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九章 剑乃……礼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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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是……抱歉,我忘记了呢,身为叛逃剑之一族,我们都已经抛却了过去的名字。现在,我的代号是兵己。在前任首领兵甲剑折之后,排位靠前的我自然成为了首领。

这还真是麻烦。

倒不是说我对承担首领的责任感到不安。身为剑之一族,我早已经把生死荣辱置之度外。为了儒家,我也有信心带领我的兄弟斩断那些阻碍。只要儒家有令,我们亦会毫不犹豫地自尽。

只是因为我算漏了一点,正是这一个失误,让我,让我们这些作为弃子的剑之一族不得不抵抗儒家。做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我想我们死后都会下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吧……但是我必须这么做。

我的失算是我的妻子……兵壬……她有了身孕。

这是我的错,我竟然没有好好关心过她,直到她的肚子微微隆起时才发觉不对。那时的我近乎疯了,我责备自己竟然让她瞒过了代理族长,成为了叛离剑之一族……

我知道,她是担心我,为了在我身边才不顾有了身孕来到这里,但是……

她错了,她不该和我在一起。

我们是弃子,我们注定会死,而我不希望她死……

现在,叛离儒家时的“约”早已经把我们牢牢束缚,我们已经无法逃离这死地。

同时,剑之一族的怀孕期比常人要短两三个月,现在兵壬已近临盆。

我知道,我和兵壬被约束缚,是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的。但是……我尚未出生的孩子是无辜的。我……哪怕要反抗儒家,我也一定要让那个孩子活下去!

原本,我不该牵连其他人,可是,当他们知道了我的事之后,都不约而同地站到了我这一边。原本,只是我与儒家的冲突,此刻,成为了叛离剑之一族与儒家的冲突。

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觉得,我是罪人。我让同伴们舍弃了自己作为剑之一族的责任。现在的我们在为何而战?仅仅是为了我的孩子,一个尚未出生的剑之一族而已。说出去,不知道要被多少人耻笑。和儒家为了天下苍生的理想,我们战斗的理由真的太渺小了。可是,尽管如此,我还是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即使身死之后被铭刻在耻辱柱上,被骂做不分轻重,舍大家取小家的愚者,我也……不后悔!

……

距离士族的人发动的第一次强袭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我估算着,下一波攻势也该来了。

果然如我所料,门外似乎来了个实力强大的非人。那个家伙似乎轻易地绕过了负责守门的兵辛丑和兵甲戌。

那人破门而入。

当我看清楚她的面容后,不由得怔住了。

是任子大人!

我们所有人都十分敬重任子大人,可是此刻,我们是叛徒,而且还是决心与儒家对抗到底的叛徒,所以我们是没办法行礼的。

“子!你何必亲自前来……”

我苦笑。

难道说,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吗?身为剑之一族就不应反抗儒家,反抗的结果,竟然是我不得不向我最敬重的任子大人挥剑……

“现在,我是剑之一族的族长。我代表儒家来此劝降。请你们不要抵抗,投降吧。新任儒家之子会对你们从轻发落的。”

任子大人恳切地说道。与其说她是在命令我们,倒不如说她是在请求。

投降……呵呵……

那个所谓的新任儒家之子口中的从轻发落能够相信么?我们为了杀死阮绪,杀了许多无关者。空中花园那次也是……士族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我们作为弃子,原本就应该在暗杀别家之子之后自尽。可笑的是,我们的诸多暗杀行动都以失败告终,在毫无成果的情况下,迎来了被遗弃的时间。

不论如何考虑,我们的结局都只有死。

“抱歉,任子大人,我们是不会投降的。”我代替大家给了回答。

是,我们别无选择。正因为我见识过这个世界最深沉的黑暗,所以我才会肯定,我们的前方是不会有希望的。

……

……

任秋兰不解地盯着兵己,她记得兵己的御器。虽然外形上有些许伪装,但是它给人的感觉是一样的。

御器之剑能够反映人心。

兵己是一个品性温和的青年,而他的御器也带有一种兵器所没有的温暖。

可是……为什么呢……这一切到底是谁的谋划,居然让那些本该有着各自生活的剑之一族舍弃一切,化身罪恶……

规矩。

任秋兰知道,似乎正是千年流传的规矩,让剑之一族彻底地沦为凶器。

这样的规矩,明显是不正确的。

为什么……自己竟没能来得及阻止这一切……

自责的心情笼罩着任秋兰,她没有出手,自然地,那些剑之一族也没敢先动手。

哪怕此刻双方站在敌对的立场,任秋兰在他们心中的地位还是无比崇高的。

无论如何,现在已经是这样的局面,让时光倒流这样的痴想是不会从任秋兰口中说出的。

她只能接受现实,同时,找到解决的办法。

相信孔涟清,同时用她自己的方法保护这些剑之一族。

“你们可以不相信儒家之子,但是……你们总能相信我吧?吾——任秋兰在此立约,只要你们投降,吾愿保护你们所有人的性命直至你们得到合理的处置。”

