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窃国贾后争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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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融融的阳光照在如茵的绿草地上,红墙碧瓦和金色的屋顶,都在阳光下闪烁出耀眼的光芒。偌大的皇宫庭院,简直就是无边的旷野,晋武帝悠然自得地坐在六羊车上,乐滋滋地哼着小调:

蓝天上啊飘白云,

金屋里呀有美人。

天下美女全为朕,

个个可人愉朕心。

可叹再无虎狼力,

人生何不再青春。

一万嫔妃皆临幸,

胜过九天为仙神。

羊车在宫院中自由自在地徜徉,说不准羊车在何处停下。一万名美女,对一个司马炎争宠,这万分之一的机会谁能得到,其难度不亚于考状元。十八岁的美女王媛姬,还是比其他女子有算计,她在小院门前插上竹枝,在竹叶上再涂抹盐巴。羊走饿了贪吃带盐的竹叶,羊车便停在了她的门前。

王媛姬上前跪倒接驾:“万岁,羊车到臣妾门前停下,此乃天意使然,是臣妾与万岁有缘。望万岁珍惜这上天的安排,效巫山楚王会神女,不负这一刻千金的良辰美景。”

武帝见她素雅中透出娇媚,谈吐里彰显文采,既不放纵,又不矜持,十分得体,倍觉喜欢,当即便封为中才人,与其欢度一宵。后来她生下晋怀帝司马炽之后,因病早亡,被追尊为皇太后。

晋武帝毕竟已过了天命之年,再有几年就是花甲了。有多少精力,能与上万美女周旋。到太康十一年(二如)三月,武帝终于病倒,不能再去皇宫院中巡幸美女了,这才老实规矩地到皇后宫中住下来。

其时杨皇后也已病重,她自知去日无多,这日夜间见武帝精神还好,就躺到武帝的大腿上,用女人的柔情蜜意对武帝说:“万岁,你我夫妻一场,只怕分别的日期不会久远了,看这光景,臣妾是要走在你的前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但臣妾放心不下万岁的饮食起居,那些嫔妃们只知献媚邀宠,有几人真心想着万岁。为此,臣妾常常在梦中哭醒。”

武帝被感动得泪湿双眶:“皇后如此真诚待朕,令朕感激涕零,但也人生有限,无可奈何。”

“万岁,臣妾有补偿之法。”

“不妨说来听听。”

“万岁,臣妾有一胞妹杨芷,美貌绝伦,为人和善,和臣妾脾气秉性长相无不一样。有她在万岁身边照顾,臣妾就可以放心离去了。”

“此话言之尚早,皇后好好的,不说这些,容后再议。”

“不,臣妾已经病入膏肓,皇上现在就把杨芷纳人宫中,臣妾才能放心,万岁切莫拖延。”杨艳磨起来没完。

武帝经不住杨艳的软磨硬泡,在第二天就把杨芷纳进后宫,先为贵妃。不久当杨艳故去,又把杨芷立为皇后。不只如此,杨芷初进皇宫,其父杨駿即从将军府司马擢升为镇军将军。杨芷立后,杨骏又迁为车骑将军,加临晋侯。

张华对武帝谏奏:“万岁,杨骏器量狭小,尖酸刻薄,不可委以重任。”

“不妨事,不过封侯而已。”武帝就想着要对得起先皇后杨艳的嘱托,对臣下的劝阻不以为然。

“皇后之父没有任何功劳便予封侯,而且还名为临晋侯,这只怕不吉利,是天下大乱的征兆。”

“哪来这许多无稽之谈,你们无非是妒忌罢了。”武帝本已病重,对这些忠言分外反感。

杨家兄弟三人,皆身居高位。武帝放纵,他们便开始营私弄权,拉关系,走后门,网罗亲信,结党纳贿。许多无耻小人,便纷纷投到其门下,朝中风气已经为之大变,杨家三兄弟,基本上把持了朝纲。

尚书仆射山滔设法见到武帝,泣血启奏:“万岁,杨家兄妹紊乱朝政,不能再继续下去,要适当收回他们的权力。”

