
“殷晴。”
“呃……阮绪师父？”殷晴不是很习惯应对业化状态的阮绪，确切地说，这只是她第二次见到业化的阮绪，她说什么也没办法把这个时候的阮绪和平时那个懒懒散散的家伙视作同一个人。
没有说话的必要。所以在单纯的招呼后，阮绪打算下楼。
“那个，阮绪师父，你这是去哪里？”
阮绪原本是不打算回答的，不过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头也不回地对殷晴道：“殷晴，人算的目的应该是陷害我，让其他人以为我就是人算……在我不在的这段时期，或许会有什么讨伐阮绪的联盟建立。你就想办法劝他们冷静一点，不要轻易下结论。”
“哦！放心吧，我是知道的，阮绪师父绝对不会是人算。”殷晴干劲满满地说道，“我一定会说服其他非人的。”
尽管在心中没怎么把殷晴当一回事，阮绪还是姑且希望她能够起到点作用。
……
出了小酒吧，阮绪立刻拨通了库德的电话。
“哟，阮绪，这一回又有什么事？”
“日本阴阳师的据点在哪里？”
“是么……你终于打算调查人算了啊。”似乎是被阮绪淡漠的声音所感染，库德也少有的严肃地说道，“赤月国际贸易公司。这就是日本阴阳师的据点。当然，我不推荐你正面突入，因为日本阴阳道的反击术法丝毫不逊色你们道家……”
阮绪拦下一辆出租车，一边听着库德提供的情报，一边指定了目的地。
……
……
赤月国际贸易公司——
公司大楼是标准的都市摩天楼，分为三个区域，总共六十层。在四十八层便是平时阴阳师休息的地方。这里的娱乐设施应有尽有，而且还为了满足男性阴阳师的需求，供应着那些买来的女子。
阴阳师，麻仓青木没有那个习惯。他在休息时并不会像其他人一样以玩弄女体为乐。身为阴阳师的同时，他也是一个好的丈夫。
他坐在单独休息室的沙发上，品着茶，默默地看着今日的报纸。
不知为何，他今天总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麻仓青木自己也会占卜，只是占卜者永远无法预知自己的未来。否则的话，他早就给自己算上一算。
在报纸的中缝刊登着各式各样的广告，麻仓青木关注的是其中一则出售儿童玩具的广告。公司名字是并不存在的任式科技。这是人算与阴阳师的联络方式。透过专属的解码方式重新排版广告的文字，麻仓青木得到了一则短信。
地……下……动……利……卢？地下动力炉！？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房门被人推开，麻仓青木抬眼望去，只见一名只穿着内衣的婀娜女郎倚靠在门前，朝他抛了个媚眼。
“我说过我不需要……”麻仓青木话未说完，他身为阴阳师对危险的感知让他不由得警觉地看向那名女性。不出一秒，他觉察到了那虚假的外表之下所潜藏着的诡异气息。
麻仓青木立刻运起灵力，布置在休息室的灵符立刻飞舞起来，只是他尚未来得及出手，漆黑的刀刃便刺穿了他的手掌，将他体内的灵力瞬间蚕食殆尽。
门自动关闭，走进休息室的女郎也化为一团漆黑的影子，那些阴影转瞬即逝，在他的真面目正是阮绪。这便是阮绪根据库德给出的情报所想到的潜入方案——扮成妓女。
“阴阳师，你应该有人算的情报吧。”
麻仓青木感到一阵恶寒，他从未遇见过阮绪这类的非人，那不祥的，令人生厌的漆黑灵力……
“看来你习惯拷问了。”阮绪说着，一根漆黑的针刺贯穿了麻仓青木的脚掌。
“呃……”麻仓青木可没想过在这种时候和阮绪对峙，他忍着痛，问道，“道家之子，我和你没什么仇怨吧？”
“没有仇怨，但是你有情报。告诉我人算究竟身处何处。”
不是命令，不是询问，阮绪只是单纯地说道。
“我……不知道……”麻仓青木已经隐约猜到了那个短信息的意义，但是他还是不明白为何人算会和道家之子扯上关系。
麻仓青木的反应没有瞒过阮绪的眼睛。
“我不介意杀死你再读取灵魂记忆，只不过这样做有些残忍，转世投胎，你会变成个智障，而且这样子读取的记忆未必完整。”
“呵呵……你这是威胁么？我大和民族从来……”麻仓青木正想大义凛然地说那些正论，阮绪手一扬，潜藏在他影子中的无数利刃掠过麻仓青木的身体，只一瞬而已，这个空间内便不复存在麻仓青木这个人，有的只是连肉末都难以形容的微小的碎屑。
为了施展从灵魂中抽取记忆的鬼道术法，阮绪刻意把麻仓青木的血液收集起来，也省得弄脏了地方。
直接拒绝不就完事了，真是多话。我的时间可不充裕。阮绪如是想着。总觉得这群阴阳师特别喜欢那种长篇大论呢。