任秋兰立约道,她无比坚定,没有分毫后悔。

即使这个约,对她来说有太多太多的不利因素。

“……”兵己沉默了,他显然是在深思自己是否该应约。他望向妻子,因为接近临盆,所以她已经不能经受任何折腾。如果继续在此与士族对峙下去,难保不会……

此时,衡岳剑从门外飞至任秋兰身边,它的声音只有任秋兰能够听见:“小姐,你可考虑清楚了?这样做,等于是把这里所有剑之一族的生死与你联系在一起。若是士族或孔家发难,不仅他们会死,就连你也……”

“我知道……”任秋兰苦笑,“但是,我所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办法。”

她并非那些智者,她只是天真者,无论历经多少挫折亦不曾改变的天真者。

“即使你们的双手早已沾满血污,也一样有活着赎罪的权利。错,并不在你们。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杀任何人。用你们的余生为自己赎罪,好吗?”

“子,请你听我说。”兵己开口道,“我们……”

……

……

任秋兰独自一人进入仓库已经有一些时间了。在外观望的孔涟清并不着急,他特地让儒家的仆人搬来一把椅子。他端坐在椅子上,悠然地凝望着眼前的这座仓库。

孔涟清并没有修炼什么瞳术,理所当然地看不见仓库内的情形,但是他却大致猜得出会发生怎样的事。大致就是……任秋兰立约保证剑之一族的性命,让他们投降吧。

因为他了解任秋兰,也了解那些贱鄙的剑之一族。

凭借孔家控制的情报网,他也知道这些剑之一族负隅顽抗的理由。

可笑呢……居然只是为了一个孕妇。仅仅是为了渺小的个人,这些家伙就忘记了自己的责任。

这世间的鄙俗者总是那么愚蠢可笑。

“名不正,则言不顺。”

孔涟清喃喃道,在场者没有人听清楚他的声音。

“人算……多亏了你的情报,今次,我一定会让任秋兰死在我的手下。”

……

忽的,围着仓库的人墙有了动静。

只见任秋兰身后跟着一名剑之一族的青年,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放他们过来。”

孔涟清吩咐下去。

周遭的士族与儒家中人虽然不解,但还是执行了命令,让任秋兰领着那名青年走到孔涟清面前。

“任族长,这是何意?”孔涟清淡淡说着,他看着任秋兰身后的青年,在脑海中确认那个家伙的信息。

似乎是兵己,叛离剑之一族现任首领。

“子,我带他来见你,是想商量劝降的具体事宜的。只要你承诺不会对他们施以极刑,他们愿意无条件投降。”

任秋兰低头拱手,请求孔涟清许下承诺。

孔涟清微微一笑,这种小事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了。只不过是开开口而已。

“我承诺,我不会对他们施以极刑。”

“子,请您立约。”任秋兰继续恳求。

“哦?”孔涟清略感意外,“任族长这是不信任我了?我身为儒家之子,自然清楚忠信二字。人无信不立,我绝对不会食言的。”

任秋兰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保持着那请求的姿态。

兵己开口道:“抱歉,孔子大人。”说话时,他的语气十分戏谑,“如果你不立约的话,我是不会让大家投降于你的。”

“好吧。”孔涟清无奈地耸耸肩,他立约说:“吾,以儒家之子孔涟清之名立约,吾孔涟清不会对叛离剑之一族施以极刑。”

得到孔涟清的立约,任秋兰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她抬起头,充满感激地望着孔涟清。

“十分感谢您,子。”

“好了,既然如此可以让那些剑之一族都出来了吧?”孔涟清露出汝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处理完这一切,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兵己脸上闪过一丝不安,不过毕竟得到了孔涟清的立约,他也没有什么可多说的。

他透过剑之一族的特有方式传令给其他人。很快,众多剑之一族解除了御器,排成队走出了仓库。

在士族的包围下,他们虽然有些紧张,但是因为得到了孔涟清的承诺,所以他们并不担心。

尽管兵己的内心一直有些忐忑,不过接下来并没有发生什么他预想中的事。孔涟清只是吩咐仆人通知士族,过后不久,那些士族非人就撤退了。只留下儒家非人,不过这些儒家非人也是围在孔涟清身边,丝毫没有限制剑之一族的想法。

“好了,这样子任族长就满意了吧?”孔涟清站起身,他看向兵己,极其平常地说道,“这次以我的名义,总算是让你们躲过了士族的追讨。今后可不要再让我费心了。”

这么说着,孔涟清扔下一张纸,上面写着两个名字。

兵己捡起纸,不解地看着孔涟清:“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让你们履行自己的职责吧?”孔涟清理所当然地说,“百家争鸣尚未结束,你们就想要脱身事外么?放心,我已经立过约,所以不会像过去那样,在最后把你们灭口。让我想想……隐藏身份逃居国外的话应该不会有问题了吧?”