“朕说过多少次了,皇后杨芷温顺贤淑,其父叔三人,对朕耿耿忠心,你们不要危言耸听,朕还要靠他们保驾呢。”

三月中旬,武帝的病略有好转,他要从容地安排后事。他找了自己倚重的几位大臣,那几人不是辞官了,就是退职了。武帝这才感到问题的严重,当面痛责杨骏:“你怎么可以这样,这朝廷大事,只凭你们兄弟三人就能办好吗,把朕的肱股之臣全都排挤走,这也太过分了。”

杨骏只是以讪笑对应:“万岁有何吩咐,只管明言,我们一定照办。”

武帝明白此时此刻,想要完全抛弃杨駿已不可能,便让中书监华尘拟写诏令,命汝南王司马亮与杨骏共同辅政,还打算再找几位忠正耿直之臣,加人辅政班子,以免司马亮斗不过杨骏。

然而,武帝的矫正为时已晚,诏令尚未发出,杨骏到中书省,便蛮横地把诏令要出,他盛气凌人地对中书监华尘发号施令:“把诏令给我。”

华尘不肯:“这诏令按规定是要发布的,国丈无权先看。”

“怎么,你敢对抗老夫的命令。”杨骏对身前身后的护卫吩咐,“再不交,即动手抢过来。”

华尘无奈,只好递过诏令:“国丈快看,本官还要发布。”杨骏看过,竟然袖起,转身便走。

华尘急了:“国丈,把诏令留下。”

“等到该给你时,自然会给你。”杨骏扬长而去。

华尘回到武帝那里,准备向皇帝奏明。可是偏赶上武帝处于昏迷状态,杨芷又在身边,说亦无用。此诏令也就形同虚拟,有也如无。杨骏私藏诏令的大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杨芷对华尘冷笑一声,她看看四外侍立的重臣,趴在武帝身边,对武帝大声说道:“万岁的意思是让临晋侯杨骏,为太子辅政。”

武帝已处于高度昏迷中,根本听不懂她的话,也不能回答她的话,躺在病榻上,只是头部略微动了动。

杨芷立刻对围在下面的众大臣说:“万岁已经点头表示同意。”

华尘提出质疑:“万岁也没有说话呀,再说,万岁之前的圣谕是,顾命大臣不光杨国丈,还有汝南王呢。”

“这次万岁没有提到汝南王。”杨芷当即宣布,“中书监华尘、中书令何劭,立刻拟写诏书,朕百年之后,着太子司马衷继位,以杨骏为太尉、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诸军事、侍中、尚书事。”诏书写好,杨芷又拿着诏书,到了武帝身边,一一念罢问道:“皇上,诏书可都是皇上的意思?”

转瞬,杨芷又面对群臣说:“皇上说正合朕意,他的声音虽小,但哀家全都听得见。”

于是,由杨骏一人担当顾命大臣的程序,算是走完了合法途径。汝南王司马亮,这个晋武帝期待与杨骏平衡权力的顾命臣子,被杨家父子以权势排除在外。

一天之后,武帝回光返照,突然清醒过来,看着只有杨芷在他身边,急切问道:“汝南王何在,快宣来见朕。”

“万岁,旨意早已传达过去,但汝南王也不知为何,就是没有领旨见驾。”杨芷大编谎言,“真是咄咄怪事。”

“这怎么可能,汝南王真要接到朕的旨意,不可能不奉诏前来。”武帝看一眼杨芷,“一定是你扣压了朕的圣旨。”

“皇上,你都到这个份上了,还能活几天,谁又能管得了身后事,就死了这条心吧,安安稳稳平平静静地到另一个世界。”

“杨艳误朕!”武帝明白了,这是杨芷从中作了手脚。身为一代英明君主,被人算计该是多么令人懊恼之事。他气得血往上涌,一口鲜血喷出,气便没上来,随即咽气了。创立西晋帝国的晋武帝司马炎,就这样带着遗憾悲怆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享年五十五岁。

当日,三十二岁的太子司马衷即位,是为晋惠帝,改元永熙。尊杨芷为皇太后,一应朝政悉由杨骏把握。

汝南王司马亮得到武帝驾崩的噩耗,自己一个人就向皇宫跑去。他要去为武帝奔丧,尽兄弟之谊。长史气喘吁吁从背后赶上:“王爷留步,敢问王爷如此急匆匆要去何处?”