残破的灵魂在自身精血所书写的符咒下痛苦地发出惨叫，与此同时，他的记忆也一点点地被剥离了出来。
“地下动力炉。”
值得庆幸的是，支离破碎的记忆中确实有人算的情报。阮绪总算没有白来一趟。
……
立新市作为人工岛屿并不是单纯的填海造陆，立新市每片区域都可以算是独立的海上要塞，若是愿意的话，立新市完全可以缓慢移动。所谓的动力炉便是以地热能为能源，保持岛屿的漂浮以及稳定，顺带还提供部分电力。
立新市共有五个动力炉，但是若说与天命有些关系的话，应该是那立新市游乐园地下的动力炉吧……
阮绪如此考虑着。
因为知道地下街道存在的只有非人，所以阮绪只能自己御风飞行。除去路途中的时间，他到达地下街道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时。
从地下街道进入地下动力炉……想必也要避开那些守卫吧。
……
……
赤月国际贸易公司——
在阮绪走后，并没有人注意到麻仓青木已经死亡的事实，他们依旧享受着闲暇时分的悠闲气氛。
然而，在公司正门口，穿着黑色风衣，带着白色面具的人宣布了这一切的终焉。
那是，魔王。
只不过阴阳师并不清楚魔王的存在，自然也不懂得魔王出现的意义。
“结界。”
超越一般屏障的结界把整个公司大楼与现世隔离。
接着，魔王用她那柔媚的女声说道：“呐，说好的命令是全灭吧？这么多人，一个人十万来算的话，那家伙有那么多钱么？”
没有人回应，魔王却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是呢，反正，世界都要成为他的了，钱什么的果然只是小问题吧。那么，开始工作咯！”
……
……
下午三时。
秦晋楚最近好不容易从漫天的文书作业中解脱，然而就在刚刚，他接到了日本的国家势力被人全灭的消息。身为争鸣管理者的他不得不着手准备面对非人界的责问。
从侍夕报告的内容来看，那家赤月国际贸易公司被人全灭的时间应该就在午后一时左后。
“下手的应该是人算吧，如此彻底的屠杀，也就只有他才会那么做。”秦晋楚无奈地说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联络明韶和诸家之子，是时候处理人算了。”
“还不能确定就是人算下的手。就现场的痕迹看，下手者使用的是匕首一类的武器。人算从来不会用那种东西。”侍夕觉得秦晋楚有些太过急躁，这么早就摊牌未必对他们有利。
“是魔王啊。”秦晋楚摇了摇头，叹息侍夕的愚钝，“人算与魔王，这二者之间的联系你不会忘记了吧？”
“那也仅仅是从魔王的暗杀对象中推测出来的吧？并没有确凿的证据。”侍夕白了秦晋楚一眼，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主人的结论是正确的。
秦晋楚也不在意侍夕那怀疑的眼神，他淡然道：“从一开始就已经确信了啊。人算那厮的初次布局是在第一块天命碎片现世的时候。那时的业婴正是他的杰作。依靠业婴，把尹易之和我们士族的人引到立新市医院，因此，我们才会提前知道泰山现世。也正是因为如此，上官止水才会怀疑是士族绑架了他的父亲……虽然推理依靠的线索是虚假的，但是结果却是真实的。借由错误的引导得到了正确的答案，这便是人算的第一个布局。”
“不过也多亏了他，我们才能够制裁那些士族的败类，同时确立了争鸣时期，你在士族内部的权威。”侍夕点点头，对此没有异议。
“接着是第二个布局，立新市游乐园里，是他刻意把国家势力引到有大量非人防御的地点，削弱了国家势力，确保了非人的争斗无人打扰。也是他引导着儒家之子与阴阳家的殷晴，把西方势力逼退。现在看来，这第二个布局并没有什么明显的阴谋阳谋，但是通过精心计算而把事情发展导向自己期望的终点，这是凡人所不能的。”
“或许吧。只不过这一切也可能只是巧合。”侍夕没有附和，他说着自己的想法。
“然后，第三局……立新市空中花园。当时看来，那似乎是针对神裔——法家之子的布局，不过现在看来，或许一切都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复杂。尽管在人算的算计下，EIN被阴阳师所杀，但是白芷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或许我们都猜错了人算的目的。”
“哦？人算能有什么目的呢？”侍夕配合地发问道。