“子!”任秋兰上前一步,拦下了转身欲走的孔涟清,“请您收回成命。”

“任族长此话何解?”孔涟清一脸茫然,他全然不觉自己的话中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从刚才孔涟清愿意立约来看,任秋兰相信这位新任的儒家之子应该是能够明白她的想法,是可以沟通,能够信任的人。

任秋兰坚定地开口道:“子,我们剑之一族乃是儒家之剑。剑乃是礼器,如若可以,不应染上任何人的鲜血……”

“剑是礼器?”孔涟清诧异地扫了一眼任秋兰,他全然没有想到任秋兰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观点。

是了……差点忘记了啊……

孔涟清初次见到任秋兰的会议上,正是因为任秋兰提出了这件事,那场会议才会不欢而散。

剑是礼器?当真是可笑,究竟是怎样的蠢人才能够得出这样的结论?妄想挑战儒家千百年的规矩,此人不是愚蠢还是什么?

当初,在你还是儒家之子的时候,就没能依靠子的权力“说服”儒家众人。现在,你还想命令我么?

孔涟清没有动摇,他坚决地再一次命令道:“兵己,你要浪费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么?”

兵己没有说话,只是直愣愣地看着纸条上的名字。

“子,我已经说服他们,用余生为自己赎罪,所以不要再让他们杀人了……”任秋兰努力地想要劝说孔涟清,然而孔涟清的态度无比强硬。

“赎罪?任族长,你不要弄错了,剑终究只是兵器,算不上人。它们作为器物有什么资格谈论赎罪?”孔涟清狠狠地驳斥了任秋兰,接着他对兵己说道,“如果你不愿听从我的命令,那你们也就算不上是儒家之物。名不正则言不顺,我也不好随意许诺保护你们。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面对孔涟清进一步的施压,兵己释然地笑了,他将纸条撕得粉碎,然后御器成剑,将剑尖对准了孔涟清。

“子?抱歉,我们的子永远只有任子大人!孔家杂碎!我绝对不会听从你的命令!”

“呵……”孔涟清苦笑着挠了挠头,侍立在他身后的儒家非人纷纷亮出了各自的兵器,只要兵己有丝毫动作,儒家非人绝对会将他瞬间斩杀。

“废物……连最后一点用处都派不上么?”孔涟清像是看待垃圾一样瞥了兵己一眼,此刻,他也懒得再装出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

反正……在场的剑之一族,都会死,不是么?

“等一等!子,你可是立了约的……”任秋兰想要劝阻孔涟清。

“约?哦……是那个啊……”孔涟清淡然地解释,“我只是立约‘吾孔涟清’不会做,并不代表除我之外的人不会。”

为了体现自己的君子雅量,孔涟清不介意进行最后一次无意义的劝说。

“兵己,最后问你一遍。你是打算毫无用处地被毁,还是听从我的命令杀人,多少起到点作用?”

“剑是礼器。”兵己镇定地说。他相信任秋兰,相信任秋兰的坚持,相信任秋兰的信念。

当然,他也明白,这样的话,他一定会死,但是他并不后悔。

仅仅是因为,想要这么做而已。

儒家非人手中凭空出现的长弓被挽如月,无形的气凝成箭矢,锁定了兵己与任秋兰。

“不要!”任秋兰想要制止他们。

可是,不是儒家之子的她,话语又有什么约束力?

数十枚箭矢飞向两人,伴随着光华一闪,气箭引爆,爆炸的火光将任秋兰与兵己笼罩在内。与此同时,另一边,儒家非人亦开始了对剑之一族的攻击。

……

——“如何呢?相信换来的什么都没有。”——

火焰消散,衡岳剑漂浮在半空中,剑身上的黑铁锁链构筑成了屏障,把气箭全部挡了下来。

“剑是礼器?剑是兵器,兵器正是为了杀人而存在的。”孔涟清否定着任秋兰,他也利用儒家的术法唤出了银白色的长弓,他看着衡岳,不由得嗤了一声,“任千峰的御器……还有任秋兰……呵呵……果然,任家多出异端。真不知当年先祖为何要放过你们。”

衡岳剑飞回到任秋兰身边,尽管还未能现出剑灵的身形,它已经可以发出声音。

“孔家不也是出了你这样的异端?丝毫没有你们先祖的仁者爱人之心。”

“废物,一柄剑也敢论人的是非?”孔涟清着实没有想到衡岳剑竟然能够说话,他立刻反驳,“当年若不是任家发誓终生守护儒家,又怎能留存一丝血脉?现在,任秋兰竟然敢反抗儒家,这等背信弃义的小人……”

“慢着!你孔涟清什么时候等同于儒家了?”衡岳剑正想要与孔涟清辩驳,它方才飞到半空中,突然从地底升起五道光柱,将衡岳剑困于中央。这阵法,赫然是道家的五行封印阵法之一,离杀胤火阵。

任秋兰一怔,她刚想要上前,然而一个柔媚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小姐……继续我们上次的游戏吧。”

不知何时,带着白色面具的魔王出现在了任秋兰的身后。

下一秒,结界构筑,把任秋兰彻底地与这个世界隔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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