“本王是去给皇上奔丧。”

“王爷,你这是去送死。”

司马亮一怔:“何以见得?”

“王爷你想想,原本皇上是要你和杨骏共同辅政,可为何诏书不发,变得只剩下他一人了?”

“还不是杨骏父女想要大权独揽,把我排除在外。”

“是啊,你现在去皇宫,说明你还对辅政有意,也就给了杨駿和杨芷一个除掉你的机会。”

“置我于死地,他们还不至于吧。”

“羊人虎口,飞蛾扑火,王爷如去皇宫,只有死路一条。”司马亮回到大司马府门前,对着皇宫方向,跪拜叩首:“万岁,务请恕臣未能到灵前祭拜,生死攸关,臣不是不忠,委实不敢贸然前往。”他号啕大哭,捶胸扑地,涕泪交流。

长史把汝南王劝回府中,司马亮依然沉浸在悲哀中不能自拔。长史不由得提醒道:“王爷,不能陷入悲伤中哭个不住,你为何还不加紧整备军马,做好应战自卫的准备。”

“为何要备军?”

“不才担心,杨骏视你为他执政的最大障碍,怕是他会起兵来征讨你。”

“怎么会呢?”汝南王难以置信,“本王也未集结兵马,未对他造成任何威胁,他会断然兴兵对我进攻?绝对不会。”

“王爷,不排除杨骏他先下手的可能。”长史指出,“因为皇上曾有诏书由你与他共同辅政,眼下你就是他独霸朝纲的唯一障碍,可称是眼中钉、肉中刺,只有去之而后快。不信王爷就拭目以待,我想用不了多久,杨骏讨伐你的大军就会到来。”

司马亮对此将信将疑:“不要大张旗鼓地聚兵点将,且叫府中的人马做好出战的准备。”

“王爷,该集结人马就要集结,何苦还伸一只脚留一只脚。你这里一动,杨骏就会得到消息。”

“本王干脆上表给朝廷,就明说在万岁安葬之后,本王就去许昌赴任,远离京城这是非之地。也叫杨骏放心,更免得自相残杀,得多少将士枉死伤残。”

“王爷,那是你的一厢情愿。”

“本王尽量还是躲,惹不起我还躲得起,双方大动干戈,无论谁胜谁负,都免不了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本王不希望出现这

种悲剧。”

“让我们静观其变吧。”长史认为这一场杀伐征战已不可避免。

皇宫内,杨骏与杨芷正在商议,如何对待汝南王。杨芷说:“汝南王已经上表,承诺先皇入葬后,即离京去许昌,说明他已明白无误地告知,不想同我们为敌,是想息事宁人。”

“太后,这是司马亮的缓兵计和障眼法,大司马府的内线已报来信息,司马亮在府内已集结了上万兵马,随时可能攻打皇宫。”杨骏态度坚决,“先下手为强,我不能傻等着司马亮大军来攻击,而我在这里被动挨打,我们得先发兵。”

“战衅一开,就难免成千上万人的死伤,还是尽量不要开战。你一人辅政本有议论,再与宗室开战,免不了流言批评之声更甚。还是运用手中的权力,对汝南王缓而图之。”

“不行,正因为华尘散布了先皇曾有诏令,道是由我同司马亮共同辅政,才引发一些人站在司马亮一边同我作对。如果不把他打压下去,你我的位置就难以坐牢。现在就以皇帝的名义,调兵遣将,征讨司马亮。”

“太傅一定要打,哀家也不能再行反对。”杨芷最后提醒,“要做到战必胜,让司马亮没有反攻的机会和能力。”

“这个自然,决不会没吃着狐狸,还惹一身骚。”杨骏吩咐总管太监:“即刻传旨给中护军张劭,要他带领部下人马,与骠骑将军石鉴会合,暂停修建先皇陵墓,把修陵的五万人马集中起来,与张劭合兵一处,前往大司马府征讨司马亮,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张劭是杨駿的外甥,接旨后立即行动,集合起下属一万人马,带兵赶到了武帝陵修造工地。可是他见工地上人们仍在热火朝天地劳作着,便诧异地上前询问:“石将军,为何还不集结兵马?”