“这个以后再说。关键的问题是人算所能影响的势力。起初，我们都认为人算在暗中控制那些国家势力，现在看来，或许除了国家势力外，还有更多的势力都和人算有关。第四次布局，三块天命同时现世的那场争鸣，西方势力受损最为严重，还牵连了亚特兰蒂斯的人鱼一族亡国，这恐怕是人算动作最大的一次了。”
“嗯，也正是从那时开始，我们才正式调查他。”侍夕不由得苦笑，因为在那以前，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人算的存在。
“魔法使公会，日本阴阳师，黑夜联盟……这三个势力都应该与人算有关。而且毫无疑问的是，黑夜联盟就是人算所辅佐的势力。”
“就损失程度来看，教廷和黑夜联盟都接近没有损失，然而教廷是绝对不可能依赖外人的，所以你就判定黑夜联盟与人算有关么……”侍夕耸耸肩，不置可否。
“最后，就是最近的魔王事件。他所暗杀的非人目标以及暗杀结果也给出了这样的可能性。”
“嗯，可能性而已。”
“人算的目的，恐怕和第三次布局相同，那就是……”
……
……
金色之眸，所见的是繁星般的未来，无尽的可能性皆归为一线光彩，收于眼底。
“看不见呢。”人算仰望着蓝天，他观赏的是明朝，黎明前的星空。
“即使这样，还是看不见想要的未来。”
人算没有沮丧，相反，他觉得这才是该有的结果。
只有这样，当那样的世界出现的时候，他才会欣然地宣称，那是自己的智慧所创造的奇迹。
“那么……也该来了吧，阮绪，我等你好久了。”
“凡愚呵。”
“天策的口头禅跟你可不搭。”人算回应自己。
“我知道。话说……这就是业化么，总觉得和这样的你对话很没趣。”
“交出卫馨。”他的声音平淡得毫无起伏。
“她不在我的手中。确切地说你早就见过她了，只是你忽略了而已。”
“……”
“转身就走？喂喂，难得我和你碰一次面，你就不打算和我多聊一会儿么？”
“你的布局，到了最后了吧，我……”
“你阻止不了的，因为当你踏入这里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一切都结束了啦。嘛，倒也不是说你没有赢的机会，相反，你赢的可能比我大多了。可是，正因为如此，在这里，你才会被我困住。”
“天命。”
“没错，天命，该是时候收尾了。这场无聊的闹剧，就让我为它画上句点吧。世界，会于我手中重生。”
“我……”
“‘我’啊，其实一直都……”人算苦笑着掩面，他对这一幕已经期待了太久太久。
“抱歉打断了你的独角戏。”悄无声息地，魔王出现在人算身后。魔王单膝下跪，似是十分恭敬。然而，面具之下，魔王脸上的表情只有厌恶。
人算也不在意魔王的表里不一，他从来没有把魔王当做自己的部下。
说到底，只不过是棋子中稍微好用的那类存在罢了。
“我不会食言的。改变世界只需要七块天命碎片，而我的‘人算’资格本就是天命，所以……你不必与自己分别。”
“或许吧。”魔王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怀疑。他遵从人算完全是别无选择的结果。
因为，只有这样，才有些许的可能性。
……
阮绪在地下街道走着。时不时地会与那些形貌与人类大不相同的非人与他擦肩而过。那些非人看他的眼神都是警戒的。毕竟他身为外人走在街上多少有些显眼。
立新市的地下街道是最近才建设起来的，就功能性而言并不繁复，大多都是单一的功能区。而这座地下街道就是一座非人收容所，许多不愿与人类社会有所交集的非人都生活在这里。作为非人集落，交易市场自然也是存在的，而且这里的摆摊买卖丝毫不受上层的影响。
把这群非人安置在这里也算是一种策略。因为这里是动力炉的所在，所以重兵看护是必要的，顺带地还让那些非人协助守卫，以此作为他们生存于此的条件。既解决了非人的问题，又确保了动力炉的安全，可以说一举两得。
“只是……”阮绪抬头仰望上方，那里是地上城市纵横错杂的地下管道以及为了把地上与地下世界隔离的特殊屏壁。
这种隔绝程度还真是夸张。游乐园的时候，竟然也没有影响到这里分毫。如果不是有士族提供的资料的话，阮绪恐怕不会知道这儿也会存在非人的街市吧。
嘛，这种问题都是小事，关键问题还是动力炉的位置。不过在那之前，如果能够从这里的非人口中得到人算的目击情报的话，也是不错的。
一只漆黑的手臂从阮绪的影子里探出，宛如毒蛇般疾行，抓住了一名地精模样的非人，将它拽到了阮绪面前。
“你应该是负责监视外来者的人吧，告诉我，有没有带着面具的非人来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