“修陵不能停工,也没有必要停工。”

“圣旨要你我合兵,共同征讨司马亮,抗旨不遵,可是死罪。”“张将军,汝南王不会反也没有反,贸然征剿,不反也给逼反,这又何苦呢。打起仗来,难免将士死伤。”石鉴不肯行动,

“司马亮真要造反,我们再出兵也不迟。”

张劭见石鉴不出兵,他自己兵力有限,也不敢贸然行动,只好进宫,向杨駿报告情况。

这里发兵征讨的消息,也传到了司马亮耳中。他是战是和拿不定主意,便去见廷尉何助:“何大人,杨骏假借圣旨发兵讨我,该当如何对待?”

“王爷,如今朝野上下,都寄希望于你,盼你能除却奸佞以净朝纲,他不讨你,你还要讨他。起兵讨贼,天下响应,必获全胜。”

“能有必胜把握?”

“至少有八成胜算。”

“好,本王就听何大人的。”司马亮回府去整备军马。一路之上,被何助鼓起的气渐渐就泄了。他想,都说杨骏是奸臣,为何偏偏我出头去讨伐。他挟天子而令群臣,我要一旦战败,还不得全家抄斩,祸灭九族。出头的椽子先烂,我才犯不上做这个马前卒呢。我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溜之大吉吧。司马亮回到府中,收拾了金银细软,带上了家小。只留下两个老家人看守庭院,其余大队人马则是浩浩荡荡出城,直奔许昌去了。

杨骏得知汝南王避走许昌,也没有派兵追赶,他想双方交战,胜负难料,既已离京,且先放过。就这样,避免了一场血腥的内战。

杨骏的弟弟杨济,对汝南王的离开仍心有余悸,他对外甥李斌说:“太傅与汝南王这样做对,已成势不两立,日后只恐要生祸端。”

“舅父,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现在看太傅权势一手遮天,但暖时需防寒时,难保有一天失势,还当留有后路。”

在场的尚书左丞傅咸深有感触地说:“二位都是太傅至亲,以我之见,若能把汝南王请回来交他执政,而太傅则急流勇退,方可能保住性命和财富。”

侍中石崇甚为赞同:“宗室和外戚,本是唇齿相依的关系,可如今却势若水火,必然隐含祸灾。太傅倒不必引退,只要他把汝南王请回共同辅政,则矛盾缓解,风险顿消。”

傅咸关心杨济的安危:“杨大人,令兄能否看得开,在下倒还不人心。你还要善言规劝,不要贪恋权力。日后一旦遭遇变故,只恐殃及池鱼,你难得脱身。命运难逃,且尽人力吧,一定要解劝再解劝。”

“傅大人,你身居高位,影响力大,比我的话可是管用多了。如有机会万望你能劝解一下,或许能起作用。”杨济深深叹息着,“你有所不知,对我们的话,他是不屑一顾的。”

“既如此,看机会吧。”傅咸把这事就放在了心上。

五月中旬,武帝的葬礼举办完毕,在离开陵墓回转都城的路上,傅咸得便对杨骏说:“太傅大人,圣上谦恭,把政事悉数委托给你,你便挨累了。可外人全都不以为然,其实你这个差事很不好干。周公那样的大圣人辅政成王,都免不了流言蜚语,何况当今万岁已经三十二岁,远非周成王那样年幼。先皇的丧事也已完毕,下官看太傅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进退了。”

“傅大人的意思,你让我引退了?”

“是进是退,太傅自己拿主意。下官是为太傅着想,此时功成身退,可以保全名节。”

“你是一派胡言!”杨骏发怒了,“想让我退出,你好把握大权,真是痴心妄想,干脆你离京到外郡做个郡守去。”

在一旁的李斌可就急了:“舅父,万万使不得,傅大人是一番好心,怎能把他贬逐外放。如果这样,谁还能为舅父谏言。一个好汉四个帮,舅父再这样,就没有一个官员说你好了。”

杨骏哼了一声:“看在我外甥的面上,且饶过你这次,再有类似狂妄言论,定要你丢官罢职。”

傅咸还能说什么,只有叹息而已。

杨骏和外甥李斌较劲:“我掌握朝政大权,就不信没人说我好。”他随即以惠帝名义发布喻旨,大晋的文武百官,不论有无政绩,一律官升一品。参与办理武帝丧事的,一律官升两品。棒禄在两千石以上的高官,一律封为关中侯,免征租调一年。这么大的好处下去了,竟无一个上表称谢,就好像没这回事一样。杨骏不免大为伤感,决定要让朝中大臣都知道一下他的厉害。他替惠帝又颁下一道圣旨,道是京城洛阳盗贼猖獗,自即日起,凡是偷盗一百文钱者,便处以死刑。参军羊亮报以轻蔑的冷笑:“太傅,乱世才用重典,这大晋国在你的治理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何苦还要如此对待小小的毛贼,这不显得太傅无能吗!”

其他官员皆不言语,杨骏说后等于没说,使得他大为尴尬,这重典也就只能不了了之。

对杨骏把持朝政,朝野上下大为不满,而其中最具威胁的代表人物,就是皇后贾南风。当她成功地姊妹易嫁与太子成亲后,曾一度兴高采烈。可是当她过去短短几天,便懊悔不已,因为她明白了太子司马衷不只是有点傻,而是个地地道道的白痴,甚至连夫妻X生活都懵懵懂懂。再过半个月,她渐渐适应了,而对于一个权力欲极强的女人,她看到了机会。也就是说,太子就是日后的皇帝,皇帝不能正常理政,她这个皇后就可以施展抱负和能力。她就可以代皇帝发号施令,她也就是事实上的女皇。太子果然继位了,成了晋惠帝。可是期待中的情景并没有出现,她连染指皇权的机会都没有。皇帝的所有政令、诏书,都要经杨太后审阅后,交由太傅杨駿发布。这从程序上,就把贾南风踢开。为此,她对杨骏恨得咬牙切齿。她密切注视着朝中的微小变化,让自己的总管太监董猛,为她留心对杨骏仇恨的大臣。获悉中郎孟观、李肇对杨骏大为不满,甚至公开抨击杨骏的所作所为,贾后听罢大喜,当即派董猛将两位中郎请来。

二人得知皇后召见,无不大喜过望,恭恭敬敬叩首而拜:“微臣参见娘娘千岁千千岁!”

“二位爱卿平身。”贾后给了两人极大的礼遇,赐锦座、上香茶、赏折扇,极尽笼络之能事。

李肇感激涕零:“我二人无德无能,却蒙皇后如此厚待,真是问心有愧呀。”“二位大人忠直为国,仗义执言,敢于为皇上说公道话,实属难得,哀家这是代表皇上召见你们。”

孟观自然也要表达:“娘娘千岁,常言道武死战、文死谏,我们既为大晋臣子,就当宁可舍生取义,也要秉正忠直。杨骏身为臣子凌驾于万岁头上,实为亘古之大奸。他的所作所为,昭示他意在篡位夺权。如此权奸,若不及早除之,日后必受其害,皇后明鉴。”

“二位大人,哀家今日召你们进宫,为的就是锄奸一事。”贾后也有顾虑,“杨家把持朝政,主要军权亦全被其控制,此事要想成功,确需认真思考,绝不可贸然行动。”

“皇后千岁言之有理,而今要害部门的大权,全在杨骏亲信和家族手中。机要部门的统领散骑常侍是杨骏的外甥段广,而禁军大权则在他另一个外甥张劭手中。要想让杨骏下台,必有强大的军事力量为后盾。”李锥作了有条理的分析。

贾后正合时宜地抛出埋在心底的话:“要打倒杨骏,必须说服汝南王司马亮同意加盟。”

“皇后千岁,是要我们前去游说?”李肇问。

“但愿二位能为国分忧,事成之后,当不吝封侯之赏。”

“为国尽忠,生死已置之度外,岂为封赏乎!”孟观表明态度,“我二人当为此走一遭。”

“我这里便代万岁多谢二位了。”贾后站起身,略微一躬,“愿二位此去一帆风顺、马到成功。”

二人辞别贾后,火速赶往许昌,见到了司马亮,说明来意:“王爷执掌兵权,宗室中唯王爷能兵伐杨骏,恢复司马天下,拯救天下生灵,这一切全都仰仗王爷您了。”

万没想到,司马亮竟说:“二位,请转告皇后娘娘,杨骏专权本王也看不惯。但本王不想让江山燃起战火,黎民再遭涂炭,仗一打起,胜负难料,旷日持久,死伤无数,这场面本王实实不愿看到。”

李肇不免再劝:“王爷,这可是你们司马家的天下呀,难道你就任凭杨骏篡夺皇位!”

“本王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了汝南王给他指路,“楚王司马玮,手下也有人马,二位大人可以找他,让他出头。”

两个人失望地离开,到了楚王的封国。见到了年方二十的楚王,说明了来意:“王爷乃皇上宗室,望为了司马天下不致被杨骏窃取,起兵反杨,让皇上重掌君权,司马家重新站立在自己的青天之下。”

司马玮情绪激昂:“杨骏老儿,独霸朝纲,我为宗室之王,受国家爵禄,焉能坐看司马天下属于他人。回去蕻告皇后,说本

王听她的号令,何时如何起兵,她一声令下,本王必配合行动。”李肇喜出望外:“王爷深明大义,不计个人得失,为了司马天下,敢于同大权在握的奸臣决战,我二人代表普天下的黎民百姓,向您致敬!”他当即深深一躬。孟观也起身致礼:“下官也有—拜

“二位大人切莫多礼,保国锄奸皆我分内之事。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便为国尽忠,亦心甘情愿。”

二人回到洛阳,贾后闻报大喜,立即加紧安排。半月之后,楚王带兵进京。永平元年〔90三月初八,贾后决定发难。惠帝让董猛拟写诏书,历数杨骏罪状,将圣旨交与楚王讨贼。楚王率军屯于交通要地司马门,淮南相刘颂带兵屯于殿中。这一切尽在秘密中进行,而散骑常侍段广最先发现了变故。他抢在楚王兵将到来之前,跑到惠帝面前哀告道:“万岁,外面显然是要发生兵变,肯定是对着太傅而来。想他尽受先帝之恩,竭忠辅政,本是孤身无子,决无谋叛之心,万岁当详查,为我舅父做主。”

晋惠帝本是白痴,听了也只当没听,他是一言不发。

“段广,你为虎作伥,坏事干尽,自己之命尚且难保,还来为杨骏求情,真是不知进退。”贾后吩咐一声,“拿下!”

孟观与偏将上前,按住段广,将他上了绑绳。楚王押着他:“告诉你的部下,速速缴械投降,全都可免一死。”

段广怎敢违抗,喝令部下交出武器。这样杨骏精心安排的贴身保护,顷刻间化为泡影,土崩瓦解。

此时此刻,杨骏正在他的太傅府大宴宾客,一队美女衣着暴露,挥臂弓腰,踢腿扬袖,边舞边唱:

繁星明,皓月亮,

春闺香,夜未央。

良宵醉眠红罗帐,

相拥仙子在牙床。

戏水忙,舞鸳鸯,

娇yin声里翻錦浪。

人生能得几时狂。

莫辜负,好时光。

主簿朱振慌慌张张跑上堂来,手足无措地高喊大叫:“别跳了,别喝了,出事了,兵变了!”

杨骏发怒地一顿酒杯:“朱振,大胆,身为主簿,如此惊慌失态成何体统,难道天塌地陷了不成?”

“太傅大人,楚王司马玮已占领皇宫,正向太傅府发兵。”朱振还是惊魂未定,“快些想对策吧!”

“啊!”杨骏还不相信,“这绝不可能,老夫甥儿段广,统领皇宫禁军,有他在,焉能不通知老夫便容许外军人宫。”

“太傅,也许是段将军寡不敌众,已被楚王所败。当务之急是,想良策、求自保。”

“不要惊慌失措,遇事要沉着冷静,不能自乱阵脚,传言未必属实,老夫想真的生变,段广总会给我报信。”

“太傅,如果段广已落人楚王之手,他还如何能为你报信,就是想要通报信息,他也难以做到。”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在下看来,首先要火速集结府内现有的兵马。由太傅带领放火焚烧皇宫的后门云龙门,作势将要攻人皇宫。向皇上索要为首闹事者司马玮,同时尽快召集张劭大人统领的中护军,对皇宫侧门万春门发起进攻。我们先把太子控制在手中,以太子为人质,抓捕司马玮和贾后。只要太傅指挥得当,平息叛乱,乘乱杀死皇上、贾后、楚王,当易如反掌。”

“杀了皇上又当如何?”

“这还用问,太傅自己坐江山君临天下嘛。”朱振希望成为开国元勋,“让司马家的天下,变成你杨家的天下。”

“兹事体大,老夫还没有这个思想准备,容我再思再想。”

“太傅,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不速做决断,等你想好,恐怕楚王大军已杀进府中。”

“越是形势危急,越是要镇定。”杨骏在地上往来踱步,“让我想想,该派何人去传令给张劭。”

许多参加夜宴的大小臣属,见杨骏这里优柔寡断,迟迟拿不定主意,一个个都已悄悄溜走。最后,只剩下朱振一人还在催促他:“太傅,如果没有合适人选,下官我去向张将军传达你的军令。”其实,朱振是想借机逃走,以免留下跟他陪绑。“你去,也还可以。”杨骏还在按部就班,“待老夫为你书写一道指令,否则张劭万一不信该如何是好。”

朱振急得抓耳挠腮,等杨骏写完指令,一把拿到手中:“太傅放心,下官一定快去快回。”他不敢走前门,而是飞快到了后门。可是灯笼火把,已将杨府照得亮如白昼。楚王的兵马和刘颂的部下,已把杨府团团包围,朱振想要出府业已万不可能。他咳叹一声坐在地上:“吾命休矣”

将士们幵始用手中火把,将杨府点燃。在熊熊火光中,兵士们爬上杨府的楼阁,对着院中乱作一团的家兵放箭。很多杨府的兵勇,或是中箭身亡,或是被火烧死,也有死于刀枪之下。

刘颂正从大门攻进杨府,从身后的宫院突然射出一支箭来,射中他的后背,但并未感到疼痛。他回身拾起,却是一支无头之箭。箭的前面绑着一封帛书,他打开一看,上面几个朱色大字分外醒目:救太傅升三级,杨太后。刘颂付之一笑,心说这杨芷死到临头,还幻想用高官厚禄来诱使有人上她的贼船,真是痴心妄想!他想,这倒是一份绝好的罪证,即派人交到贾皇后手中。贾后冷笑着说:“杨芷和杨骏通同谋反,这就是铁证。”

杨骏在杨府中,已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曾有的那种威风八面、随从成群的场面,已经是荡然无存。他连叫数声:“备马,快给本国丈备马!”也无人应答,无奈之下,自己连滚带爬地跑到了马厩,勉强拉出一匹马来,吃力地往上爬,却怎么也上不去。

刘颂乘马执枪来到了杨駿面前:“杨骏,你往哪里走!快快投降受缚,暂且饶你不死。”

杨駿也不答话,还是往马上爬。刘颂挺枪直刺过去:“还想逃跑,今生休想!”枪尖贯穿杨骏前胸,他咧了几下嘴,鲜血顺着他花白的胡须流淌下来,只能到黄泉路上,做他的皇帝梦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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